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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秦霜将竹篮子放在桌上，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道：“唉，我也累了……云师弟，那我也回去睡了。这些，你留着明天早上做早饭吧……以后若是有机会，师兄再给你现做……咦？”
正絮絮叨叨着，床上的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秦霜吓了一跳：“啊，是被我吵到了么？那我马上就走。不过……云师弟，你一直都是穿得这么整齐睡觉的么？”
呃，好歹鞋子总要脱一下吧。
步惊云不答，来到秦霜面前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硕大的竹篮子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秦霜道：“这是我做的包子。云师弟你吃过晚饭了么？”
步惊云又看了他一眼，闷声道：“吃过了。”
秦霜：“……”
秦霜道：“呃，那你随便吃一点吧……师兄是听你之前说你不喜欢吃甜食，喜欢吃肉，所以和你一起吃月饼是不行的了，刚刚就费了些时候，去蒸了这些包子。”说着自己拿了一个咬一口，“嗯，香的，喏，这是叉烧包……”
话音刚落，手上咬了一口的叉烧包就没了。就那么一瞬间，步惊云的嘴鼓了起来。
秦霜：“……呃，云师弟，其实篮子里还很多的。”
不必连我咬过一口的都抢啊……
步惊云点点头，走到那边，一手一个，开始扫荡。他发扬的又是那种教人眼花缭乱的吃法，一下子手上的叉烧包就换成了咸肉包，再一下子，换成了腊肉包，再一下子，腊肉包就没了……
他的嘴巴时而鼓起，时而空下，而他的小腹裹在衣服中，一直是平坦的。也不知那些包子到底是哪去了。
秦霜默默看着，心道：总觉得这个永远保持好身材的主角外挂开得太过了啊……
秦霜：“呃，云师弟，你真的是吃过了么？”
步惊云双颊动了动，一个包子就下了肚，空出嘴巴答道：“没有。”
秦霜：“……”
喂，我刚刚明明就听到，你说已经吃过了的啊！喂，那个上床睡觉应该也是假的吧？脚上明明还穿着鞋……其实是听到了我叫你，临时上床去，不想理我的是吧是吧是吧……这，这到底是闹的哪门子的别扭啊……
秦霜想了想，又问道：“云师弟，你该不会是在责怪师兄，来得太晚了吧？”
步惊云又吃了个包子，喝了口茶水，答道：“没有。”
他语声平静，脸上面瘫，秦霜也搞不清楚，到底这回是真话还是在闹别扭了。
只听步惊云沉默了一会道：“我以为，你又要失约了。”
秦霜：“……”
先前因为担心聂风的脸伤，就去喂他吃粥，给他上药，那次本是和步惊云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喝人参公鸡汤的，临时为了聂风，便让小羞端了汤去了。事后问了小羞，对方说云少爷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自己第二日晚上又去做了“啃的鸡”赔罪，见步惊云确实是淡淡的，便以为他真的没放在心上。
秦霜心里不禁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云师弟，你这到底是大肚呢还是小肚鸡肠呢？
不过这便记住了：步惊云对于约定什么的很看重，所以以后无论大事小事，不说则已，只要是说了便要用心用力地给他做到，绝对不能再临时弄出个“事出有因”了。估计步惊云是不吃这一套的。
说到底，步惊云对别人都不怎么在意，这回是记仇也好，闹别扭也罢，反倒证明了，他对自己这个师兄，还是很上心的。
这么想着便道：“上回失约，如今师兄再道歉也没用。日后师兄会很小心的。不过今天却不是我的错了。不是午间还来过一次，说要晚点来，给你带个礼物么？喏，这一篮子的包子就是，我可是跟着小羞小涩学了两天，蒸了数十笼才学会的。”
当时便知道，晚上要给聂风和孔慈联谊，然后再要临时去蒸一大笼的包子，去云阁的时间必然早不了。于是午间的时候就去和步惊云打了声招呼，神秘道：“云师弟，那下雪的事情就是这样。霜师兄要先去趟风阁，要晚些才能来。不过为了补偿你，我会带一样礼物给你，而且必然教你喜欢。”
那时步惊云的目光便直直地看过来。
秦霜忍着不说，岔开话题笑道：“霜师兄既然有中秋礼物给你，那云师弟是不是应该有回礼呢？”
步惊云皱眉将“礼物”和“回礼”两个词都默念了一遍，似乎觉得非常陌生。
秦霜心里一动，知他小时候父亲步渊亭到极北之地去寻千年寒冰，一去便是十年，他跟着母亲玉浓，只怕生活上并不如何宽裕，后来十岁时父母双亡，就在霍家庄寄人篱下，过的应该也就是生存线上的日子。
于是道：“师兄并不要什么十分贵重的礼物。云师弟不是会木雕么？不妨就给师兄雕一个你喜欢的东西，或者雕一件你开心的事吧。”
“喜欢？开心？”步惊云垂下眼帘来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关键词。
那时午后的阳光照过来，给步惊云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步惊云搓了搓手，抬眼看着秦霜道：“好。”
秦霜露出一个微笑。
若是你喜欢的东西，师兄有钱，师兄买给你。若是你想做的事，只要师兄能做到，也可以帮你达成。
秦霜拍拍手道：“云师弟，霜师兄的礼物你可吃得差不多了，不能说不喜欢吧？那师兄要的礼物呢？”
风阁那边，灯火通明。
聂风默默地啃着月饼，起身看了眼对面，问道：“云阁一直暗着。难道云师兄一直不爱点灯么？”
孔慈也透过窗看了看，皱眉道：“不会呀，平日里也点的。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这是在做什么？”
聂风道：“许是霜师兄坐了坐就走了，云师兄便睡下了吧。霜师兄走的那会，我看他就挺累的，毕竟今日张罗饭菜，他忙了很久。”
孔慈撅起嘴道：“这些事都让下人做就是了，何必要自己费这个神？而且云师兄不在，咱们三人根本吃不掉。还不如就是几样清粥小菜，多留点时间来下棋呢……”
聂风笑道：“原来霜师兄和小师妹喜欢下棋，是哪种棋？”
孔慈道：“是一种很好玩的棋呢，叫做‘大侠客’，风师兄听过么？”
聂风摇头道：“不曾听说过，是什么样子的？”
孔慈便去叫婢女将棋图拿来，在桌上铺开，又将一叠卡片都整理好摆上了。
聂风目光在棋图上来回逡巡，摸摸鼻子笑道：“当真没有见过。”
孔慈笑道：“这也是自然，棋图都是霜师兄亲手画的呢。我问过他，他说不是自己所创，但是其他人也和风师兄一样，说不曾见过，想来真是霜师兄自己造了，却不好意思说吧。”
聂风听了眼睛明亮，也笑道：“若是霜师兄自创的，那确实厉害。我看这一个个相连的格子，各有花样，不知是否要需要靠骰子来决定走几步？小师妹可否教风师兄下呢？”
孔慈拍手道：“风师兄一看就能明白路数，也很厉害呢！”
说罢二人便以围棋代子，一来一回地掷了骰子，认真地下起大富翁，呃不，大侠客来。
另一边，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云阁。
秦霜凑近了，瞅着步惊云交在他手心的木雕，道：“马？原来云师弟喜欢骑马？”
步惊云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秦霜突然觉得马头上有些古怪，又仔细看了看，原来那马的一只耳根的位置上，在前后左右，莲花般地刻了好几只一模一样的耳尖。
这是……用来表示这马耳朵在动的虚影么？
秦霜骤然明白过来：“抖耳朵？你喜欢骑着抖耳朵？”
步惊云目光深邃，点了点头。
秦霜在心里苦笑了。别的随便什么名贵的马，一掷千金也总能买到，若是抖耳朵便难办了。像这样既神骏，又通人性的马本来就是宝物，更何况抖耳朵的一大本事是它还会用抖耳朵等一系列方式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情绪。
但问题是，自从一年多以前下山找步惊云那次见过两面，自己对于这马是完全一无所知。既不知它的来历，也不知它现在在哪里。觉着这样懂人言的马，应当是有个主人的，但是它的主人从未现身，简直无迹可循。不过，若真的有缘碰见了，人家也不见得就愿意割爱吧？
之前还觉得自己多了十万两，是超级了不起的事，可是做不到的终究还是做不到啊……秦霜不免有些失落。
步惊云看看秦霜的神情，皱了皱眉，又撒出了一串“……”，似乎不是很明白秦霜在失落什么。明明是秦霜自己说可以雕一件开心的事，那回一起骑着抖耳朵，究竟有什么不开心的？
秦霜失落了一会，平复了心情道：“那抖耳朵一时之间只怕是很难再碰到啦。对了，云师弟，你喜欢听歌么？霜师兄唱歌给你听吧。”说着过来拉了步惊云的手，“我们到外面去，中秋之夜，自然是要赏月的。”
步惊云应了声“好”。
以前也听过的，秦霜没事时爱哼些小调，但一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便不好意思地停下了。像今晚这样积极主动说要唱歌的，倒从来没有过。
可惜，歌声并不能用木雕雕出来。
天上一轮明月，如同白玉盘般皎洁可爱，可是一年难得几回圆。
秦霜拉着步惊云的手凭栏站着，望了会月亮，便开口徐徐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步惊云默默地听着，虽然一言不发，神情却渐渐柔和了。他的指尖和秦霜的相抵，随着对方的目光也望向天边，目光深邃而悠远。
风阁之中。
聂风又唱了一首歌，笑道：“霜师兄是不是很喜欢唱歌，怎么这里罚人的法子都是唱歌的？”
孔慈吐吐舌头道：“风师兄可千万别告诉他，其实是小慈偷偷改的呢。因为真的很喜欢听霜哥哥唱歌啊。霜哥哥会唱很多好听的歌，而且都是以前不曾听过的。”
聂风一笑，正要回答，却神色一动，道：“那也是霜师兄在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孔慈立即站起道：“哪里哪里？小慈怎么都没有听到？”
聂风往云阁那边一指道：“是从那里传来的。”
孔慈连棋都不下了，忙忙地也要跑到外边的栏杆那去听。
聂风便一路跟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一边嘴上默念那绝妙好辞：“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秦霜这边唱完了，见步惊云似乎在沉思，笑问道：“云师弟觉得这词写得如何？”
话音未落，只听对面传来了孔慈的喊声：“霜哥哥！”
秦霜眯着眼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只是孔慈也还罢了，但通明的灯火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映得分明，她身后跟着的长发飘扬的少年，虽看不清容貌，但除了聂风，不会有别人。
孔慈又喊了声：“霜哥哥，是你么？你在哪里？”
因为云阁这里黑灯瞎火的，自己和步惊云虽然凭栏，却在黑夜之中看不出。
但孔慈看不出，并不代表着聂风也是如此。他的冰心决，本就是能将人的目力、听力放大许多倍的绝技！
聂风一定看得到步惊云，而步惊云也一定会看得到聂风！
糟糕！
秦霜也顾不上回答孔慈了，急忙拧过身子去，抬手去捂住了步惊云的眼睛。
因为太过用力，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摔了过去。
步惊云不曾躲开，反而伸手抱了秦霜的腰，将他稳住了。
“云师弟，”秦霜急急地道，“你刚刚……可看向风阁了？有没有……看到风师弟？”
步惊云沉默了会道：“我一直在看你。”
秦霜顿时松了口气。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那云师弟能将眼睛闭上么？”
步惊云不答，而秦霜的两个手心同时感到有长而柔软的睫毛擦过。
幸好幸好，关键时刻，步惊云还是很靠谱的。
秦霜接着道：“那……云师弟你再转过去吧，我们回房去。”
步惊云道了声“好”。
然后秦霜就“……”
云师弟，我说我们回房，没说让你就这么抱着我回去啊……一个师弟，把师兄抱得双脚离地，这，这，这……
步惊云抱着秦霜走，月光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一层柔和的白光。
与此同时，同一轮圆月，将洁白的光芒洒向了人间的各个角落。
天下第一楼。
雄霸的闭关阁是这里最高的地方，脚下用汉白玉砌了三层的圆形高台，顶上开口，若是云雾缭绕的时候，身上的衣裳都会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