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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1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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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站街,宫女当垆,二层的酒楼招牌是透出老字号,谢老爷抓耳挠腮,石老爷步步不安。

    看出他们的心意,龙四轻声道:“舅爷们好好考功名,自然有能照顾的地方,这小镇并不只是为寿姐儿起的,还有安慰太后的思乡情。”

    在太后的心里,当年的中宫就是为寿姐儿不想家。她接来孙女儿为疼她,不想她想家哭成撕心裂肺。

    在太上皇的心里,当年的皇帝则是为中宫的思乡情,皇帝二话没说答应起这个小镇,一切心思为妻子。

    树立在秀景佳色中的小镇,亦是情意的化身。

    二楼上坐下,龙四等人又吃了一惊。多出来一个衣着气派的妇人,太子侍立在她身边。

    她发上凤饰,衣上彩凤展翅,不用指点,也看出这是皇后娘娘。

    袁训匆匆过来,低声道:“来拜见娘娘。”龙四反倒趁心意,他不想露脸面,也不想回家吹嘘,他和老国公有一样的心情,皇后如今还喜欢寿姐儿吗?

    皇后笑容可掬:“罢了罢了,是加寿的亲戚们,闲了再进来坐坐,陪太后说说家乡的事情。”

    看上去和气,四夫人是多了一层脸面,龙四是放下一层心。

    “给,我招待你。”小小俊秀的公子,柳云若送上茶水。小小柳公子面对他心目中的神箭手龙四公子,和孩子们的争斗点滴没有,满面的腼腆。

    加寿也不同他客气:“云若,大弟二弟六弟也会来帮忙招待,四伯父也交给你了。”

    “行。”柳云若对这差使很中意。

    谢老爷和石老爷见他衣着不凡,在这里随意,腰上也得了太后一个荷包,怀疑是皇子殿下,跟龙四打听:“这位是?”

    “皇后娘娘的侄子,国舅柳至的独子。”

    谢老爷和石老爷再次起敬,算起来从他们进宫的开始,起敬了好些回。

    小镇的特色就是山西的食物,但招待的是来自山西的人,加寿特意加上各式宫肴,大家都吃得很香。

    只是碍于太上皇太后、皇后和太子在座,才没有赞不绝口。

    龙四眼角不时在袁训身上,见他终于给自己一个隐晦的眼色,龙四的心狂跳起来。

    扶着桌边才能站稳,对上谢老爷、石老爷询问的眼光——他们是越来的越拘谨,孩子们太小觉得不靠谱,步步跟着龙四最安心——龙四尽量自然的颔首,不愿意他们看出自己的去向。

    “就来。”

    都以为是净手,谢老爷、石老爷释然,眼光随着龙四走到树丛里,期待的才收回来。

    袁训在几步外等候,龙四深呼一口气,追上去跟他并肩。

    ……

    不起眼的宫室,完全隐藏在景致中。但这里是皇宫,一个草根子在外人眼里也有荣耀,何况里面的人是谁,袁训已知会过,龙四肃穆。

    白玉台阶之下,最后一声温和的叮咛:“进去不要怕,慢慢的说。”

    龙四用力点头,学着袁训的模样,半垂着身子,双手放在两侧不敢乱晃,踩着袁训脚印来到殿室中。

    半旧而古朴的摆设,古董的意味十足。半倚半坐的一个身影,因为龙四低着脑袋,只见到衣角上威仪冲天的飞龙。

    “臣袁训见过皇上。”

    “臣龙怀全见过皇上。”

    皇帝目光在袁训身上掠过,若有若无的有一丝笑意,但随即板起脸,他还正跟忠毅侯生气呢,淡漠地道:“平身。”

    并没有赐座,袁训和龙四静静起身。

    “龙怀全,老国公身子还好?”

    龙四扑通重新跪下:“父亲身子好,只还是起不来。”

    皇上语带调谑:“你既进京,让忠毅侯往太医院弄点儿好药,”眉头轻动:“哦是了,前福王府里有个药材库,朕并没有收回。”

    龙四得到这样的垂问,感激莫明,眼眶微微的红了。他想到病卧在床的父亲,自有他病人的一番艰辛,当儿子的一旦体谅父亲,他的苦全在眼中。

    但有皇帝的这几句开场白,不但龙四心头的苦去了一大半儿,他还代老国公心里一宽。

    这代的毫无道理,但龙四就是背上一松,觉得父亲和自己心里对世事的难,原本重如泰山,现在轻如小山。

    还有话要回,龙四才不敢完全放松。

    他本应该这就回皇帝,说小弟送回不少药材。但袁训抢先一步回道:“回皇上,福王府里却没有文房四宝库。”

    “朕那日无事,翻了一翻旧年的事情,梁山王府里还存着不少的好笔好书册,朕也纳闷,历代梁山王都征战在外,先皇和太上皇赏给他们丹青给谁看呢?听到你的话,朕可算明白了,先皇和太上皇都知道你要跟梁山王府斗气,满京里都说你仗势欺人,好在梁山王府库藏丰富,才没有让你斗下去,而你这不长进的东西,落上一个贼名声。”皇帝鄙夷。

    这一番话是袁训自己招来的,龙四不回话。袁训带着不服亲家,而且事情始末,在皇帝面前,袁训早就洗白自己好几遍。

    今天也不例外,袁训陪笑:“当贼原是阮英明。”

    “都不是东西!书画成癖,为纸作贼。丢人。”皇帝斜睨了一眼,目光微转,放到龙四身上。

    龙四感觉到,人不由得一哆嗦。

    “龙怀全,郡王与国公们,相处的好吗?”

    龙四脑子嗡的一声,千万头绪,过往的片段,加上他能荣幸的为家里做个辩解,在脑海里翻腾开来。

    说好,不对。如果好,就不会有梁山老王帐下,几位国公跟随定边郡王造反。

    说不好,不对。他的姐丈就是一位郡王不说,也不能把各家郡王一起黑。

    这个回答,如果不是事先推敲过的,龙四知道自己今天过不了这一关,只怕回的颠三倒四,皇帝听不进去。

    但好在,镇南王事先打过招呼,袁训事先知会,龙四很快把乱腾劲儿压下来,必恭必敬地回了话。

    “风调雨顺之时节,皆大欢喜;遇旱遇涝,可以支撑。”

    说来说去,郡王和国公之争,为的是田地,田地是钱。

    国公们手中有余钱能支应,可算无事。当年遇灾,郡王们索取不能满足,不满从琐事到大事,从家外到家里,这就不能消停。

    皇帝一听就明白,略带忧愁的道:“这哪一年没有灾呢?”不是这边淹,就是那边旱,期盼雨水有雨,小雪全国有雪,这几乎不可能。

    “总是,都为军粮充足,边城靖宁。”龙四说的咬着牙,让他不带出对任何人的恼怒,对他是个考验。

    如果真实的回话,说这事情从郡王们掌兵权后面开始,就是把太上皇请过来,也说不明白这事。

    而梁山老王,至今人人怀恨,他也是一代一代接下来。

    龙四面色灰暗,他自从心依顺家里,小弟又与梁山王府结亲家,又有太后,他和老国公都有澄清这事的想法,也就尽力的往前面了解很多。但越了解越复杂,复杂到一个脑袋变十个大,也理不清这一出。

    十大国公守十大边陲重镇,国公们后代不继,出一个斗鸡走狗的,倒了国公府是小事,边陲重镇失于安宁。

    郡王们不管真的有亲,还只是同姓,因为开国功高,开国皇帝有猜忌之意,把他们分封在国公们中间,一是不许他们在京中,依仗功高对皇室有威胁;二是以国公牵制郡王,以郡王监视国公。

    唯一留在京中的三大王府,镇南王府忠心不二,开国的那位王爷,他的族兄族弟有亲戚,他跟随造反因为兄弟们的邀约,论起来他这一族,是亲戚。他与皇帝完全没血缘关系。

    梁山王府忠心耿耿,只看他们代代王爷的相貌,就知道跟皇帝挨不上边。跟镇南王一样,论亲戚关系,这一族是亲戚。

    忠勇王府因为首任王爷战死,照顾王妃的心上,把她留在京里,总不能把一个寡妇打发出去独自照管封地。招赘忠勇王忽然恢复原姓,这是个意外。

    原本安乐于封地的郡王,后来有了兵权。自认为龙子龙孙,垂涎各国公的地界。

    他们能守边城,为什么还要国公府存在呢?

    梁山王代代在军中,代代因为粮草和国公们摩擦,郡王们都助一臂之力。

    国公们日子难过,委婉的,与郡王们联姻。骨头硬的,硬扛到底,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如造反的几位国公,再不反没活路。让深谙内幕的定边郡王说服。

    这些话龙四不能回,他只能从军粮和风调雨顺上去回。

    皇帝陷入沉思,这件棘手在他登基后,一直想解开,却处处是结的为难事情,又一次让他为难的不行。

    掀掀眼皮子看一眼袁训,表弟和梁山王定下向各国讨债之仗,军中粮草大半由户部支应。户部尚书不能给,也有他的道理。以往军粮,先由各国公府支应。

    袁训以此仗发动大军,是从没有过的。经历时间之久,也与以前不同为理由,差点把户部尚书打了,这粮草才要到手。

    袁训这样做,他早知道就地支应粮草的不容易。

    也有他的私心,他为了他的舅父。这一条,让皇帝恨恨。正烦着呢,把袁训斥责起来。

    “这些话,你难道不知道吗?早你怎么不回!”

    袁训不慌不忙:“回皇上,臣幼年离家,知道不甚明了。但臣蒙圣恩,往军中走了一回,臣愚顿,回京后方整理出一个条陈。”

    “你是愚蠢!这些年才有一个条陈。说吧!”皇帝的不留情面,让龙四惊的面无血色,他把上有太后忘记,为袁训暗暗担心。

    袁训十二岁后在太子府中长大,听训这事情对他颇不陌生,他还是没事人一个,也不影响他回话的自如。

    “十位国公,今已去数个。郡王们也仅存数枝。延宁郡王战死,江左郡王战死,定边贼子,造反身亡。另东安、靖和二郡王,为赎旧错,惭愧自刎。他们的封地,却还存在。臣查了一查,归各州县管理。以往的军粮支应,有的给,有的不给。军中无粮草,全由现存国公们供给,”

    皇帝把案几一拍:“你不用说了。”

    袁训闭上嘴,龙四可怜巴巴。小弟的话没有错,以前十个人给军粮,现在五个人给,迟早国公府没有活路。

    老国公弃武改文,就是看出这一点无人过问,老子不掌兵权,反正郡王们都有兵权,烹走狗的时候到了,知趣后退。

    梁山老王跟辅国公府的矛盾就出现在这里,老王许他去兵权,却还要军粮。

    因为你国公府早年封地还在不是。

    辅国公两眼一抹黑,要是没有袁训出现,也离造反不远。

    一个一个的郡王战死,一个一个的国公府倒下,但大片的田地不知去向。

    暂管的州县,有时候旱涝还伸手问朝廷要钱粮。这中间的一大亏空,出来的无影无踪,突兀的横着这里。

    皇帝眉头更紧,龙四是忍不下去了,插着回了句话:“这些事情,梁山老王他应该知道,”

    “老王有老王的难处。”袁训面无表情打断他,而且不顾这是君前,对龙四狠狠一个眼色。

    皇帝看在眼中,硬生生让气乐:“朕在这里,你还敢弄鬼!”袁训重垂下头,龙四满身悲凉,在他心里,与他家为难的除去郡王以外,就是梁山老王。

    皇帝不这样看,袁训知道,及时把龙四拦下来。

    殿室中寂静无声,只有春风带着花香拂过的动静。皇帝愁眉不展,袁训回的话,他登基后也一一查过属实。

    这里面梁山老王他依照旧例问各国公府要粮草,国公府子弟不屑,把田地丢失他不管。唯一可恨,老王是按风调雨顺的例子讨要,引发诸国公对他的痛恨,但他省了朝廷的,不是全在自己腰包。

    郡王们有逼迫撤去国公府的嫌疑,因为边陲可以不用他们守。也是相中他们家产的含意。梁山老王是王爵,他见风顺势,国公的日子就不好过,以为从梁山王到郡王,全看他们是眼中钉。

    这一层层的矛盾,里里外外纠缠成结。丢到这一任的皇帝手里,他数年没有理会,是无从下手。

    他可以按袁训回的话,把流失田地从州县里另行分出,旱涝也可以另计,收息也就另计。但他不愿意打破开国先皇的编制,十位国公,十位郡王。

    以郡王看管国公,以国公掣肘郡王。

    还有葛通,虎视眈眈盯着他外祖父的王爵。田地重新一分,江左郡王这一枝就彻底不在。葛通不见得反,这也是逼反人的手段。而且动了开国先皇设定下的根本。

    再分出去另计过,再还到国公编制上,嘴上一说很容易,这中间派人管理,上册收存,耗费人力物力浩大,这中间出贪官不会一个两个。动一动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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