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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战没有成为那种,自以为你们都得让我满意的人,让老王觉得他一片苦心没有白费。
……
到底是夏天,日头一出来,花儿舒展青草笔挺,立即就欣欣向荣一片生机。
廊下凉快的地方,铺着金丝竹垫,摆着红漆雕十八式花鸟的小桌子,坐在桌边的加福手里是笔,大眼睛却对着碧青蓝天。
加福实在没心绪写字,但每一天也都完成得很好。也每一天,她写着字却分着神。
萧战回家的时候,留下两位先生陪加福。加福水汪汪大眼睛里出现他们时,又一次动了询问的心思,但又一次按压下去。
七岁的加福已经不是同年纪的孩子可以相比,先生们是梁山老王祖父的人,加福问他们祖父怎么想,这可不是笑掉大牙的事情?
加福就扁着嘴儿,写几笔字,再出一会儿神。先生们知道福姑娘和小王爷最近都生出心事,都装看不见,没有上来说话。
“姑娘,吃个瓜果吧?”丫头也知道最近两家的风波,体贴地送些解闷的东西来。
加福嘴儿更扁,她哪里还吃得下去。嘟囔着:“不想吃。”
“那,写累了字,玩会儿秋千?”丫头竭力要为加福解闷。
加福耸拉着小面皮,更无精打采:“不想玩。”
丫头为了难,随意地一看,嫣然道:“姑娘快看,小王爷来了。”加福有三分喜色,战哥儿总是站在加福这边的,也就是站在爹爹这边,加福欢欢喜喜地远远叫着:“战哥儿。”
“加福我来了!”萧战笑不可支的过来,加福和丫头都疑惑,两家大人正不和呢,你怎么高兴上了?见萧战怀里取出锦绣盒子,打开来,送到加福面前,跟他平时送东西一样的殷勤:“给,我说过会给你,看,我拿来了。”
血也般丹红的珊瑚珠子,上面还有一块绿松石。熟悉的斑斓是加福记得的,也知道收到这珠子就表示梁山老王祖父要对爹爹大打出手,加福打个寒噤,狠狠对着萧战黑下小面容。
对加福一直宝贝的萧战,今天可就跟平时不一样,他一点儿担心没有,反而笑得嘴咧到最大,手指自己鼻子:“加福你看我,你看看是我战哥儿,加福,你相信我吗?”
闪动真诚的眼眸,并没有任何改变。
加福有所动摇,慢吞吞在珊瑚珠子和萧战的脸上来回看着,萧战又一叉腰,胸膛挺起,极是认真的再次问道:“加福,信不信我战哥儿,信我一回怎么样?”
这对青梅竹马是真正从小耳鬓厮磨,可以说萧战渴了,还没有说出来,加福就能知道。而加福眼皮子一抬,想要什么萧战即刻就会吩咐下去。
面对这张在别人看来极不中看的黑脸盘子,铜铃似眼睛,跟以前没有变样。加福很想说不,但有另一种冲动让她嗯上一声。
萧战异常的喜欢,把珊瑚珠子往加福不情愿的小脑袋上一套,直到脖子前面放好,再一把握住加福的手:“跟我走。”
加福就跟他去了。
丫头们看着恢复活泼的小王爷,也生出几分底气。互相的说着:“看啊,小王爷不再难过,一定是把老王说服。”
她们有了笑容,随后跟着去侍候。
……
淡淡的荷花香味儿,从房中新插的玉瓶上漫出。跟墨香混在一起,又生出另一种香氛出来。
袁训嗅上一嗅,觉得神更清气更爽,又有清风从竹帘外吹进来,灵思大增的侯爷提起笔来,满意的写下几个大字。
看上一看,笔走龙蛇,俱有灵气,侯爷自己都道:“好,这字更上一层楼,这要感谢姐丈。”
别人都以为忠毅侯在家里丧气满面,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侯爷在家里自得的取乐。
让小子进来:“赶紧给我收好,送进内宅里去。一不小心,就让两个混子混走。”
教导儿子们要敬重长辈,袁训自己在私下里,却也以“混子”称呼两个算是他长辈的人。
忠毅侯让二混子搅和的实在尊重不起来。
提着笔笑:“梁二混子有时候还跟我攀兄弟,这家伙没皮没脸的,跟我的没皮脸王爷亲家有得一比。”
梁山王在军中胡扯亲家,忠毅侯在京里没有听到,但也是个没客气过。
他重凝神思,正要再来几个字,隔着竹帘子,小子的回话和加福萧战的身影一起出来。
“福姑娘和小王爷来了。”
袁训放下笔,以为自己又要哄孩子们一回。
仗打到激烈的地方,最苦的却不是大军,而是两个从小儿就要好的孩子。
当父亲的看在眼里,着实的心疼,但没有办法,只能劝解自己,是自家的孩子,就得早早会承担。
好在,秋风一起,这事情渐渐水落石出,孩子们不用难过太久。
而在他们忧愁的这段日子里,侯爷能做的,就是哄他们开心。
堆上笑容,袁训张开手臂先等着。
加福先进来,还有些戚戚然:“爹爹,战哥儿有话对您说。”她的小手挡在身前,不想让袁训到,但袁训也看到那里有一串崭新的珊瑚珠子。
这是战哥儿又送女儿东西,袁训视角就变成把这东西好好夸上一通,让加福高兴她又有好首饰时,一把微泛寒光的短剑挡住他眼睛。
一双黝黑的小手,和同年纪的人相比,骨节宽大。萧战不无讨好的黑脸儿上带着小心:“送给岳父。”
袁训接在手上,抽开一看,寒光浸人,这是把古剑。以寒冷杀气来看,没有少喝人血。
“好剑,战哥儿你又乱花钱。”袁训板起面庞。
萧战见说好,知道岳父满意,他咧开嘴儿,加福的话先出来。加福带着伤心:“爹爹,这是祖父收了东西,就要跟你算帐了。”
雪白肥胖的小手还是挡着身前那串珠子。
袁训微笑蹲下身子,和女儿平视着:“让我看看,加福的这串上好珠子,也是答应了别人和我过不去收下来的?”只看女儿这为难的维护自己,就让侯爷纵使有无数伤痕,也能瞬间愈合。
萧战骄傲的回了话:“是这样的!”小王爷看过奏章心里有谱,面对袁训他底气十足,祖父要跟岳父开战,那真是太好太好太……所以岳父,战哥儿先来哄哄你。
当然岳父你会很生气,但偏偏战哥儿太喜欢。
“这还是战哥儿的主意。”加福泫然欲泣。
袁训和萧战一起慌了手脚,哄着加福不要哭,袁训的笑意终于没忍住,失笑道:“战哥儿你可越来越鬼了,再大几岁,岂不是个人也让你算计进去。”
萧战得意洋洋:“岳父喜欢就好,就不会生祖父的气了。”再狡黠地试探着,凑到袁训身边蹭一蹭,嘻嘻道:“岳父以后也不要生我的气,以后有好东西,战哥儿送你。”
“怎么着这没了官,反而收上贿赂?”小女婿一个劲儿的哄,哄的侯爷心花怒放。把剑拔出再看一回,雪临大地万丈冰一般,是把上好短剑。
侯爷倒也好贿赂:“看在这把剑的份上,我可以不生气。”
眼前一闪,萧战翘起大拇指,跟巴结祖父的语气没有改变:“岳父你最好不过。”
又一次把岳父逗笑,岳父也是个鬼精灵,何况这让孩子为难的事情他参与其中,自然不会问萧战,你家祖父打算怎么办?只是看着小女婿志得意满,越看越想乐。
“呜…。”加福终于哭出来:“怎么都不难过吗?”加福边哭边道:“公公打输了,为什么要怪上爹爹。祖父又为什么要跟爹爹过不去,加福好伤心。”
这样才把本打算把岳父按一个时辰讨好的萧战,和打算把奉承话接收到底的侯爷,把他们再一次从讨好与被讨好中拔出来。
袁训把女儿抱到膝上,萧战在房中乱跑一通:“加福别生气,看我像不像大飞蛾,”
加福嘟起嘴儿,今天不捧场:“不像哦。”
萧战把个大脸晃动过来:“那我像不像战哥儿呢?”
加福格格一声,又重嘟起嘴儿:“像呢,你本来就是战哥儿啊。”
萧战把胸脯拍得通通响,来问袁训:“岳父,你信不信战哥儿。”袁训又要笑,拿起短剑柄在他头上一拍:“浑小子,我信你。你要怎样?”
萧战耸起肩头,把一只小手伸出来:“那咱们约好了,不许生气,不许不让我和加福在一起。”
大手伸出来,“啪啪啪”,三击掌过后,在萧战脑袋上一巴掌:“你小子还敢跟我击掌。”
萧战嘻笑着要躲避,但左闪右闪,这一巴掌如影附形般的还是打下来,不轻不重的,萧战居然从中感受到岳父对他没有芥蒂。他嘿嘿地揉着巴掌印子,对着加福一个大鬼脸儿:“不哭了哦,看一看你就知道了。”
袁训也道:“加福乖女儿,你且看看再说。”
加福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把父亲和未婚夫打量完毕。细声细气地道:“那好吧。”
……
夜晚,星辰不多,但熠熠明亮,把街道有限的照亮。宗御史换上普通的衣巾,从自家的后门溜出来,确定没有人看到以后,捡暗影中行走,来到常家角门外面。
“当,当,当”,三声敲过,闪身出来一个家人。接进宗御史以后,留在门外等了等,见没有可疑的人走动,把角门关上。
宗御史让人带着,已走在贯穿这宅院的道路上。道路的尽头,隐约见到一个人坐在烛光下面,似在沉思,又像在等人。
他看着斯文彬彬,面上有皱纹,还有一把胡子,已是老人。宗御史走得稍近,脚步声让他注视过来,一双眸子中都有书卷气,这是新任的右都御史常大人。
宗御史走上台阶,带路的家人无声无息守在外面。
“大人,”常都御史肃然迎客。
“大人。”宗御史默然拱手。
厅内左侧一溜四把椅子上,都御史和御史并肩坐下,开始喁喁私语。
“梁山老王接了礼物,他们这就要动手。”
“知道是从哪里下手吗?”
宗御史摇着头:“梁山老王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陆中修和丁前准备近一年,”
常都御史再怎么压抑,也有吃惊溢出来:“近一年?这是在陈留郡王大捷以前就……”
“你和我全是老臣,还能不知道陆中修的心思。他担心自己的官职不保,丁前让你说中,他确实报私仇。”宗御史喃喃地骂:“丢死人了,跟他共事。”
常都御史忍俊不禁,丁前跟萧瞻峻的仇,当事人最有数。作为袁家的亲戚,常都御史也就得知。
他是个老牌御史,侍候过几任都御史,个中沉浮眼见过好几回。别的都御史都挡过别人的前程,常都御史想我也不能例外。
他上任以后步步小心,陈留郡王第一次报大捷,多疑也好,慎重也好,常都御史闻出同僚中味儿不对。
但好在他和宗御史自收拾过欧阳住以后,表面上还是一般。这就拜托宗御史走上一回,背后发几句牢骚:“这朝里有人好当官,老头子花白胡子,全没有个俏模样,也能有个裙带关系?这还讲理不讲,又不是红月楼新来的红姑娘,裙带还说得通情理。”
严御史一听,就知道是说常都御史。严御史把宗御史扯下水,宗御史半推半就的跟上。
所以丁前的内幕,宗御史早早听常都御史说过。但二品大员恋上青楼女子这大新闻,宗御史哪里肯信。他将就着听,直到张良陵亲口说出,刑部尚书还能说错吗?再说丁前也当场翻脸,算明白的承认。
宗御史一面觉得常都御史肯对自己说私房话,一面暗暗庆幸这一回又攀上他。
上一回帮着常都御史陷害欧阳住,是宗御史有把柄落到常都御史手里。
这一回的事情,宗御史暗自盘算过,袁家能把这不算仕途精明的老书呆推到都御史的位置上,圣眷是过人,能耐也不小。要知道这老书呆学问是不错的,但与上司下属相处的花天酒地和谐度,他可是差得太远。
玉珠嫁进常家,可算没进错人家。玉珠恼恨二嫂好几年,也没有恨错。她的公公常都御史跟她一样的性子,清高的只知道诗和竹,酒气脂粉全是不屑入眼的东西。
当官几十年改变不少,但没攀上袁家以前,他是红也红不起来,黑也黑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官员在没有突出的表现时,本应该如此这般的直到告老,但也能一飞冲天在都察院亮了名头儿。宗御史暗想的还是朝中有人好当官。
这一回宗御史内奸当的心甘情愿。
把丁前说完,再来说严御史。这是在常御史家里,宗御史也嗓音更低近耳语:“老严这老小子,是非扳下你不可。他这半年里废寝忘食,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