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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纪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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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家奶奶没注意,正全神贯注的听方姨妈说话。孙家做生意的人家,方姨妈说话甚粗,投孙奶奶们的脾胃。

    这里面最实在的,就是安老太太常说可以餐风饮月的安三姑娘玉珠。玉珠较真的道:“四妹妹是极好的,惜老是有的,怜贫这话是从哪里出来的?”

    她扑哧一笑:“难道四妹妹你没事出了二门,再走出大门,在大街上去怜贫。”掌珠嘻嘻也笑起来,附合道:“是啊,姨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是姨妈把四妹妹拐了出去?天天说拐子在街上,依我看呀,家里的拐子更难防!”

    “混说!”安老太太勃然大怒。

    把手中乌木镶银的筷子重重一顿,饭堂中顿时寂静。老太太年纪最长,不是安家人的,见她发怒,也要给老太太几分面子才是。

    而安坐“害羞”地宝珠,赶快站起来垂手。

    三姑娘不过说个笑话,就惹得祖母当着人大怒,委委屈屈也跟着站起来。

    掌珠则不以为意,懒懒散散的站起来,手还扶在桌子上。

    安家三位姑娘的教养,就此显露无遗。

    余县令夫人松了口气,就是她了!想儿子的眼光不错,选的呀,还真的是块金镶玉。

    “平时都怎么教你们的!虽然不上学,难道不懂道理!我安家的姑娘无故二门也不乱出,何况是大门!在家里丢人也就罢了!出来也不能一团和气!你们是诽谤你四妹妹呢,还是往我老婆子身上泼脏水,是我没有带好你们,你们一言一行,都打我老婆子的脸,都长这么大了,还不明道理,可怜我金的银的扎裹着,你祖父没了,我不曾丢下你们,你们父亲没了,我不曾丢下你们……。”

    邵氏涨红脸,也赶快垂手站起来。张氏皱皱眉,听婆母又把前情旧事都骂上,也站起来。虽然这夹带的人是邵氏,可张氏依就心中不悦,低声叹了口气,这日子没有丈夫也能将就,可这听骂,几时是个头?

    “可怜我这老婆子呀,白操了心!操心出这样的东西,我有什么脸死去见安家的祖宗,要是男孙,我就不管了,丢外面闯去,偏偏又是三个姑娘,大慈大悲的菩萨呀,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我这一家子不争气的人……”

    这顿午饭,最后以大家把气喘吁吁的安老太太劝回房,算是结束。问问吃饭的人,自然是没吃饱。

第三十七章,取笑的姑娘们() 
奶奶们都是虔心来拜菩萨的人,偶然肚饥也能忍耐。姑娘们全是来玩的,又看似规矩深重,但都是娇憨花季的年纪,能自我如意的地方,皆不能将就。

    犹其是宝珠,由方姨妈的话而成为焦点,算是受了小小的一点气。但这气消下去后,肚子里就空空的,灌下去两碗茶,就更饿的慌。

    她对奶妈笑道:“到底我是没吃苦的人,中午还吃了小半碗饭,这就等不到晚饭钟点,我心里闹得慌,有东西吃没有?”

    奶妈就慌了手脚:“明天就回家,又是来拜菩萨的,饮食在饭堂里吃,姑娘平时不吃杂东西,茶食什么的,全摆在饭堂里,就剩下的,只怕也不多。”

    红花偏来凑趣,拿盖碗又送碗茶上来,天真地道:“姑娘再喝茶,喝饱了就不会再难过。”奶妈恼得骂她:“不会侍候就下去吧!左一碗茶右一碗茶,这庙里全是清茶,你当点的有果子吗?”

    宝珠听过眼睛一亮,急忙忙对红花招手:“快把茶送来。”红花依言送来,宝珠打开盖碗,茶水里泡着两大枚红枣,泡了两出子水,红艳艳的又肥又厚。

    宝珠勺子也等不及,就用手指拈住吃了。她憨态可掬的,惹得奶妈在旁边笑:“我的菩萨,姑娘还说没吃过苦,这一回可算吃了苦。”

    两枚红枣下肚,宝珠等上片刻,就又嚷嚷开来:“不行,我更饿了。”她下榻去,眼睛在房里瞍了一圈。

    这房里倒是供着一幅菩萨画像,可前面并没有供果,唯有一炉青瓷香炉上,香烟袅又袅。宝珠咽口唾沫,祖母正在生气,往她那里取东西吃没得惹骂。找这庙里姑子要,传出去像是自己家里没吃的。

    她就对奶妈笑:“我还是饭堂那边逛逛去。”不等奶妈回话,叫上红花一溜烟地走了。奶妈在后面笑得不行:“这还不算饿的有一顿,姑娘就急成这个模样。”她又摇头又是叹气:“都说老太太刻薄,其实也就是嘴头子上话难听,姑娘们全养得娇,以后婆婆面前站班儿,才有得苦吃呢。”

    这样一想,奶妈卫氏顿觉得四姑娘想的很对。嫁到侯府,看似表面上风光。背地里规矩都弄不清,不小心就让人欺负了去,倒不如寻寻常常的人家里,没有太大的规矩,又是这本城的人,彼此都认识,脾性都知道。

    她想着,顺手把宝珠的衣服收拾着,预备明天好回家。

    宝珠和红花来到饭堂外,主仆都慢下脚步,红花伸长脑袋:“让我去要吧,我就说我饿了。”这一伸脑袋不要紧,红花嘻嘻而笑:“姑娘快看,跟三姑娘的人在那里。”宝珠哈地轻笑一声,掂着个帕子走过去,见果然是跟玉珠的丫头在外面站着,正拿着块饼子在吃。

    见宝珠姑娘来,那丫头缩头轻笑,手指指里面,无声地道:“四姑娘请进。”

    饭堂门上挂着青色绣云纹的帘子,帘子有手指厚,红花用了点力才掀开,见里面轻笑声低低不绝。

    原来冯家的姑娘们也在这里,正在拿玉珠取笑。

    “你念书的人,嘴里也胡说,把你家四姑娘取笑了,还拖累得我们跟着没吃好,这就叫一箭双雕吧?”

    玉珠正在吃点心,笑得点心渣子抛了一身,也笑回:“我们这小城里,当数你们冯家为典范,祖母天天叫我们向你们学,学你们今天的这俏皮话吗?”

    正说着,后面有人走来笑道:“谁在说俏皮话?”

    大家扭头,呀地更笑出来,见宝珠穿一件淡黄色的锦袄,上面绣着兰草和草虫,发上金丝簪,眸中蓄满笑意,嘴角边上一丝狡黠,边走边打趣道:“什么样的俏皮话,也不如三姐姐今天的俏皮话好听,害得我们全跟着犯饿病。”

    玉珠见她来了,更加的喜欢,把手中点心胡乱啃完,迫不及待地就还话:“都是你害的,我们家的好四姑娘,你呀,又大方又展样,又谦逊,又怜贫,我要审你,四丫头,你几时买通了方姨妈,给你上这么一大篇的好话儿?”

    “不是三姐给的钱么?”宝珠笑盈盈,人早到桌边,不客气的去拿点心。

    玉珠一怔,随即扑哧一声,冯家的姑娘们也笑道:“她给你的钱,你拿给自己当人情儿,好个安四姑娘,这回我们可认得你了。”

    宝珠忍俊不禁:“三姐这么说,我可不就这么回。”说着话,已经一块点心下肚,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瞍着找茶水。

    “来了来了,”红花侍候上最为伶俐,跑进来去端茶水。她跑得头上的簪子左摇右摆的,冯家的姑娘们又嫣然:“好个丫头,倒是你家姑娘后要的茶,你先跑进来的。这么伶俐的丫头,我倒要审你了,不是你家姑娘买别人的好儿,难道是你买通了那老货,让她大中午的胡说,让你家老太太生气不说,我们也吃不成饭?”

    红花把茶水放到宝珠面前,轻动乌眼珠子,想上一想,才认真的回道:“谁要去买好她?要买好,倒不如买好姑娘们,姑娘们说我们姑娘好,那一句是一句,一句可抵十句。”

    冯家的姑娘们就惊叹了:“这丫头可真是灵巧,也只有安四妹妹才配有这样的丫头。”玉珠就不答应,连声追问:“我呢,那我呢,我就不配有吗?”往外面作势喊自己的丫头:“也来伶俐一下,胜过那耍百戏的。”

    “你自己就伶俐吧,比丫头们还要好呢。”冯姑娘们又把玉珠一通的取笑,大家吃了茶用过点心,雪天不午睡,又约着踏雪寻幽,在观音院里痛快的游玩。

    冯奶奶们偶然问起,说和安家的三姑娘四姑娘在一处玩耍,倒也放心;余夫人偶然见到,见一群姹紫嫣红衣裳,人物都比梅花还要整齐。宝珠夹在中间,笑语嫣然,自然活泼,不见半分中午受气的模样。余夫人暗中点头,倒是个度量大的人。

    安老太太偶然问起,特地让人送茶果子来,又命茶必滚滚的才行,免得生病。

第三十八章,消息确定() 
第二天,各家纷纷离去。和来的时候一样,车水马龙,排成一条长队。各家有男丁的,如余伯南,如冯家四少爷,虽未成年,但却担起男人的责任。跟前跟后的照顾,唯恐不周。

    余伯南最忙活,眼睛里看着母亲上车,耳朵里听着宝珠的步子。几家人加上外来的一些人家,脚步声不小,亏他也能忙中偷闲听出宝珠的步子,在宝珠身形落后车帘中那一刹,见人都不注意,迅速抬眸收入眼中。

    这一眼,把那纤柔的身子分外仔细的刻在脑海中,余伯南轻轻地笑了。他抚抚胸前,怀中藏着他手写的无数宝珠那张纸笺。这字由感而发,集中他浓浓的爱恋和相思,他要牢牢的珍藏,以后洞房花烛夜,佳人在侧,细细地观赏,光想想就是一件妙事。

    这一天,余伯南很快乐。在观音院中的数日,他不但在母亲面前确定下来和宝珠的亲事,还能亲手为宝珠递一枝子花。

    而宝珠,还回了他的话。真是字字妙音,音音是天籁。有如信仰在信徒心中的九回肠,余伯南的心,为心爱的人回了再回,转着弯儿的回,打着圈儿的回,回得他陶醉不已,归城路上天虽寒冷,余公子也诗兴大作,马上扬鞭吟诵不已。

    他念的梅,想的却是那个如梅似雪般聪明点透的人。

    这一天,方姨妈却有些小忙碌,内心有些小揪心。

    先是在半下午,陪歇息过的安老太太闲话时,方姨妈提起院中说的旧话,没口子的称赞:“最孝敬的当数四姑娘,她还有为老太太去祈福的心。”

    安老太太哼一声:“没看出来。”

    不管老太太接什么话,方姨妈都是踌躇了,面上稍有为难。这是她早就想好的,一计套着一计,先是不管在观音院中说的怎么不合情理,都是为了回家后,引出下面的这几句话。

    “就是有一条不妥当,老太太年前不进京,以后也是进京的,”这是方姨妈近几天心中没有了底气,再做的一个小小试探。

    她覷着安老太太的神色,小心地问:“您说是不是?”安老太太斜着眼角,貌似还沉浸在认为孙女儿皆不孝顺中,鼻子里出气,又是轻轻的一个“哼”。

    方姨妈的心可就掉进无底洞了。

    她暗自揣摩着,要说这位老太太,除了刻薄外,并不是狠心的人。从安家平时的吃穿用度,包括安老太太肯招待方姨妈母女一住就是这些年,就能看得出来。

    既然不狠心,自然要为孙女儿前程作一个盘算。假如没有别的盘算,早早应该在本城里订下亲事,安家孤儿寡妇的,也能由姻亲多出依靠来。

    一年一年的依靠南安侯府的招牌,到底远在京都。

    方姨妈做这种分析的时候,就能想到老太太的好处,是招待母女们住这些年的人。但自我利益占上风时,老太太的恩情就隔之天外,冷藏雪冰起来。

    感恩与自我利益,其实并不会冲突。这只是当事人没有想对,而自我还不肯发觉。

    有以上的分析,又有女儿的利益放在首位,方姨妈就不管老太太面色一般,大着胆子地道:“我想四姑娘啊,最是有主见。她打定主意为老太太祈福,要是成真,这老太太您往京里去,可不就少跟去一个人?”

    “嗯?”安老太太眼珠子动几动,像是让方姨妈的话吸引住。

    方姨妈得到鼓励般,笑容也自然得多:“哎哟哟,说句打嘴的话儿,不是我又夸您,这一家子人离开了您,哪一个都长不成人。”

    “是吗?”安老太太撇撇嘴,这是傲娇的表示。

    不放在心上的方姨妈,接下去道:“我那外甥女儿掌珠,托老太太的福气,教导出来的是个明快的人,将来管家治家是一把子好手,”

    “很明快,”安老太太附合。

    “就是有一点儿不好,细腻上差了些。”方姨妈面有为难:“老太太归宁,掌珠管外面一应来往不成问题,这内中可有谁贴身侍候呢?”

    “哎……。”安老太太配合的轻叹。

    “三姑娘好,三姑娘心眼子细,又灵巧又聪慧,什么花呀叶子的,古今没有的说法她都能从书上找出来,”

    “可不是,”安老太太微笑,像方姨妈说到她心底去。

    “就是有一点儿不好,人钻到书里去了,外面的事情倒不论,”方姨妈面有为难:“老太太归宁,这贴身侍候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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