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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玉珠,就和她们截然不同。
玉珠的相貌,是细长丹凤眼,眼角不用画也长得斜飞入鬓中,不看人时,也有三分清高相。又肌肤白净,眉细压眸,是面相中的孤高自赏的人。她母亲张氏没了丈夫,把女儿当成儿子教养,五岁时就会念一本书在肚子里。
家中人少,祖母严厉,姐妹们都隔母,玉珠就拿书画自娱,过于沉浸,养成一副多愁善感,又目无下尘的孤介脾气,惹得老太太总骂她没人缘儿,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讨人喜欢。
这个以后,是指玉珠出嫁后。
去世安老太爷的三个妾,人是死了,不过脸面每天几回,在安老太太面前转悠,安老太太如何能不气。
再加上她今天原本就有气,又正是她习惯的开骂时间。见张氏进来才扬脸陪笑,还没有出声请安,安老太太就霹雳般一通话出来。
“我死了吗?还是耳朵聋?一个一个高声大气的,没病也让你们吓病着。说话再高,也是装相……。”
房里人都噤声。
在这种时候,安掌珠总是大大咧咧,眼珠子在老太太面上转着,候着好插话,以示自己与别的姐妹们不同。
安玉珠性子本傲,这时候是她最难堪的,又天天要来,一天不来老太太骂得更凶。她木着脸,并不垂头,把个绷得铁紧的面庞呈给老太太,好像在示威。
宝珠就每每要偷偷看,她能从房中每个人的脸色上看出心思不同。像方姨妈,正攒着一脸的笑,准备出声劝解,好在家里人表示只有她最贴老太太的心。
方明珠,早就嘴唇动上几动想劝,不过老太太中气十足,话出如风,暂时还不容她插口。
张氏性本恬淡,垂头站着估计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二奶奶邵氏就可怜了,她又局促,又不安。肩头颤抖着,听上去句句是骂自己,就不由得手抚胸口有些气促。
安老太太见到,就骂得更凶。索性直接对着她骂:“我这家里不好,从没少过你一碗饭,要由着你回你家去,笑话也闹出来,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宝珠就更扮老实相,祖母重提二婶的旧事,这是动了真怒。
可是,什么事能让祖母动了真怒?
是方姨妈说的话不好,祖母还是精明听出来了,没发作方姨妈,先把方姨妈一母同胞的妹妹二婶邵氏发作一顿。
老太太骂邵氏的话,是一件陈年旧事。
二奶奶邵氏出自小官员家,安二爷新死后,眼看着她这一辈子只能在嫡母婆婆下面过日子。邵氏就往娘家求助,邵家为邵氏另许再嫁,不想还没有商议好,就让安老太太察觉。
老太太从来厉害,当年不过四十出头,中气比现在还要足。带上一帮人亲自到邵家,坐在邵家大厅上把邵家上上下下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从安门没有再嫁媳,说到从没有动过邵氏嫁妆,那是大孙女儿出嫁的添箱,邵家不良,图的不是坏安家名声,而是想出嫁女儿的嫁妆。
骂得邵家大爷逃之夭夭出门去,几天不敢回家门。
这件事弄得邵氏在家里名声扫地,弄得人人知道安家上上下下,花的原来是老太太嫁妆。安家的名声保住,老太太的厉害名声更是出去,不过也挽回几分养家的名声,又有南安侯府撑腰,邵氏从此绝了再蘸的心思,自己心里苦,别人也开导不了。
因这件事,邵氏在心里和老太太结成仇家。因这件事,宝珠渐大懂事后,颇能体谅安老太太。祖父安老太爷中年离世,居官不高,并没有留下丰厚田产。三个儿媳的嫁妆,宝珠这一房的老太太封在库房,言明是宝珠以后的嫁妆并不动用。另外二房三房,没了丈夫没了进项,自然不肯动用嫁妆。
这一家子人如老太太所骂,真的是件件依靠着她。
这一通骂,直骂了半个时辰。中间老太太喝了两碗茶,方姨妈插了两次话。从老太太最辛苦,怨不得您生气,这家里人呀,还是体谅您的。
说来说去不过如此,宝珠快要打哈欠地,方明珠终于能插进来,尖着嗓子冲到老太太面前,祖母长祖母短的,好似她才是老太太孙女儿。
晚饭就此晚了,姑娘们回房也就跟着晚。
宝珠扶着红花,能看到自己院门时,就见一柄红灯笼出来接着。后面执灯的是房中大些的丫头叫春英,自幼奶妈卫氏。
“今儿老太太高兴,这才晚了?”卫氏是宝珠母亲的陪嫁,问话也有技巧。老太太再高兴,不会高兴到留下孙女儿解闷到现在。
回来得晚,只能是老太太“高兴”,高兴的在骂人。
第五章,夜话()
宝珠皱起鼻子笑了笑,应声:“是的。”她母亲留下的丫头死的死,嫁的嫁。如今身边留下的,只有卫氏是旧人。
安老太太话刻薄,家用待遇上还是维持她侯府小姐的格调。天天外面喊艰难,家里用人一个不少。
姑娘们房中大丫头小丫头洒扫丫头一堆,个个都是老太太的人。
有话,也不能明说。
卫氏也能会意,跟着宝珠进去,打发她睡下。红花虽小,却娇憨异常,可以闲话。红花跟着宝珠睡房里,大睁着眼睛看房中一盏小灯。
鼓打二更后,安府陷入安静。又过上不知多久,宝珠动了一下。朦胧中听红花悄声道:“姑娘还没睡吗?”
宝珠随口道:“嗯。”又带着睡意道:“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啊,老太太今天骂得凶,是不是今年,”红花在这里停顿一下:“南安侯府里不来人了?”
宝珠的睡意让笑意撵走,她半侧过身子,和床前睡的红花眼对眼,悄声道:“你怎么又这么说,仔细让人听到。”
红花这么说毫不奇怪,家里年年都有人这么说。从安老太爷去世后,老太太的爹娘去世,她再也不回侯府后,就一年一年这话说得凶。
有人羡慕老太太独掌家业,只给别人气受。也有人因嫉而传出流言,总是声明前南安侯爷去世后,现在的南安侯,老太太的胞兄没理由还一直照顾她。
有点儿风吹草动,这种话就能出来。
红花低声道:“姑娘您不是也听到了,方姨太太吃饭时说的,南安侯爷回京,老太太若是不去看看,在外人眼里,像是兄妹生分。”
宝珠扑哧一声,又赶快侧耳听外房卫妈妈没有动静,才和红花小声道:“没有的事,睡你的吧,”
“真的今年侯府还会来人吗?老太太会带着姑娘们去侯府过年吗?”红花眼睛发亮。宝珠就打趣她:“你是想去呢,还是不想去?”
红花踌躇一下,才道:“京中热闹,谁有个不想去的呢?不过方姨太太的话人人听得懂,为姑娘们亲事上去,万一不成,姑娘们以后可怎么再许亲事呢。”
由红花的话,宝珠对那说话刻薄的祖母由衷的感激。安家虽然没有外男支撑,一个才进家门没几年的小丫头也懂得这些话,这是老太太教导之功。
“睡吧。”宝珠没有回话,只轻声说过,重新睡正。只是闭目良久,心里转的全是红花的话,有些睡不着。
每年,有几个大节。端午中秋除夕,外加老太太的生日,安老太爷的祭日。在这些日子里,全城的人眼睛都盯着安府,看南安侯府来不来人。
安家只有一堆寡妇,外加几个没出门子的姑娘。虽有家人男丁,在外人眼中难免是好欺负的。很多的人,都潜意识里以为女人比较好骗。
安老太太至今为止,依然是全城老太太中最体面的那一个,与南安侯府不错日子来人有关。
老太太的生日已过去,接下来,就是南安侯府来人的日子。
这快到九月,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南安侯府在京里,年下的礼物都是十月里就到。为什么到这么早,也有人猜测是给全城的人看的,看看南安侯府依就照顾安家的寡妹,免得全城的人从中秋后盯到过年,盯得累出病来倒不好。
好事的人,总是这样的。
居家过日子,总有不顺心的事。安府里没有,就是有,也自有本城县令上门解决。南安侯府若不照应,安府也会成为那些孤儿寡母受欺凌之一。
一年一年过去,安府战战兢兢在全城人眼光中等待南安侯府的到来,只除了老太太。
红花的第一个猜测,代表的是大众的眼光。宝珠一晒,一笑而过。她相信祖母不仅是刻薄的,还是有办法的人。祖母不慌不乱,安家就安宁无波。
而第二个猜测,就让宝珠担心。
就连红花也知道去侯府过年是不妥当的事,那祖母任由方姨妈在晚饭席上胡说,还不时露出笑容,就连方明珠的蠢话也听得进去,难道祖母真的老了不成?
宝珠无父无母,虽有祖母教导,却是自小有主见。见一缕月光落于枕上,雪白欺银带着深秋的霜寒,不由得想到祖母的白发。
自己亲事还没有定下,祖母可千万不能老才行。
说到亲事,宝珠才有些着急。安家姑娘会和侯府小爷定亲,这流言传了十几年,直传到姑娘大。
老太太没有亲生子,给孙女儿定给娘家,以后依靠更稳,也有可能。不过,就是定亲事,也是男家上门求。
送上门去,等于给别人相看。这,可不行!
带着疑问,宝珠慢慢睡去。在她隔壁院内,二奶奶邵氏和大姑娘掌珠还没有睡。邵氏嫌房中冷清,把女儿从小放在房中,母女同睡成了习惯,也可以说说闲话。
“你别气你姨妈,她也是为你好。”邵氏有时不喜姐姐方姨妈,有时也感激她在,才和婆婆不时能暂时融洽一下。
掌珠还气鼓鼓:“她分明醉翁有意!”
“你姨妈对我说了,她盼着你嫁到侯府,明珠给你当个臂膀不是更好。总比我现在好。”邵氏显然已让方姨妈说动。
掌珠冷笑:“您就是耳根子软,明珠岂是占下风的人?”
“她不肯占也没有办法,你虽不是老太太嫡亲的,却是名正方顺老太太的孙女儿,明珠喊祖母再亲,也不是安家的人。南安侯府又不笨,放着老太太的人不要,要她一个外姓人。”邵氏语调淡淡。
这话十分有道理,掌珠有得色的一笑,又好奇地问:“您一向和老太太不对,今天也这么说,难道祖母真的有话露出来?”
“她肯先让人吃定心丸?她倒有这么好就好了。”邵氏想想婆婆的厉害,就又要难过。怕女儿看到,又忍住。再道:“别人家的姑娘,早就定下亲事。她一直不提你们的亲事,只能是为自己打算。她的打算,左右不过是南安侯府。她要不是南安侯府的小姐,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六章,方明珠(修)()
见母亲这样说,掌珠仰起下巴对着天青色人物古迹绣帐,无声地笑了笑。才接上邵氏的话:“母亲说得也是,祖母要不是侯府的小姐,谁又会听她的。”
又忍不住道:“我是她的长孙女儿,想来她也应该知道。”什么方明珠,方暗珠的,天天在祖母面前蹭来蹭去,掌珠深为鄙视自己的明珠亲表妹。
邵氏没有多说,淡淡道:“睡吧。”闭目不语似入睡。安老太太虽刻薄,却不歹毒,两个儿媳的陪房,她一家没有动,随她们用到老。可深恨她,深尝过老太太厉害的邵氏,在自己房中也不敢多说,生怕隔墙有耳。
到底现在全家的人,花的都是老太太的。生死苦咸,都掌握在老太太手中。
今天注定是安府大部分人的不眠之夜,住在邵氏院中的方姨妈母女也没有睡。她们在这里是客,老太太只管茶饭,使唤的人由邵氏自己安排。
有一个小丫头在房外睡熟,母女也不愿意有人在房中,说话不方便,对此没有怨言。
此时,她们坐在一个半旧有些剥漆的楠木榻上,手中收拾的毛烘烘的,全是冬天的衣服。仔细看看,有一些是行装,是出门用的衣服。
烛光一角,把榻上剥落漆的一块映照出来,方明珠看在眼中,不屑的笑了笑。对方姨妈道:“等我嫁到侯府,再也不用使旧东西!”
这里虽好,却不是自己的家。
“那你就放聪明点儿,不要总和你表姐对着干。”方姨妈手掂针线,缝补着冬天的行装。缝上几针,认真看看,再让方明珠看:“看上去不像旧衣?”
不得不说,方姨妈的手艺实在好,这几针缝补的旧衣服也生出光彩。这件衣服是方明珠穿,她满意地道:“母亲的手艺就是好,不过现在收拾也太快了吧,老太太都还没答应去侯府,也没答应带上我。”
方姨妈嗤地一笑,虽然夜深无人,也往房门看几眼,转头悄悄道:“她没松口,也等于松口了,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