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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照顾妥当才好。”
这话暗合太子心意。
福王的事情出来,太子和皇帝都郁郁。对人仁德还招出这路人,难道对人不仁德吗?
也知道仁德之下出奸人也会出忠臣,也知道暴政之下出乱民也一样会出忠谏的人。但内心打了个结,这一年里实在不好过。
都快弄不清楚是暴政的好,还是继续仁德的好。
但本心向仁,骨子里改不了的要向仁,又过不了自己内心那道坎,摇摆不定就常有。中宫循循叮嘱继续仁德,太子松口气。
他现在最需要建议,好的建议能左右他,不好的建议也能左右他几分。中宫这样说,太子决定听从。
有时候别人的一句话,常无意中出来方向。虽然只是暂时的,也让当事人认为持这样看法的多,那就还这样吧,倒省得做选择。
太子向前拜倒,谢过中宫仁德,老侯和加寿那里,欢腾起来。
几个大箱子是随老侯同进来,这时候打开,里面金光灿灿,全是过年给小孩子的金钱金银制品。
加寿开心:“有这么多?”
老侯扯着她到箱子旁边,把钱往她红包里装。抓一把,说一句:“这个,是舅祖父给你的。”再抓一把:“这个,是舅祖母给你的。”
中宫也听进去,见什么表伯父小表姐都给过,点着头,由衷的道:“辅国公是个好的。”又唤过老侯父子:“难为你们辛苦一场,”
钟家三兄弟还以为是指他们往山西去遇贼,老侯却会意这是指他和国公定下亲事是不是?这里孩子们所有的荣耀,老侯都脸面有关,是这亲事,是他定的!
老侯一生官场得意,实在有老奸巨滑。抖擞精神跪倒,往自己脸上贴块金子:“老臣不敢当娘娘夸奖,老臣偌大年纪,蒙皇恩浩荡,得已有几分眼力而已。”
老侯是说自己对袁训的眼力,把妹妹的孙女儿许给他。中宫听闻更是欢喜,往宝珠面上一瞄:“是啊,你眼力不错。”
她指的是老侯在老太太孙女儿中,独把宝珠许给袁训。至于她的侄子是好的,这还用说吗?上好,上上好。
夏风带进荷香来,太子在身边,瑞庆就要出嫁。袁夫人宝珠又回来,大孙子们殿角里小木刀扬得高高,喊着:“看我大将军在此,”把志哥儿忠哥儿笑得前仰后合。
福姐儿一直在笑,梁山王妃舍不得放开。世子妃又要抱,和婆婆正在商议。小小王爷在地上瞅着,见小妹妹面庞软软,不知他怎么想的,凑上来咬了一口,福姐儿颦眉头,小手推他,小小王爷自己个儿乐:“小妹妹是又香又软的。”
一切都好。
中宫最后看向香姐儿,她不抱孙子时,就让香姐儿坐回来。她衣饰精美,不是有很好玩的事情,香姐儿乖乖的不离开她,在中宫眼里,是比福姐儿还要乖的孩子。
中宫不得不为她打算,叫过小沈夫人,和颜悦色:“你不要难过,孩子会好的。”小沈夫人扑通跪下,跟她的孩子有眼色,也随着跪下。
那孩子生得眉目有沈渭几分,宝珠一直当他是自己女婿。
殿中欢喜到现在,宝珠还不能知道就里,面现诧异,就听到小沈夫人饮泣:“真的不能好,请娘娘恩准,把这一个配给香姐儿。”
手指同跪的那个。
宝珠和袁夫人全震惊,抢着来问:“这一个不是你的儿子?”小沈夫人肩头抖动,忍了几忍,深知道今天正喜欢,她不能添烦恼,但事情在自己孩子身上,又怎么能忍住。伏地哭道:“我的麟哥儿,他有了病。”
袁夫人和宝珠白了面庞。
一般的病,沈夫人不会这么难过。婆媳又争着问:“什么病?”
宝珠在这一刻,迅速理解梁山王妃。王妃的心思,怕宝珠再生不出来女儿,怕拖着她的孙子等着,最后又成空,表现在她和沈家争孩子上面。
宝珠婆媳虽没有太大的不悦,也小小的有芥蒂。有福姐儿后,袁夫人单独向宝珠道:“你看,梁山王府是多担心的不是?又弄得沈家不喜欢,沈将军常担心,到底他们是王府,真的要用强,娘娘也不能公正,沈家也不能抗。这有了加福,她们该自愧吧。”
袁夫人很少议论别人,也就这事有怨言出来,怪王妃认为加福不会进家门。这是祖父遗言中写好的,怎么能乱怀疑呢?
这种担心的心思,这就到婆媳心里。
沈家的孩子病的……以下心思真不该想,但避免不了的出来。生得不好?婆媳还能接受。那边小小王爷生得就一般。
病得以后不能生孩子……婆媳都急上来。追问小沈夫人:“你细说说。”小沈夫人哭得不能言语,中宫挡住:“慢慢说吧,今天我喜欢,赐宴,用过再出宫。”
宴席很快传来,宫女们引起去用。梁山王妃等人,是单独一席,老侯父子单独一席,余下宝珠等和娘娘一席,太子退出。婆媳就得以听中宫说个明白。
中宫扼腕:“像是天花。”
“啊!”宝珠惊呼。
“是我的孙女婿,你们不在,我格外当心。让太医一天几回的去看,凶险还没有过去。沈家心里都没底,怕他没了,这不主意早打好,不肯断了亲事,要把别的孙子们许给我们。我呢,倒不怕他没了,我一是盼着他好,二又怕他好过来,落一脸的疤可怎么好?你们来信说香姐儿生得好,今天见到,真个生得好,像祖父。”
说到国舅,中宫满面放光,也就更加无奈:“把我们的好孩子许给一个有疤的孩子,这不是委屈孩子,这是委屈大人。沈家有自知之明,也许看出来几分,前天沈夫人进宫,对我说不管那孩子好不好,都换个孩子给我们,带进来七、八个给我相看,我呢,我得跟你们商议,我说我当不了家,等你们回京自己相看。”
袁夫人低下头。
宝珠低下头。
中宫把香姐儿抱得更紧,喃喃:“我们才不把好孩子给那不好的呢,是不是?”香姐儿听不明白,见这个好看的人儿对她亲热,把个笑容给她,这一笑好似美玉生香,中宫更打定主意:“就这样定了吧,才进京,先休息几天,再慢慢的另相一个,亲事还在他们家,他们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是。”
“不!”袁夫人苍白面庞抬起头。
“不。”宝珠面无血色抬眸。
中宫错愕,见怀里香姐儿抬着小脑袋,怕她听得懂,交给瑞庆公主:“我们说会儿话,你和老太太、淑妃先带着孩子们入席面。都该饿了。”
公主正要走,中宫又叫住她,踌躇:“怀瑜怀璞要坐上面,”这个上面,自然不是指在中宫和公主之上,是指在兄弟中的最上位。
瑞庆殿下不答应:“那加寿怎么办?母后,你这就不疼加寿了?从刚才就眼里只有怀瑜和怀璞,加寿还好有我,”
中宫让指责得啼笑皆非:“加寿是我养着的,怀瑜怀璞才到我身边。”袁夫人收起对沈家孩子的忧愁,轻声道:“快别再惯着,在老家里,我兄长惯的坐席面全在首席上,阿训回来都不让,”
中宫欢天喜地:“这是惯出一身坏毛病来?”她面上放光:“我说早送回来不是?必然是到我身边,也就改过来。国公哪里能带孩子。”
袁训是国公带过的,中宫这会儿想不起来。这就改口,再向瑞庆公主道:“姐姐坐上面,弟弟坐在下,要承继家业呢,打小儿坏性子要扭过来。”
袁夫人和宝珠互使个眼色。
袁怀瑜袁怀璞让国公府惯出好些小毛病,但国公喜欢,袁夫人不担心,宝珠也不怎么纠正,就是还有中宫呢,得让娘娘满足一下,没有娘娘,孩子们怎么能讨喜。这个奉承用足了心思,效果也相当好。
这就中宫也喜悦,瑞庆殿下也喜欢,抱着香姐儿走开,留下三个人说话。
中宫想到好孙子有她教导才行,一激动,又抹眼泪儿:“以后给我你们放心,”说到一半拐个弯:“我也放心,”轻泣:“等我老了,有太子有公主送我,娘家也有人,我这心里就没缺憾。”
袁夫人听到过,不奇怪只莞尔相陪。
宝珠就是五雷轰顶。她知道儿子们对中宫重要,却没想到中宫另有这个期盼。它年西去时,有自己夫家的孩子,也有娘家的男孙在。
男孙在宝珠长大的过程中,一直是祖母老太太的遗恨,也影响三姐妹很多。在这会儿,再次把宝珠的心搅痛。当年执意把儿子们带走,是怕中宫惯坏。现在回想,那时候要知道中宫有这心思,应该留给她。
她还是油光脂滑的面容,却比旧年里多出皱纹,不改她的美貌,却岁月痕迹重了。孩子们在她心头的地位,也更重出来。
……
“好了,不说我的心思,”中宫开口,把宝珠在雷霆中的心思收回。她手抚膝上,认真地询问:“刚才你们说什么?不愿意再和沈家结亲事是吗?”中宫有了笑容:“那我对他们说,咱们退亲事……”
“不!”袁夫人再次拒绝。
“不是。”宝珠再次跟上。
中宫眸底有不易看出的暖意,但面上惊诧:“不,是什么意思?沈家换好孩子你们不答应?”她微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
宝珠请袁夫人先说。袁夫人柔声道:“孩子若是不在,就依着沈家换孩子。孩子若是在,伤了不好了,这亲事都还依就。”
中宫目瞪口呆,愤然:“不行!我们家的好孩子哪能许给一个疤拉脸的孩子!”得过天花的后遗症,有的人面上有痕迹。
“娘娘,”宝珠到她面前跪下,满面诚恳:“不是孩子多,就可以辜负哪一个。而是这负义的事情不能做。亲事是孩子们没有出生就定下来,那时候没有过能嫌弃的话。侥幸咱们家的孩子生得不好,沈家也是愿意的。咱们家里,又岂会办这样的事呢?娘娘一片心思疼爱孩子们,让她们有情有义,也是您的疼爱啊。”
中宫木着脸。
“又有娘娘是长辈,孩子们不能为娘娘添贤德受教的名声,既辜负他们自己,也辜负娘娘对他们的疼爱,就是表凶回来,也是不会答应的。”
中宫目光呆滞。
袁夫人帮着劝:“宝珠的话有道理,你要听的。”中宫露出伤心:“我的好孩子啊……”宝珠陪笑:“她有好名声,比生得好,更是您的好孩子,才当得起您疼她。”
“你不后悔吗?”中宫反问。
宝珠恭恭敬敬地回:“此事儿没有后悔的道理。”
长叹一声,中宫怜惜多出来:“你起来吧,当母亲的愿意,我还能说什么。也罢,咱们都盼着他起来,真个的,那孩子生得比今天来的这个好,起名的时候问过我,我说生得跟个瑞草吉祥东西似的,就叫麟哥儿,”
边说,边起身,和袁夫人宝珠往宴席上去。到了那里,自然有一片欢喜不提。
……
兵部侍郎沈大人满面忧愁,按理说他在自家宅子里,眼前一带绿水,荷花开得香馨。又有小小竹篱,上绕点点黄花,模仿田园风味,一向是他爱炫耀的,他却愁苦不迭。
他的妻子沈夫人,沈渭的母亲唉声叹气,坐在身后。
“宫里有人来了没有?”沈大人又要问。
隔不一会儿,沈大人就问一声。每问出来,他就心惊胆战,沈夫人就抱怨天地:“怎么就让我们这个孩子害了病呢?”
家人就往大门上去问,再回来总说没有,沈大人夫妻就安下心。安不到盏茶时分,又重新担心。
夫妻两个也说说话解愁烦。
“儿媳妇也不打发人回来报信,袁家应该是不悔亲。”沈大人强打精神。
沈夫人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敢情好,敢情好。”
有风吹过,石榴叶子沙沙作响,沈氏夫妻如临大敌,一起绷紧身子,往通大门的路上看过,又问出来:“宫里来人没有?”
家人再飞奔着去看。
沈夫人受不了这种折磨,沮丧心情大当家:“唉,依我看,把亲事换了,我们也能睡个安稳觉。”
“袁家不是这样的人吧?和渭哥儿好的很。”沈大人强撑着。
“老爷,又不是退亲,是换个孩子给他家。这亲事还是咱们家的。”沈夫人哭丧着脸。
沈大人拂袖:“那渭哥儿回来怎么办?还有麟哥儿,他让袁家退了亲,传出去寻亲事都难。袁家唉,应该有情有意的吧?”
“换成你孙女儿遇到这事,你有情还是有意?”沈夫人越推敲越觉得不对:“早换亲事,我们早放心。”
“噔噔噔”,脚步声过来。没有拐过树丛,先有闻声。沈氏夫妻又面容一紧看过去,见门房撒丫子的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