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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着鞭炮声骤然响起,外面哄笑声如流水般过来:“卫家的花轿到了。”
一个激灵,卫大壮醒过神,见客人纷纷从屋里出来,妻子和儿子也出来,笑着去顶门:“给开门钱,不然不进。”
他们的笑声中,卫大壮心痒难搔。其实他刚才差点就拔腿去开门,看看女婿是哪个。
天豹卫大壮是见过一面的,那一次回京是加寿定亲,宝珠袁训纷纷回京,他随着回了京。那时候他还小,卫大壮早不记得。
再一次回来,就是几年以后福王造反,天豹随袁训军队而回,袁训封侯,天豹常留京中。他跟袁训的时候多,卫大壮是见卫氏的时候多,他管铺子,主要讨宝珠的主意,和天豹见到也只以为是个家人。
这一次说定下亲事,卫氏说你见过的,什么时候走过顶面儿,卫大壮拼命想也不知道是哪个。
忠毅侯府占地不小,家人还不算足够,可也够瞧的,卫大壮晕了脑袋放弃,这就直到今天他不知道是谁。
这女婿总算来了,还开门钱?老丈人只想开门先瞅一眼。
讨开门钱是成亲仪式中最热闹的一个,闹来闹去的,把卫大壮急得都想说算了,门才打开。
新郎倌让人簇拥着进来,大红面庞儿,大高个头儿,精精神神的,卫大壮惨叫一声:“错了!”
走上前去,头皮发麻:“关爷,怎么是你?”
这披红结彩的人,却是关安。
关安哈哈一笑:“我代豹子迎亲事!”
卫大壮哭丧着脸:“他难道是个残废,自己走不得路?”他的话让他的妻子儿子白了面庞,跟着惨叫:“不会吧?”
卫大壮的妻子傻傻的回想卫氏让他们去看新房,三间房子在侯府里,摆设不比主人房里差,首饰尽有,衣裳尽有,婆婆说不当家,成过亲银钱就给媳妇管,她是晕乎乎回来,喜欢的告诉女儿这亲事配得好。
这会儿她明白过来,难怪太好觉得不真实,这门亲事有所隐瞒。
“我的姑娘啊,你的亲姑妈也会骗你啊……”院子里立即响起哭闹声。关安哭笑不得。
叫一声大壮叔:“我敬卫妈妈也就敬你,你发的这是什么神经?”
卫大壮双手颤抖:“那你说,我女婿到底是谁?”他脑海中出现又老又丑又残又缺…。他想不下去。
关安拍着胸脯:“比我俊比我能干比我强,头发丝儿也是好的。”肚子里寻思,豹子这小子不知哪里钻洞去了,我这样的夸他,他应该惭愧地赶紧冒出来吧,也免得我代他迎亲,我还要代他受气,最后洞房倒不归我进。
他胡乱诽谤着天豹,是和天豹关系不错,再者肚子话也不说出来。后面真的出来一个人。
卫氏扶着两个小丫头气喘吁吁过来,对着坐地上哭的弟妹和浑身哆嗦的卫大壮抱怨起来:“幸好我来了,不然还不知闹出什么事情!”
有些生气,这就不管他们夫妻,往房里就走,叫着:“柴妞儿呢,大姑来接你,跟我进侯府去享福。”
这样的话只能让人误会,卫大壮的妻子想到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扑到卫大壮身边,指甲紧张的掐到他的肉里,可怜兮兮:“大姐是把我的女儿给侯爷?”
卫大壮皮肉疼,推开她:“你女儿没那姿色!”
房里,卫氏扶出顶着红盖头的新人,喜娘接过送到轿里。卫氏瞪住兄弟和弟妹,关安拱拱手,吹吹打打带着花轿离开。
“走吧。”卫氏没好气。
卫大壮懵懂:“去哪里?”
卫氏想到他不相信自己,带着恨铁不成钢,往卫大壮身上拍一把,嗔道:“你们夫妻收拾起来,跟我去到侯府里,好好相看女婿。”
卫大壮倒是情愿,但是眼前还有一堆人在,结巴道:“家里有客人呢。”卫氏叫过他的儿子:“你一个人在家里待客,让你爹娘跟着我走。”卫大壮的妻子不放心:“他不老成吧?”
卫氏白她一眼,心想你这弟妹也是不相信我的,卫氏虽没有儿女,却有宝珠养她的老,不怕得罪亲戚,甩甩脸色:“总得学出来不是?”
卫大壮夫妻没有别的话,为女儿成亲,穿的本就是新衣裳,这就套车跟着卫氏去忠毅侯府。
花轿走得慢,花轿要绕长街吹打一圈,大街上绕的越远,花的钱越多,说明女婿家重视,在卫大壮夫妻后面进门。
卫大壮夫妻看看,陪着进来的还是关安,两口子哭丧着脸,全然不管今天到的主人很多。
头一个老太太最爱热闹,她戴着添喜庆的红花坐在这里。第二个是袁夫人,母子们没有隐瞒的话,袁训早早回过母亲,天豹为跟加寿去吃那份儿苦,袁夫人为了孙女儿,为了天豹的忠心,赏过东西还要坐在这里。
对她这爱清静的人来说,算是难得的。
宝珠自然也在。迎花轿进门大多是下午,袁训刚从衙门回来,也换件衣裳准备受礼。
还有孩子们必不可少,萧战和加福在人堆里跑着玩,看别人放鞭炮。加寿端端正正陪母亲坐着,寻思着蒋德为什么让她过来。
天豹对加寿刻骨铭心,是在加寿姑娘还不到一周岁的时候。这不是亵渎,对一个小小的孩子能有什么样的坏想法?完全是为报恩。
但加寿哪儿懂呢?蒋德想着天豹一片心思为姑娘,回给加寿一声,府里办喜事,是不是回去看看?
加寿冲着让她回去看看而回来,过了年还没有过生日的她严格来说还能算是六周岁,但按年份儿强说虚岁倒有八岁。在宫里长大,那是历练的好地方。知道蒋德不会白说话,又能多个回家看看的机会,加寿就回来。
见出去迎亲的和回来的还是关安,加寿唤一声母亲,仰起小面容喜滋滋儿:“看我猜着了,就是关大叔成亲,爹爹还对我说不是,蒋德将军送我到这里就不见,不然他不会哄我。我赏人的东西可以给了吧?”
加寿急着看新娘子呢,以为给过钱就可以看新人。
宝珠嫣然纠正她:“爹爹不会哄你,爹爹说不是,就不是。”加寿吐吐小舌头,想是啊,爹爹从来不会哄加寿。
这就再等着,见到萧战握上一段红绸,后面跟着一长串子孩子进来。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问道:“战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萧战后面是加福,加福后面是称心,称心后面是如意,如意后面是执瑜和执璞。
小王爷一咧嘴儿:“没有人拜堂,我们自己拜。”
袁夫人也让他逗笑,向宝珠和加寿道:“我最疼战哥儿,他是怎么想到玩这个?”
话音刚落,外面有热闹声出来:“新郎倌儿到了!”
卫大壮夫妻忙往外面看,还有一个急着看的是加寿。
本能的,加寿认为新郎自己要看上几眼,有一种说不出打不断的感觉。她的直觉在提醒她这是以后最忠心的一个人,但限于年纪太小,还不能分辨,就只好奇的去看。
见蒋德关安和跟随袁训的几个人,是袁训在军中的亲兵跟回来,在家里体面比别人不同,簇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进来。
他十六、七岁模样,应该是少年,却满身老练。眼睛里原本是野性,现在是犀利如刀锋。
宝珠见过另一个和他相似的眼睛,比他更多厚重和锐利,是陈留郡王。
宝珠暗自惊叹,数月没见到,天豹变化好大。
拔了个头儿,又瘦削下来,陡然间薄唇厉眸,刀雕斧刻似的,俨然一个英俊少年。
卫氏欣然得意,卫大壮夫妻惊喜交集。天豹的第一眼,却只看在加寿身上。
小小的寿姑娘,胖墩墩儿不掩面庞上绝色。她在那里一坐,天豹觉得四面的鞭炮声哄闹声尽皆远去,视线中只有一个她。
往事如风,心事如织。那在草场上遇到的小姑娘,面对重伤的自己手指着,不依不饶的叫着母亲,直到自己被救治。
那推开护卫凑到自己伤处,小心地“呼呼”,随后她办完一件大事情似的得意的笑。一直一直,都在天豹的梦里。
他没有荼毒的心思,他就是牢记不能忘记。
他不能忘记她独自留在宫里,当时不知道太后是嫡亲姑祖母,天豹随宝珠回山西,无数次黯然神伤。
他不能忘记她让柳礼柳仁无礼劝诫,自己恨不能拔刀相向。
他要跟随着她,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心思,没有杂质没有多余的心思。
母亲要他先成亲,天豹一口答应,因为他从没有乱想过。
寿姑娘是人中的凤凰,只有太子殿下配得上。他天豹此生只要守在她身边,能帮她遮风挡雨就行。
抿一抿唇,天豹收回心神。他不太爱笑,还就面无表情,先去见母亲。辛五娘喜悦的不断流着泪水,带着他给安老太太袁夫人宝珠叩头。到加寿时,加寿开了心,她备下的东西总算可以赏人。
赏人?是太后对加寿说的重要一课。
赏要及时,罚要公正。该赏不赏,奴仆生怨言。该罚不罚,奴仆生娇纵。
蒋德对加寿解释是跟父亲的人,还帮忙救过在山西的舅祖父老国公。加寿备下一套头面和一个男人用的簪子,让宫女们捧出来。
天豹叩头接过,看着垂于高椅子上纹丝不动的小裙子微晃一下,似乎带上欢快,天豹的心也暖暖起来。
傧相赞礼,新人三拜过,萧战在人堆里鬼鬼祟祟地看着,又跟去看洞房。红盖头揭下喜娘放置在一旁,让小王爷取走,就此溜得看不见。
下人成亲,袁家关门自己乐。关安为灌蒋德,把袁训狠灌几杯,蒋德就不好不吃,结果侯爷用多了酒。
走到园子里去散,耳边听到细碎动静在水榭上。大冬天的水榭上冷,袁训心想哪个倒霉的这天气去水边儿吹风,去看时,哑然失笑。
他的两个儿子和萧战在这里,加福和两个儿媳坐着。长子执瑜嘀咕:“我不玩了,都揭了好几回。”
称心笑眯眯,萧战不乐意:“打仗你没少玩。”央求执瑜:“再玩一回。”执瑜黑着脸答应:“最后一回。”
萧战手里出现个大红的东西,走上前去把加福盖住,红布上金线彩绣,正是新人刚才用过的红盖头。
执瑜双手一握,仰面对空,是个吹喇叭的,小嘴里有声:“滴滴哇滴滴哇,”
执璞空着两手,一手提锣的模样,一手装敲打:“当,当当,”
小王爷欢天喜地走上去,把加福的红盖头揭下来。
袁训笑得弯下腰,这个熊孩子。他没有打扰,悄悄的走开。背后七嘴八舌的小嗓音还能跟到,加福开开心心:“该称心姐姐了,称心姐姐下面,就是如意姐姐当新娘,”
袁训一直回到酒桌上,还笑得吭吭的,在别人看来,侯爷对天豹关爱有加,对他成亲笑得合不拢口。
……
很快到正月底,鲁豫愈发春风得意。
柳家的人毫不忌讳,在鲁豫看来是肆意的组织官员们上谏。让他们说动,打算跟他们联名的,不姓柳的大小官员已有上百。
林公孙有他的能干之处,把这件事情呈上,鲁豫这样想着,走进刑部大门。柳至迎面过来,鲁豫忍不住忽地一笑。柳至奇怪的挑一挑眼梢,略一点头匆匆走开。
柳草包。
鲁豫在心里这样说。
柳至说他是草包,鲁侍郎自然听到。是时候把草包名声还给他。看你满面忙碌,像是别的案子有多么要紧,你可知道你柳家就要在朝堂上揭起大变动,准备春闱太子不管高中与否,就在朝堂上集体上谏,要求还娘娘清白声名。
如果太子是高中的,柳家底气十足。
如果太子是不中的,柳家会说太子受娘娘冤枉影响,心情受影响,睡觉吃饭都受影响,所以不中,所以娘娘受冤枉作速要查明。
这自然是抢了鲁豫的差使,但鲁豫不担心。他命林公孙把拉拢的官员名单呈上来,打算密呈皇帝,这又是一个功劳。
今天是林公孙来见的日子,鲁侍郎见到柳侍郎,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一路暗骂着草包至今还不知道吧?他见天儿的还往京外跑,还有功夫出京去。
尚书那里旁敲侧击过,尚书对鲁侍郎一肚皮意见,不肯告诉他柳至做什么。鲁侍郎也不急,出来把尚书也暗骂几声草包,骂他不知道自己揣的有主张。他不待见自己,自己也不必要告诉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越过他直接见皇上。
想想这尚书是草包,柳侍郎是草包,这刑部以前只怕乱七八糟,错的公事很多,自己查出来,又是荣耀事情,还可以把一干草包揪出给皇上。
鲁侍郎他能不喜欢吗?简直就差哼着俚曲儿进公事房。
坐下来把手边事情从头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