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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陛下隆恩。”沐恩知道建元帝和惠贵妃的情分,听到这也不会说些难听的碍耳朵。他笑吟吟地说道,“奴婢嘴拙,没法子说道娘娘对陛下的情义,陛下这般打趣,奴婢可不敢接话呀。”
“在这宫里头,敢回朕嘴的也只有你们了,倒还敢说不敢接话。”建元帝抚了抚短须,铜镜中的帝王十分尊贵。
他袖子一摆,便大步往侧殿而去,“你们倒还恃宠而骄起来了。也罢,贵妃不来,朕还不能去?且看看你们的娘娘这是为了哪几朵花儿将朕都抛诸脑后了!”
凤栖宫侧殿,惠贵妃正斜倚着软榻,脸上满是郁色,一名内侍正跪伏在她面前,身上还不禁发抖。
建元帝进了侧殿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本来打算来兴个师问个罪的心思立即熄灭了,他疾步走向自己的爱妃,“惠儿,这是怎么了?生气了?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我们惠儿生气呀?”
惠贵妃看到建元帝到来,脸上郁色稍稍散去,但还是一副冷淡模样,朝地上那人挥了挥手,“退下吧。”
“奴婢叩谢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奴婢告退!”那内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饶恕了,反应过来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手忙脚乱地往外退下了。
内侍一走,惠贵妃也依旧是那般冷淡的模样,建元帝也习惯她这个调调了,只是此时惠贵妃的冷淡中明显带了些不虞,建元帝直接坐在了她身旁,再次开口,“爱妃生气时,小/嘴都快翘上天了,依朕看,真该挂上个小灯笼才好看呢。”
“陛下。”惠贵妃淡淡地斜睨了建元帝一眼,“臣妾今日心情不适,还望恕臣妾不能伺候陛下了。”
“惠儿——”建元帝愕然,语气却立即软了下来,“惠儿……”
“陛下还是回乾元宫罢,或者去丽嫔的宫里,想她刚失了父亲和胎儿,肯定很是需要陛下的安慰。”惠贵妃翻过身子不看建元帝,声音清冽而冷情。
“惠儿,丽嫔那是朕一时……”建元帝还想说什么,惠贵妃却直接堵住他了,“臣妾恭送陛下。”
“你——”建元帝被惠贵妃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到了,大声“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殿门被大力地甩上,发出极大的“砰”的一声。
而留在殿内的惠贵妃悠悠地在贵妃塌上翻了翻身,脸上哪还有丝毫方才的郁色。
那厢建元帝被惠贵妃气得大步离开了凤栖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解气。惠贵妃这调调一直都是如此,惯来爱拿捏,偏偏建元帝却是就喜欢这个调调的,只是今日惠贵妃这般落了帝王的面子,建元帝觉得这女人当真是恃宠而骄了!
“不知所谓!”他加快了脚步,实在是气不过头,他又停了下来,“沐恩,你说贵妃这又是想要如何!”
沐恩太监深深地垂着头,“这……娘娘的心思岂是奴婢能知晓的。”
“哼。”建元帝自认对惠贵妃的耐心已经足够,正打着这段时间要好好晾着这人的想法,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说,方才贵妃让朕去丽嫔那——是不是丽嫔那又不安分了!”
“回陛下,这,奴婢可真是不知了。”
“定是那女人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建元帝提起丽嫔却没什么好语气了,“以往不过得了一两次宠幸便敢在言语上欺辱惠儿,得幸怀上龙胎就敢寻那李纲干出那等胆大包天之事,最后连朕的龙儿都保不住。”
他深深地拧了拧眉,“亏得之前惠儿还劝朕怜她失子之痛,免了她株连,不然以李纲那等罪状,她的女儿还能安然待在朕的后宫?”
“陛下所言极是。”沐恩依旧垂着首,恭谨地应和。
“定是那女人又不安分。想来是不能放这么一个惯会兴风作浪的女人在后宫。”建元帝吩咐道,“传朕令,让丽嫔搬去清心宫。”
清心宫是后宫人人讳莫如深的一处宫殿,向来都是受了帝王厌弃的妃子去处。几名内侍得了令,便退着离去往丽嫔居处去了。
处理了丽嫔,建元帝方觉刚才在凤栖宫受的气散了些许,此时他们一行人正走在凤栖宫殿外,迎面的后宫宫女內监们纷纷跪见帝王,建元帝径直走过,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一人时停下。
他点了点那人,“你,抬头。”
被点名的内侍战战兢兢地仰起头,“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建元帝扬了扬首,问自己的内监总管,“沐恩,这是不是方才凤栖宫/内那个?”
“回陛下,是的。”
“带走。”建元帝吩咐,稍微顿了顿又说,“别让贵妃知道。”
惠儿向来是面冷心热,丽嫔冒犯她多次,她也从来不抱怨,还次次皆为丽嫔的无礼行径开脱,今日又怎么会突然因丽嫔不喜呢?想来以爱妃的直心思,方才也定是真心因为心情差无法服侍而希望自己去丽嫔那边散散心……
乾元宫/内,建元帝脸色淡淡地坐在龙椅上,沐恩太监轻咳了两声,立即便有内侍将那名凤栖宫的宫人带了上来。
“今日贵妃娘娘召你前去何事,咱家可劝你如实招来,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内侍附着那人耳边轻声提醒,随后将人重重地推倒在地上。站在一旁的沐恩闻言眼神闪了闪,却没说什么。
“回……回陛下,奴婢知无不言!”那人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人抖得如筛糠子一般,未等上人问话,便一股脑地将话都如倒豆子一般尽数吐出。
“今儿清晨,贵妃娘娘在御花园中采了几枝含笑,夸道‘自有嫣然态,风前欲笑人'1'';便吩咐小的送去卫国公府,赠言‘欲与顾二夫人借花闲叙春意。’”那人不敢多说错说一句,原原本本地将惠贵妃的话复述一遍。
时令五月,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含笑花也是开得十分明丽。建元帝脸色稍霁,他知道惠贵妃和她那胞妹向来十分亲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不教心瓣染尘埃,玉/蕊含羞带笑开'2'。心思澄澈如惠儿,若是能对朕含羞一笑,方是不辜负这大好春光啊。”
那人被这么一打岔,正不知该不该接着说的时候,就听到圣上声音十分缓和地开口了,“你且接着说。”
感觉帝王的口气似乎缓和许多,那人心下微松,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了些许或许说完能不被陛下迁怒而一刀“咔嚓”的希望。“奴婢得令便执花出宫送往卫国公府,岂料国公府内却发生了些事,耽误行程事小,贵妃娘娘却是听闻此事后将自己气坏了。”
建元帝闻言皱起浓眉,那宫人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地还卖关子,“说是卫国公府大房的杜姨娘前些天被人迫害以致小产,今日又被人推入水塘险些致死,原是那大房嫡脉容不下杜家人所故,更有甚者,传闻那大房嫡子还强迫杜姨娘与他行苟且之事,因杜姨娘抵死不从故而将人推入水塘……”
“放肆!”建元帝一拍案几,大怒而立。“皇城之中竟有如此无法无天之徒!朕倒是要问卫国公,如何管教后辈!竟纵出此等无视法理之徒!”
“陛下息怒!”帝王一怒,乾元宫/内所有宫人立即齐齐跪倒,沐恩太监更是嘶声,“陛下您万万息怒,莫因小事气伤了龙体啊!”
惠贵妃出自泰安侯府,向来与杜家人亲近不过,这个姓杜的姨娘约莫也是贵妃的姐妹之列的人物,却这般被人欺负,贵妃那软心肠怎生受得了这般不平之事,难怪气成那般模样!此时的建元帝满心里都是对惠贵妃遭受此等不平遭遇的心疼及怜惜,这种事向来护短的建元帝最有深刻体会,自己人被欺负了,怎么忍得!
“哼!想不到在朕的皇城之中,竟有这般霸凌弱小的权贵败类!”建元帝怒不可遏,“传朕口谕!”
宫人们将头埋得更低。
“卫国公府顾……”建元帝正打算给卫国公府大房嫡脉治罪,尤其是那无法无天的嫡子,却忽然卡住。
……似乎只听一面之词便治人罪不太妥当。他稍稍冷静下来,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孙,重点是……那人叫什么来着?
感觉到建元帝忽然停止发谕,沐恩太监了然地靠近他,悄悄提醒,“顾淮。”
“卫国公府顾淮,不敬贤长,不尊法理……顾淮?”建元帝突然反应过来,“此顾淮,与朕的状元顾淮——”
“回陛下,是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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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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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乾元宫/内,此时一片寂静。
打破这一方寂静的却是来自内侍的通报,“禀报圣上,睿亲王觐见!”
睿亲王的到来拯救了整个乾元宫的宫人们,毕竟他们刚刚都亲眼目睹了陛下的失言甚至可以说是失态,天子若因此恼羞成怒,迁怒之下,他们全都讨不了好。
同样的经历了上上下下的巨大心情波动的人还有尊贵的帝王,建元帝听闻睿亲王的到来,瞬间什么卫国公府、杜姨娘甚至连惠贵妃都抛诸脑后,“宣!”
出现在建元帝眼前的睿亲王依旧是那副小孩模样,却硬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小孩自逆光中迈进乾元宫/内,恍然间竟和记忆中的那人一般。
“臣,参见皇上,皇上恭安。”尚止规规矩矩地下跪,礼节周全,挑不出半分错处。建元帝从龙椅上坐下来亲自扶起他,“止儿总是这般生分。”他袖子一挥,宫人们立即尽数退下,只余下了沐恩太监一个内侍。
“礼不可废。”尚止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今日为五月三十,当是时呈交五月百官诸事详纪。今日同为太后娘娘允臣进宫之日,故此臣入宫也为请安而来。”
“原来已是五月下旬。”建元帝恍然,“母后日日盼着你进宫来与她闲叙家常,听你这话,却说得跟你皇祖母只肯你每月月末进宫一般!”他说完看尚止还是一副神色淡淡的表情,想着这孩子大约也就是进宫来给母后请安,顺道呈交下奏章,实在是……多少人盼着天子的垂幸,再来看看尚止,还不稀罕。
看尚止一副随时要告退的模样,他想了想,对尚止说道,“止儿,今日朕听闻了一件恶事,不知如何处置那其中恶人为好,止儿可否帮朕参晓参晓?”
“陛下但讲,臣不胜惶恐,愿闻其详。”
“京中有一世家之弟,不习人道,对其庶母行牲畜之事,险害人命……”
“此等恶人,斩之即可。”
建元帝哑然,他斟酌着换个措辞,“此人素有才名,其父亦是朝中一员大儒……”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根?”
“此事朕也只是听闻一人之言,也不敢十分肯定此事真伪以及其中细事……”建元帝轻声说到一半就看见尚止抬眼看了自己一眼,虽里面毫无多余情绪,他却莫名觉得好像被自己的后辈鄙视了。
“此事何人所言?”尚止问。
建元帝立即将方才凤栖宫里的那宫人又宣上来,尚止问那人,“你且将此事予我复述一遍。”
那宫人连忙将方才与建元帝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重新再说了一遍。
尚止一针见血,“此事可是你亲眼所见?”
“奴婢……乃是卫国公府内仆人多嘴与奴婢提了几句……”那人将头深深埋下,宫里来的就是个小内侍都比旁人尊贵许多,还是惠贵妃的人,卫国公府内的杜姓奴多的是想讨好宫里头的人,见他感兴趣,便添油加醋说道了一番。
建元帝因为惠贵妃的原因对杜家人的习性完全失了判断,而睿亲王府与卫国公府同在京城权贵居处圈子内,尚止却是多少知道卫国公府内的情况的——甚至应当说,他对卫国公府的了解非常人所能企及。
“传闻而已,岂可当真,不过以讹传讹。”尚止人长得虽小,板着一张脸的时候却也颇一本正经,“即使卫国公府中真有侧房落水,是否意外都难定说,更何况,若一介嫡子欲对庶母行强,此等丑事其府中人怎会与外人道?再有一说,不过一介年长自己许多的妇人,堂堂国公府公子会不惜败坏自身名誉强求苟合?”
坐拥后宫燕瘦环肥佳丽无数的建元帝本想插嘴说一声男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贪腥本性时,却想起尚止今年不过十五,还不懂软/玉/温/香滋味,默默又闭上了嘴。
“奴婢,奴婢不知……”那宫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回禀陛下,臣曾有幸一观顾侍读的文章,其所著立意于国之大策,笔落而为平民大计,由此观品行,可见此人胸有沟壑,心怀苍生。”尚止面无表情地夸着人,“祭酒大人为官多年,教导诸多国子监监生明事理通文采,世人皆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