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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盯着她,语速放慢:“所以,如果你看不懂这些兽皮上记画着的是什么,你就必须现在和我进行医术对决。”
让巫师厉稍觉惊讶的是,他没有在宋琅的眼中看出哪怕一丝的慌张担忧或者不确定。相反,她露出一种玩味的笑容,反过来对他说:“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乐意做,除非……”
她倾下身子,幽幽对上他毒蛇般的目光,语气带着诱惑:“除非你答应我,如果我都能看得懂,一来你不会再用人试药,二来你永远不再找其他巫医或者巫师的麻烦。如何?”
他冷冷哂笑,却又不可自抑地为了她自信笃定的模样而生出些许期待:“没问题。”
得到巫师厉的肯定回答后,宋琅也不再多说,默然摊开第一张兽皮,眼神变得平静无波,带着学者独有的专注凝视在兽皮上的杂乱线条字符上。
巫师厉也不出声打扰她,只是用微含期待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眉目神态。
时间无声流逝,巫师厉盯着面前看不出一丝情绪流露的宋琅,目光中的期待渐渐褪去,染上烦躁的阴郁森冷。
“这是详细记录着一年四季规律变化的图谱。”宋琅抬起头,对上巫师厉从即将爆发的阴暗到忽然闪亮的眼神,波澜不惊的眸光中漾起一抹笑意:“抱歉!让你久等了。因为你在里面划分的气节时日有一些的精准度不高,所以我刚才在想着如何帮你修正……”
宋琅用手指在兽皮上圈画着为巫师厉讲解完后,眼如灿星的巫师厉立刻孩子献宝似地抓过另一张兽皮向她塞过来:“看这个!”
宋琅好笑地低头审视,然后忍不住惊叹:“这些……是你用来卜筮和星占的天文知识图谱?”
宋琅看着一脸期待的巫师厉,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不可思议的叹服。他竟然在这个时代,就摸索出非常接近现代历法的四季规律总结,并且根据原始的天象观测就总结出大量的天文学知识。他这个人……宋琅忍不住想着,这样极具天赋的天才,即使有再多的怪癖,再怎么不通人事无视纲常伦理,仿佛……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宋琅真正活着的第一世,因为患有心脏病,她也曾觉得生命璀璨而短暂,也曾奢望用短暂的一生尽可能地去探索、去理解这浩瀚宇宙的奥秘与规律之美。所以她比同龄人更早地上了大学,也早早地投身入天文物理和数学的研究。
正因为她曾经也是科学研究者,所以她之前才能轻易看出巫师厉在学术上疯狂偏执的本质。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尽管并不苟同,她也能比常人更加宽容地看待这些推动世界文明发展的罔顾世间规则的疯子。
真是呀!宋琅无奈叹息,带着这样的叹服和尊重继续和巫师厉谈论着一张张浓缩着远古璀璨巫文化的兽皮。
最后,等到宋琅面前的兽皮都被讲解完毕堆放在木桌的另一角时,巫师厉炙热发亮的眼神才缓缓平复。然而,下一刻又忽然染上了些许黯淡挫败,他喑哑开口:“我输了!我确实不如你。”这是一种学霸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另一个学霸无情地暴力碾压的郁卒挫败。
宋琅苦笑摇头,深深看他:“不。是我远远不如你呀!”
在巫师厉疑惑的目光下,她带着一种心悦诚服,叹息地说:“巫师厉,你要知道,我现在所懂得的一切知识,都只是前人的传承。我之所以比你看得远一些,也只是因为我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而已。这没什么好得意的。”
“但是你不同!”她叹服地看向他:“你的天赋、你的创造思维,都比我强上太多太多。而优秀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是优秀的,所以如果你是生于我的家乡,和我接受着同样的教育,享受着同样的环境氛围。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一定会成长到连我都需要仰望的高度。”
听了宋琅的话后,巫师厉黯淡的眼神一亮一漾,然后带着无限的向往问她:“真的么?你的家乡是在哪里?”
“以后吧,以后说不定我会告诉你。”宋琅带着笑意说:“你只要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你的天赋甚至让我都为之嫉妒呢!”
巫师厉的眼神又是一亮一漾。
宋琅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她试探地开口:“你的智慧,你现在所掌握的知识,都已经是巫文化的巅峰了。”
巫师厉的眼神继续一亮一漾。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宋琅感觉自己心口有一处软痒被一只小爪子在不停抓挠着。
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就像她曾经养过的一只胖嘟嘟圆润润的折耳猫。那只折耳猫每次只要被她揉一揉耳朵,就会立刻眯起眼露出浓浓的舒适享受。
原来,只要先在他擅长的领域暴力碾压他,再夸一夸他,就会有这样意想不到的奇特效果吗?
被戳中高萌点后的宋琅深觉机不可失,连忙接着说:“我见过许许多多富有学识的人,但你绝对是其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巫师厉的眼神果然又是一亮一漾。
觉得自己心口软颤软颤的宋琅,努力绞尽脑汁用敬仰钦慕的叹服语气一句句夸赞着面前的男人。
有一句话叫做不作不死。于是被夸赞的次数一多后,巫师厉就回过味来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含着的寒冰霜刃猛地射向面前一脸荡漾的宋琅,齿间挤出的话语带着深深的阴戾森冷:“宋!琅!你在逗我?!”
第13章 始社会黑巫师(十三)()
清晨,和煦的阳光穿过郁郁苍苍的原始森林,从树叶间的空隙悄然钻过洒落在安静无声的大地上。
早起的宋琅在河边取了水洗漱后,悠闲舒适地漫步回洞穴。
近日来的每天宋琅都过得很忙碌,早上她要带着伊鹿向新来的四个小徒弟教授医术,待到日悬中天时,她又不得不赶到山谷中,被求知若渴的巫师厉埋在兽皮堆里,一直磨到晚上才放她回来。
走在路上,宋琅一边在内心哀叹自己的劳碌命,一边放慢脚步,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闲悠然。等到她慢悠悠地回到洞穴时,看到洞内竟然有十来个人,不禁一愣:咦?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正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翎,一回头看到宋琅,就立马挂着大大的灿烂笑容走向她:“宋琅,你回来啦?昨天各个部落的人都已经得知了,在三天后的祈祷日上,西萨部落的巫师厉不会再要求我们送试药人过去了。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你说服了巫师厉,所以今天所有部落的首领就一起过来感谢你了。”
十来个部落的首领纷纷走上前来向宋琅行礼致谢。一个看起来很是豪迈洒脱的中年首领对着宋琅豪爽一笑,惊叹地说:“巫医大人,我是苍鸣部落的首领鹰伏!其实咱们就是想来看看,近来在各个部落声名鹊起的巫医宋琅,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竟然能说得动西萨部落的那一位!”他哈哈大笑着打趣道:“没想到巫师大人却是如此年轻貌美呀!”
宋琅颇觉好笑地以手触肩还礼,还没开口说话,豪迈的首领鹰伏就揶揄地问:“不知道巫医大人有没有伴侣?如果没有的话,不妨考虑一下犬子鹰梭,他矫健善战又有骁勇,而且对巫医大人仰慕已久……”
他话没说完,其他部落的首领纷纷笑骂:“好你个鹰伏,竟然抢先了我们一步!”
一旁的翎伸手一拐子将鹰伏首领拐过去,笑着对宋琅说:“宋琅,你可别被他忽悠了,鹰梭那小子小时候还被我打到回家哭鼻子,你选他还不如选我呢!”
宋琅抬手压了压抽动的眉心,连连摆手拒绝:“我现在并没有成家的打算。”然后偷偷跟坐在角落里磨药的伊鹿打了一下手势,示意让他负责今天的教导,伊鹿偷笑着点头表示理解。
宋琅连忙和这些不怀好意想拐走她的首领们说:“抱歉!我今天和巫师厉有约,要一起研究医术。现在时间快到了,所以失陪了!”说完她立马落荒而逃,走出洞口很远才松了口气。
由于今天的特殊情况,她来到洞穴找巫师厉的时间比前些日子都早了许多,洞穴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宋琅猜想着每天的这个时间,巫师厉大概都是去采药了,所以还没有回来。
宋琅看着现在时间还早,离他们平日约定的中午碰面还有段时间,她决定先趴在桌上打个盹,等候巫师厉回来。
多日来的劳累一涌而上,宋琅枕在手臂上很快沉入酣眠,不知时间流逝。
忽然一阵“轰隆”的雷声将宋琅从梦中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向洞穴外望了望,突然惊跳而起。
她竟然睡到天色将暗了!糟糕的是,屋外雷电交鸣,暴雨倾盆,而巫师厉……一直没有回来!
宋琅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浓烈的焦灼不安萦绕在心头。她暗恨自己怎么就睡了过去,也再顾不上藏着掖着,在储物戒中取出一把折伞和军用的强光手电筒,撑开伞打开手电筒后,就疾步冲进了一片昏暗的狂风暴雨中。
她踉踉跄跄地走在坎坷不平的山谷中,一边举着强光手电筒慌乱四顾寻找巫师厉的身影,一边在轰隆作响的雷声和怒号的风声中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巫师厉——巫师厉——”
她艰难地举着伞,逆着狂乱大风,抵挡着暴雨倾盆,一步一步踏在泥泞中。
她找了很久很久,走过山谷的许多地方,却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雷电不时在她的头顶上空炸响,苍白而短暂地映亮了偌大的空旷山谷。
黑暗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庞一片湿凉,呼喊的声音已然喑哑:“巫师厉——”
“……宋……琅……”远处的山脚下传来微弱的声音。
这近乎呢喃的声音听在宋琅的耳中,却仿佛寂静了整个世界。
她迅速调转手电筒的方向,向声音来处奔过去,终于在泥泞的山脚下找到意识模糊的巫师厉,他全身淋湿地躺靠在山石上,努力地抬起头看着慌乱奔过来的她。
“巫师厉……”宋琅喑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尚未褪去的哭腔。
她蹲下在他身前,一手在他的头上撑起了伞,一手拿着手电筒在他的身上快速扫射着,发现他的腿部受了伤。
看着焦急查看他身体状况的宋琅,鬼使神差地,一向阴郁寡言且从不会向人诉苦的巫师厉,忽然幽幽开口:“我想采摘山腰上的一株药草……不小心……滑了下来……伤了脚……然后……就下起了雨。”语气中有几不可闻的委屈。
宋琅低头,声音轻浅:“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背过身蹲在他面前,说:“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一阵沉默后,身后伏上了一片冰冷湿寒。然而下一刻,身后的人又立刻退开。
宋琅回头,咬了咬唇,恨声说:“如果你想说你受不了和我的接触,我不介意把你打晕了背回去!”
巫师厉低眸,黑暗中神色不清,只听他轻声说:“不是。”
在她讶异的目光下,他慢慢脱下上身的黑色兽皮,低声解释:“衣服都湿了……而且,很重。”
他冰冷的上身慢慢伏靠在她的后背,微微一僵后,还是伸出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宋琅静默,将手上的伞和手电筒递给他:“你拿着这个吧!”
他沉默接过,宋琅用力站了起来,双手托着他受伤的腿。雷电轰鸣的黑夜里,两人偎依着行走在暴风雨中。
巫师厉一手撑着伞,一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强光手电筒,声音虚弱地问:“这是什么?”
宋琅微笑,说:“这个是手电筒,在黑暗中可以照亮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不会被雨淋熄,也永远不会被风吹灭。”
巫师厉在她的肩膀上转过头看她。手电筒的白光幽幽散射,在她温润的侧脸镀上一层柔白的亮光,柔软的发丝也浅浅地亮着,像是高天中的孤月,清幽却柔和地照彻这夜的幽寂。
他点点头,轻声应答:“噢。”
她的体温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将他冰冷的身体渐渐染上独属于她的温度。
在这种近乎肌肤相亲的紧贴下,巫师厉极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在雨夜中久待的冰凉身躯却忍不住贪恋身下熨帖舒适的温度,所以犹豫了一阵后,他只是微微抗拒地将头偏开,声音幽怨:“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兽皮?”怎么轻薄到几乎感觉不出,
宋琅无奈回着:“你若是好奇,我以后慢慢和你讲。你受伤劳累,先别说话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一时只听得耳边飒飒的风声和狂骤的雨声。
巫师厉偏开的脸很快又在晚风雨中变得冰凉,他纠结着又将头挪了回来,轻轻贴在她微温的颈脖间,静静闭眼。黑暗中只感觉到她气息馥郁清幽,带着晚间凉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