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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我觉得也不用等宫里头娘娘的意思了,若是她们认这门亲,早就派人将我接进宫去了,这么久没动静,我瞧着该是不想让我与大郎重续前缘了。”
“啊?”崔大娘小心翼翼的看了卢秀珍一眼:“秀珍,你不想进宫去做娘娘?”
“娘,你说啥哩,进宫哪有在外边住着自在?每天在那园子里转来转去,想出来都不行,我想想都乏味,不如自己种种地,开开花铺什么的,想干什么就干,想吃什么就吃,也不用每日里给人跪跪拜拜,自由自在。”
闻到此言,崔大娘开心的笑了起来:“啊咧,不正是这个理儿?”
她愧疚之心瞬间便消失了,只要秀珍不在意,她也不必在意了,崔大娘眼睛盯着卢秀珍,越看她越是顺眼,这般好的闺女,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哇。她拉住卢秀珍的手,口中喃喃:“秀珍,那你是准备回桃花村还是……嗯……你想不想留在我们家?”
和卢秀珍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崔大娘已经习惯了家中有卢秀珍这根主心骨,一想到卢秀珍可能要离开自家,心中就有几分难受。
“大嫂,你要走?你不和我们一起整苗圃开花铺了?”
崔五郎惊诧的喊了一声,眼睛望着卢秀珍,满满都是不舍:“大嫂,你不要这样,五郎舍不得你走,你留下来吧。”
崔二郎的目光也热切的停留在卢秀珍身上,嘴唇张了张,可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跟着崔五郎道:“大嫂,你留下来吧,上回你不是说过咱们永远是一家人么?”
“大嫂!”崔三郎与崔四郎难得开了金口,两张憨实的脸上俱是期盼的神情。
“我没说要离开家呀!”卢秀珍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心里头热乎乎的:“我不是说过了吗,大家要一起好好干,咱们要将日子越过越好!”
“大嫂,你不走?太好了太好了!”崔五郎兴奋得一双手擦了擦:“我还要同大嫂学嫁接哩!”
“只不过,我先得到京城里去一趟。”卢秀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自己也得要去说清楚,先下手为强,跟那位听起来挺和善的皇后娘娘说清楚,自己可不想成为皇子府里那些小妾姨娘里的一个——她们肯定不会想要自己做正妻的,指不定会赐自己进皇子府做个什么小妾,可能还会觉得是给自己恩赐了。
可惜,自己并不稀罕。
第311章 斩乱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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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三爷转过脸来,很不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大郎媳妇,你该喊我三爷。【 //ia/u///】”
很郑重其事的口气。
“三爷;”卢秀珍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位崔三爷为何一定要把自己的名头亮出来;只不过她还是很乖巧的改了口:“三爷,离村子还得多远哇?”
崔三爷摸了摸山羊胡子;脸上瞬间便换了神色;嘴巴一翘;乐呵呵的用鞭子指了指前边:“没多远啦,约莫大半个时辰就能到。”
卢秀珍悄悄伸出手来摸了摸屁股;都坐了快一个多时辰了,还得大半个时辰;夫家住得蛮远的;她都坐得腰酸背痛了。
“大郎媳妇,你要是坐得不舒服了,就到车子里躺躺;等下到了老崔家那边就没得歇息了;这守灵可是个体力活。”崔三爷用鞭子打了打木板:“弯着腿也够躺,反正你兄嫂打发给你的被子也不是新的,倒在上头将就一点吧。”
卢家只打发了卢秀珍一床被子,一个枕头上了路,临走时卢大根的手在口袋里摸了又摸,最终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角子出来:“喏,秀珍,给你做压箱钱。”
卢秀珍初来乍到,对银子还没什么概念,只不过她依然能感觉到那个银角子也实在太不上手了,那么一丁点大,很不值钱的样子。
可毕竟有总比没有好,卢秀珍刚刚准备去接,旁边伸出一只肥肥的手劈空夺了那小小的银角子过去,伴随着冷笑之声:“咱们老卢家有这么丰厚的家底,我咋就不知道哩?”
卢大根有些气恼:“孩他娘,好歹给秀珍点银子,免得到了婆家被人看不起。”
“你银子有多,我可没有!”卢大根婆娘将那银子攥得紧紧的:“她是去守寡的,要什么压箱钱?压箱钱是娘家打发给她,留给她子女的,这做寡妇的,还能有儿女不成?”
卢大根的脸瞬间就红了,站在那里,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卢秀珍瞥了那两人一眼,这么豆子大的一块银子,姐还没看在眼里,亏得他们两人来抢来抢去的。
崔三爷在旁边也看得有几分不屑,这老卢家可是小气到了极点:“大郎媳妇啊,你兄嫂没打算给你压箱钱,咱们就上路吧。”
“好咧。”卢秀珍挽着小包袱爽爽快快的朝木板车上跳,这么点银子,还不值得她留在这里等他们施舍。
“姑姑,姑姑……”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边冲了出来,抓住她的胳膊:“姑姑,你要走了吗?”
圆圆的小脸蛋,一双眼睛里全是泪:“姑姑,二柱舍不得你。”
卢秀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以后二柱可以跟哥哥一起去山那头看姑姑。”
她望了望院门,那里站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神色有些冷漠,可眼神里还依旧有几分眷恋。
大柱比二柱年长几岁,受父母的影响更多些,故此对这份亲情也显得有些淡薄,不如二柱还是一副赤子之心,只不过他心地还是童真未泯,从那眼神就看得出来。
二柱哭了几声,拉住卢秀珍的手,拼命的朝她手心里塞东西:“姑姑,这是我和哥哥攒下的铜板,过年时的吉利钱,都给你。”
几枚青黑色的铜钱落入了她的掌心,卢秀珍低头看了看,那铜钱上还有新鲜的黄泥印记,肯定是兄弟俩刚刚从藏钱的地方挖出来的,她的心忽然抽搐了下,蹲下身子,将二柱抱住,一张脸挨着那软乎乎的小脸蛋擦了擦:“姑姑太开心了。”
二柱流着泪笑了笑,那模样儿十分滑稽。
“我以后要挣很多很多的银子,多得数都数不清!”卢秀珍躺在那床破被子上头,眼睛盯着蓝天上悠悠走过的白云,用力吼出了一句,隐隐约约的回声似有似无:“银子、银子、银子……”
崔三爷头都没有回,坐得端端正正的赶着车,过了一阵子,才哈哈笑了一声:“大郎媳妇,你可真是会做梦。”
“不是做梦,我是说真的。”卢秀珍坐了起来,一只手攀着木板说得一本正经:“我要赚很多银子,到城里买个宅子,然后买辆大马车,平常住到城里,夏天就回山里来避暑乘凉,嗯,我要包个山头建个农庄,种花养草养鸡养鱼……”
崔三爷终于回了头:“大郎媳妇,听说你这些日子生病了,看起来还没好得完全哇,咋就在说胡话哩?你可暂且别想这么远,就想想进了老崔家的大门,人家看嫁妆的时候你该怎么说才能把这寒酸圆过去哩。”
“什么意思?”卢秀珍有些懵懂:“看嫁妆?”
“是哇,新娘子过门,可不得夸妆?乡亲们都会来看看新娘子带来的嫁妆哩。”崔三爷指了指那床被子:“你这被面都褪了色,说是嫁妆人家都不会相信,唉……”他瞅了瞅卢秀珍,油然有一种怜悯之心,这闺女生得这般水灵,可命咋就这样不好哩,在家兄嫂对她不好,还摊上了望门寡,老天爷也真是狠心哟。
好在崔老实心眼不坏,肯定不会亏待了这闺女,只不过……崔三爷忧心忡忡的又看了卢秀珍一眼,脸上露出了担心的神色来。
“三爷,你咋啦?”
见着崔三爷脸上阴晴不定的,卢秀珍有些莫名其妙:“看嫁妆就看嫁妆,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反正我也就这点身家。”她伸手拍了拍被子,一路落下的灰飞扬起来:“难道我婆家是大户人家?”
崔三爷哈哈一笑:“大郎媳妇,你想太多了,你夫家很穷,不比你那娘家好。”
“那不结了?什么锅配什么盖,他家穷,我家也穷,没什么丢不丢脸的。”卢秀珍冲崔三爷甜甜的笑了笑:“未必老崔家穷,还等着媳妇的嫁妆能把他家的院子装满?”
“这……”崔三爷语结,话是不假,可是村里头长舌妇不少,肯定会在后头说三道四的,特别是崔老实的两个兄嫂……崔三爷甩了甩头,到时候也不知道会说些啥子难听的话哩。
“三爷,没事的,我不介意,他们爱说就说呗,几句难听的话,就当过耳风便是了,”卢秀珍抱着膝盖,半靠着那床被子坐着,究竟是些什么难听的话,她都不用去想便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前世的她,还听得少吗?
“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还指望你以后能孝顺,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母亲拍手拍脚的在大门口起跳,一只手指着她破口大骂:“白眼狼,念了个大学有啥了不起?你还不是老娘生的?你这么大年纪还不处对象,这是想拖累你弟弟吗?”
当年回去过寒假,父母骗她说去姑姑家吃饭,到了姑姑家,她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胖得像头猪,小眼睛,朝天鼻,两只鼻孔黑洞洞的往外翻。
“这是隔壁村上的小刘,可能干哩,在城里开了几家店,房子车子都有,只要你点头,就可以提个包去住啦!”姑姑说得喜气洋洋,眼睛不住朝她身上睃:“他还答应到时候打个十八万八千八百八的红包给你们家,算是聘礼。”
这摆明是要卖了她给弟弟攒媳妇本呢,更让她觉得生气的是,这个男人仗着有几个钱,生活一片乱七八糟,已经离婚两次了,她父母还觉得这是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
她断然拒绝了,第二天,三姑六婆们就朝她指指点点:“没良心的货,念个大学有啥子了不起,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可不是,都二十一二岁的人了,再过两年就是老姑娘了,再去找刘家伢子那样的,人家还看不上哩!”
“我看啊,保准是私底下有人包了,要不是这样好的伢子,怎么还看不上?莫非是已经跟人家搅上了脱不了勾?你看看这些年她念大学还能捎钱回来,肯定是去做那些事情了,要不是哪里来的钱?”
流言蜚语实在伤人,可她要是跟那些三姑六婆一般见识,那实在不合算,那些乡下婆娘每天闲着没事情做就是闲磕牙,人家骂人的功夫杠杠的,她不想跟她们正面交锋然后自己被骂得落荒而逃。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去江州?”崔二郎有些吃惊:“去江州作甚?”
“说是捡了两筐菌子,要拿去江州城里卖钱。”崔大娘摇了摇头:“唉,这两筐菌子又能卖几个铜板?还浪费脚程,这般走来走去的,耽搁时间,还不如到家里随便做点别的事情呢,现在正是农忙,哪里都有事情做。”
“孩他娘,别说了,秀珍才到咱们青山坳这边来,只怕是住得不习惯,想出去走走便出去走走罢,刚刚好六丫不也一直惦记着想去江州城里找事情做?就让她们去吧,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崔老实拄着锄头上了田埂,回头招呼了那块地里的几个小子:“三郎四郎五郎,吃饭了哩。”
第312章 斩乱麻(三)()
“母后; 懐瑾真是这般说?”
张皇后一双柳叶眉弯弯; 眼中俱是欣喜之色:“懐瑾能爱惜子民,定然会是千古明君。”
“唔; 先贤曾有云为贵君为轻,治国之道当以百姓为重,看起来懐瑾已经深知此道。”胡太后缓缓点头:“既然懐瑾有心要做明君,我们自然要帮助他。”
“母后说的没错。”张皇后瞬间便来了兴致:“今日开始我月华宫里膳食减半; 不必每季度再添置衣裳首饰,在宫里二十多年了,每年都添置,橱柜都已经放不下。”
再说了; 打扮得再精致又如何?她一点也不想去取悦皇上; 从进宫的那日开始,她就没打算要与别的妃嫔去争宠,她的位置是皇后娘娘,她有自己的矜持,她不必要与那些靠着容貌去求得升迁的女子去争风吃醋斗个死去活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昔日受宠的嫔妃很多都年长色衰,即便就是这些年宠冠后宫的陆贵妃; 此刻也是灰头土脸的窝在自己宫里不敢出来,而她,依旧是大周的皇后娘娘,她的儿子是太子,以后会是皇上。
现在懐瑾励精图治; 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肯定要支持他,就从自己宫中开始精简开支用度,将那些节余出来的银两花在百姓身上。张皇后的手无意识摸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圆滚滚的碧玺珠子不住的转动着,散发着彩色的光芒,碎碎的光亮投影在水磨地砖上,浮动着的亮色让她的心情蓦然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