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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一晚上颠鸾倒凤,竟给他添了两个皇子。那两个嫔妃母以子贵得到了分位的擢升,可没过几年都因着生病故去了,胡太后做主,将两个小皇子养在张皇后名下。周世宗每次去月华宫,一看到那两个与自己生疏的儿子,看到张皇后那冷淡的眉眼,便想到了当年被自己扔到金水河里的皇长子,故此对这两个儿子更不上心了。
盼了多年陆贵妃生皇子,可最后还是落空了,见他迟迟不立太子,宗正上书奏请广选天下美女进宫,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这当口陆贵妃已经年近四十,美貌不复从前,周世宗心动,准了奏章,着手布置采选美人进宫。
圣旨下,那些想着法子讨皇上欢心的官员尽心尽力,从各处选了一百多名美人进宫候选,周世宗钦点了十八名美人留在了后宫,当晚便临幸了益州来的美人,第二日起床见她梳洗打扮,娇媚无比,脸色若芙蓉,当即便赐“蓉美人”封号,宠幸至今已做到嫔位,在后宫中颇有些地位。
后宫进了新人,旧人自然便没那么风光,陆贵妃为此与周世宗大吵了一次,她本以为周世宗还会像以前一般好言哄着她,可万万没想到这君心难测,以前的周世宗与现在的周世宗完全不同了,见着陆贵妃吵吵闹闹,他有些厌烦,传旨将陆思尧喊了过来:“明日让你夫人进宫好生劝告贵妃。”
陆思尧得知女儿犹自不知轻重与皇上吵闹,心中大恨,女儿怎么便这般无知,当年她容颜正好得了圣心,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周世宗都会着人去摘,可现儿哪里是当年?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看着,女儿也是一副美人迟暮的样子,好好守着自己的宁宸宫,万一怀上了小皇子才能将腰杆挺直说话。
陆贵妃失了圣心是陆思尧闹心的事情,还有一件闹心的事情让他更是寝食难安。
国师犯事了。
多年前,曾有一个披着阴阳八卦袍的年轻人跑到京兆府门口拿了鼓槌拼命击打那面鸣冤鼓,京兆府尹被鼓声惊起,赶紧整好衣冠到公堂上,问及那年轻人有什么冤情,他淡淡道:“我并无冤情。”
京兆府尹被气得要命:“这鸣冤鼓不能乱击,若是假冤屈或者只是为了调笑,羁牢狱三年,来人!”
那年轻人不慌不忙道:“我没冤屈,不代表别人没有,我是为黄河两岸的民众来击鼓鸣冤的,我夜观天象只觉今年肯定会有洪涝之灾,只是两岸官府不作为,没有设法疏通河道,加固河堤,我奔波各州县,却无一人愿意听取我的意见,今年黄河必然决堤,百姓必然受困!”
京兆府尹听了这话大惊,黄河决堤可不是小事,赶紧上报,六部接了这折子,也派人下去勘查,得了回报道黄河边一切安好,足以抵挡洪涝,批文下来,将这年轻人投入大牢,判了三年。
可万万没想到,那年秋日,黄河真的决堤了,一时间两岸百姓房屋财产尽毁,人民流离失所,大批流民涌入了兖州幽州等地,集结在山间闹事,抢劫过往车辆,周世宗派兵前去镇压才将流民□□平息。
此时他想起了六部曾经上过的奏折,想起了那个被关在大牢里的年轻人。
后来,这年轻人被从监狱里放出来了,周世宗下旨赐他钦天监副监正,后来因着与周世宗相得,因着也曾测出过几次天灾,得了周世宗的信任,最后赐了国师,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只是这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再炙手可热也终将有冷下来的一日,更别说伴君如伴虎,高高在上与被踩在脚下,只在君王一念之间。最近几年里边,国师预测频频失算,周世宗他已经没有往日信任,而今年他犯下一桩大事,被朝中一干官员联合上书参奏,周世宗也没有再包庇他,着令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彻查。
信任一个人的时候,看他什么都是好的,哪怕他犯了错,也觉得错不在他,可若是心已远离,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觉得这人其罪可诛。
国师下了诏狱,陆思尧吃惊不小,一心想挽回君心,在朝堂里格外积极。去年大周北方受灾,很多地方赋税顿减,国库有些空虚,身为大司农的他想了又想,给周世宗出了个主意:“江南盛产粮食,若是将江南的种谷调到北方来种,定然能增加产量,过不了两三年,定然国库丰盈。”
周世宗开始觉得有些不可行,可当户部将国库存粮数字上报以后,他又有些动摇,最终点头同意了陆思尧的建议:“先让京畿附近几个州试上一试,若今年能种植成功,陆卿功不可没。”
然而,形势却不容乐观,江南来的种谷似乎很不适应北方的环境,京畿附近几个州郡种上了万亩的江南种谷,可都没有出秧。
周世宗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完全忘记这事也是他自己点过头的,见着陆思尧便气不打一处来:“陆思尧,你给朕出的什么主意!现在有好几个州郡只能补种自己留下的种谷,百姓怨声载道,户部也上书诉苦,只怕这几个州今年的赋税很难收上来!”
陆思尧两股战战,话不敢说,额头汗珠滴滴落下,捧着玉圭站在朝臣一列里的张祁峰心中冷笑不已。
江南的种谷想要在北方发芽,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 有菇凉说皇帝渣,嗯,是很渣,历史上的渣皇有太多!人在那个位置上,处在至高点,享受惯了,颐指气使惯了,自然会舍不得这个位置,也会担心有人会要谋夺他的位置,我们可以看到史书的记载,不少人都是以谋逆罪论处。
当然有些人肯定是心怀不轨,可有些人哪里又是真的谋逆?只不过是皇上觉得功高震主,有些不放心,想着法子要弄死他们罢了。
生在帝王家并非是一件好事,为了这皇位,兄弟阋墙勾心斗角的事情,不胜枚举,大家熟悉的玄武门之变,唐太宗不也是杀了他两个兄长才上位的么,虽然太宗是明君,有贞观之治,可他手里捏着的人命却依然是人命。又虽然后世捏造了各种理由,仿佛太宗夺位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史书是强者书写的,谁又知道当初的情况?
故此,周世宗很渣,但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渣得正在范围之内……
第96章 钩心噬(二)()
“东家回来了。”
门房见着那清油帷幕的马车停了下来,赶紧殷勤的迎了过去,掀开门帘一脸的笑:“东家这次出去了好几日呢。”
兰如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府里一切可安好?”
“没事没事,啥事都没有。”门房跟在兰如青身后朝前走:“只不过胡先生出去了一趟说要给公子去花市选个铺面。”
“什么?”兰如青停住了脚,诧异的望向门房:“选个铺面?”
“是啊。”门房有些纳闷,摸了摸脑袋:“东家你还不知道?”
兰如青一甩衣袖,飞快的朝大门走了过去,门房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
庭院里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一片盛春美景,兰如青此时心中烦乱,看什么都没有兴致,只是脚步匆匆的朝前边走。
胡三七最近越来越放肆了,竟然一点都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这点让兰如青很是烦心。多年的好友在一起,他不忍心向国公爷去告状,可瞧着他越来越胡作非为,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个家伙给扳回到正路上来。
去花市选个铺面?干啥?
兰如青一边走,一边只觉头疼,到底是谁给公子出了个这样的主意?莫非……他的眼睛盯住了那扇垂花门,心里想到了一个人。
看门的婆子见着兰如青走过来,满脸堆笑:“东家回来了。”
“这几日可有人去了内院?”
“有有有,那位卢姑娘去找了公子一趟。”婆子笑得十分殷勤:“卢姑娘去过以后,公子每日精神都好了许多,我听到内院经常有公子的笑声传出,听上去很是欢喜。”
果然是她。
兰如青沉默的站在门口,心里忽然沉了沉,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有些姻缘是月老在姻缘石上写着的,旁人想拆散可总会功亏一篑,他们还是到了一起。他举步走进了内院,还没走几步,果然便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我的手艺不差罢?”
“公子虽然几个月没有下地干活,可这功夫还是没扔下。”
这是胡三七的声音,兰如青顺着声音来源疾走几步,就看到了园子那边有几个人,再仔细一打量,气得差点鼻子都歪了。
崔大郎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身短褐,袖子挽得高高卷在了胳膊上头,下边两条裤管也挽到了膝盖上边,脚下穿的是一双草鞋。他手里握着锄头高高举起,用力挖了下去,顷刻间黑色的泥土溅落在他身边,他拿着锄头兜起一个土团子,用锄头的末端压了几下,土团变成了齑粉,崔大郎笑了起来:“要这样整地才会细,才能更好吸水。”
“公子,论拳脚你比不上老胡我,可这田里头的功夫,那公子可就懂得多去了。”胡三七也握着锄头跟在崔大郎身侧开始挖土,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地面:“咱们把挖出来的地龙拿了去钓鱼。”
“胡护卫,可不能全部拿走,这地龙能帮着松土哪。”崔大郎用锄头拨了拨泥土里露出来的一条灰红色的爬虫,把它捞了起来看了看:“这块地真是肥,地龙的色才这般亮。”
兰如青负手站在那里看了好一阵,心里头又急又气,这两个月他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将公子变成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可才离开了几天,公子又回到了最初他的那个模样——这不就是青山坳里那个崔大郎么!
国公爷才叮嘱过务必要将公子改头换面,要让皇上见到他的时候喜欢,可这样子……兰如青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极力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朝崔大郎那边走了过去。
“公子。”
“哟,老兰,你总算回来了!”胡三七将锄头一撒,从那块地里走了出来,很习惯的伸手来拉兰如青的衣袖,兰如青皱眉看了他一眼,将手移了个位置。
胡三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恍然大悟般嘿嘿的笑了起来:“老兰,你是嫌我手脏,是不?我擦擦,擦擦。”他将上衣的衣襟撩了起来,用力擦了两只手几下,将手掌心朝上摆给兰如青看:“咋样?干净了呗。”
“胡三七,别再胡闹!”兰如青很严肃的瞪了胡三七一眼:“我交代过你,我不在这几日里务必要陪好公子,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那玉树临风的公子,此刻已经成了躬耕于南畆的农夫,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兰如青越看越觉辛酸,公子本该锦衣玉食的养在宫中,造化弄人,他流落到民间,在青山坳生活了二十年,那种农夫的意识已经深深扎根在他心里,自己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一点点成果,就在几天里转瞬便灰飞烟灭,站在他面前的,只是青山坳里那个年轻庄稼汉。
“我哪有胡闹啊?”胡三七也很不满意,瞪了兰如青一眼:“公子早上跟我学习武艺,白天我们一起松土准备种花种草,这有啥不好的?”
“公子是要成就大事的人,怎么能就安心做一个农夫?”兰如青沉着脸朝,很不高兴:“你自己胡闹也就算了,还要带着公子胡闹,这……唉……我都没与国公爷说你的不是,只盼你能审时度势,做些正经事儿。”
“兰先生,莫要责怪胡护卫,是我要挖土种地的,他只是陪着我罢了。”崔大郎见着兰如青朝胡三七撒气,赶紧站出来维护他:“真的不关胡护卫的事。”
兰如青沉默了一下,双目直视崔大郎,崔大郎在他的注视下有些窘迫,挪了下脚,将锄头放到了一旁:“先生可有话说?”
“公子,这些事情不是你该做的。”
“为什么?”崔大郎有些疑惑:“先生,难道还有什么规定我不能松土种花?”
“公子,你现在身份金贵,已不是当年那个青山坳里的崔家大郎,如何还能像那些乡野村夫一般,穿着短褐在田间劳作?公子要做的事情,是坐在书房里博览群书,修习绘画,过几日我还要教公子弹琴,这些风雅之事才是公子该做的。”兰如青望着眼前的崔大郎,只觉他气质上佳,如璞玉已经脱了那石头的底子,渐渐的露出了光泽来。
“兰先生,可我并不这般认为。”崔大郎摇了摇头:“先生,若论身份高贵,有谁会高贵过皇上?”
兰如青眨了下眼睛:“公子,此言何意?”
“昔日汉文帝汉景帝贵为天子,可却在皇宫内亲自开田种菜,他们的皇后母仪天下高贵无比,身着粗布衣裳纺纱织布,按着这身份来说,没有谁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