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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修一直站在我身边,我跟忽木罕说话的时候他也没开口,只是所有所思的看着我,这个时候忽木罕也大笑了两声:“哈哈哈哈,看来本将军也是老了,总喜欢提起过去的事。不过,眼前的事,我们也该好好的说说了。”
他一双虎目褪去之前的笑意,灼灼的看着我们:“对我们的提议,你们意下如何?”
我皱了一下眉头。
刚刚我跟他,说不上相谈甚欢,但他说起来昔年的事情来,对我来说也是温暖的回忆,可回忆是回忆,现实是现实,回忆再多的温暖,也不能抹杀目前刀锋对剑芒的矛盾。
我怎么能答应,东察合部的野心如此之大,万一真的让他们入了中原,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现在,如果不答应,我们还有什么路可走?
就在我矛盾万分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裴元修突然开口了。
“如果我们真的让蜀兵言和,你们又会不会真的遵守诺言呢?”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惊呆了。
“元修?!”
我惊恐不已的看着他,他却没有看我,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忽木罕和佔真:“万一蜀兵真的言和了,而你们却趁势进攻的话”
“哈哈哈哈”忽木罕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走到裴元修面前,大手一挥道:“你不妨现在去看看,我们的二十万大军将蜀兵团团围住,如果真的要打,你以为他们有还手之力?如果真的要打,我们也就不用费这个口舌来跟你们说这些话了。你是江南之主,你是颜家大小姐,手上有了你们,我们还怕什么?”
佔真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带着狐狸般的狡黠,平静的看着他。
裴元修也合上了唇,看了看忽木罕,又看了看佔真。
大帐里,有了一时的寂静。
而这一时的寂静,就好像一块沉重的时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想要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可还没碰到他,就听见他断然道:“好!”
忽木罕和佔真的眼中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忽木罕道:“你答应了?”
“不过,”裴元修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看着我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的目光一滞,但没有对我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去又对他两人道:“毕竟西川的事还不是我能做主的。这件事,我也要和内子好好的商量一下。”
忽木罕他们对视了一眼,佔真平静的道:“这是自然。”
说完,他一挥手:“来人。带两位贵客去那边的帐篷好好休息一番,不要打扰。”
裴元修对着他们一拱手:“多谢。”
他牵着我的手,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走出了这个大帐,我只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大帐门口的佔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映着阳光,闪出了一丝异样的精光。
一路被裴元修牵着往前走,一直被那侍从领到了另一边的一处帐篷前,这里似乎离刘轻寒和离儿他们的休息的地方也不近,看来,是打算让我们两单独商量,而不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一走进去,那个侍从便识趣的退下了。
帐子落下,也将阳光隔绝在外。
裴元修停在了帐子中央,这才回过身来面对着我,但他仍旧没有放开我的手,即使这个时候,我们相连的掌心已经满是冷汗,不知是只有我的,还是也有他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道:“青婴。”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手,在他的手心里,几乎成冰。
叫了我的名字之后,他反倒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感觉到了我的十指僵冷,两只手轻轻的揉捏着我的指尖,我的掌心,温柔得好像清风拂面一样,我看着他低下头,那张俊美如玉的脸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只有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我站着不动,任由他这样慢慢揉搓着我僵硬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终于有了一丝知觉,被他温柔的捧在手心,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我,表情平静,眼神平静,可我分明感觉到,那平静之下,隐藏着许多东西。
他慢慢的低下头来,额头几乎贴上了我的额头,鼻尖也碰着鼻尖,甚至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脸上,让我的唇瓣都微微的颤抖。
他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滚烫的呼吸在耳边响起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
“嗯?”
我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开口的时候,声音几乎都是沙哑的
“我”
“……”
“我相信你!”
“……”
“元修,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
“你答应过我的事,你不会就这样食言的,对吗?”
第884章 谁,留下做人质?!()
裴元修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长久的看着我,那双眸子深邃得好像无底的深潭,要将我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然后,他的唇角突然一勾。
“当然。”
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只是很轻的两个字,对我而言却像是地狱里响起的梵音一般,足以救赎我的灵魂。这一刻,我只觉得之前被冻结成冰的全身的血液都开始疯狂奔流了起来,那种汹涌澎湃的感觉好像要把人撑裂,却冲击得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傻傻的看着他。
他的眼中泛起了点点笑意:“我当然是……”
一时间,眼泪涌了上来,一下子盈满眼眶,他的模样在眼前模糊了起来。
元修……
元修!
泪光莹莹中,却仿佛还是能看到他淡淡的一笑,声音却更压低了一些,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怎么,还吓哭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勾起食指,小心的抹过我的眼角,原本还没有滴落的泪水却在这一刻被他一抹,顺势盈眶而出,滚烫而汹涌,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他啧啧了两声,双手捧着我的脸颊不停的想要抹去我的泪水,却发现徒劳,还引来了另一波的汹涌。
他轻叹了一下,低下头,用唇熨帖上了我的眼睛。
温柔的唇和濡/湿的舌尖轻柔的触碰着我的睫毛,将零星的泪滴一点一点的舔去,
事后,我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年纪了,连女儿都那么大了,还会“吓得”哭起来,当他把我抱在怀里安慰许久之后,我都还有些按捺不住的抽泣,颤抖,元修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用手温柔的在我的后背抚慰着。
过了很久,他才在我的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如果现在我们不跟他们虚与委蛇,我们就先要吃大亏了,元丰那边也讨不到好。”
我轻轻的点头:“嗯。”
“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吓坏你了吧。”
“……嗯。”
“对不起,没事的。”
“嗯。”
“那么,”他微笑着,又用拇指抹去了我眼角的睫毛上凝结的那一点泪星儿:“现在,你没事了吧?”
我有点脸红,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却伸出双手去抱住了他的腰。
怀里这具身体仿佛微微的僵了一下。
然后,他慢慢的抬起手来,抚摸着我头发。
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沉默了许久,道:“元修,谢谢你。”
他轻笑了一声:“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你还跟我说这些?”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对上那双含笑的,温柔如水的眸子,我没再说什么,只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将脸颊埋进了他的怀里。
濡/湿的眼睫摩挲着他胸膛的时候,我的心也在微微颤抖着。
他不懂,为什么我会流泪,也不懂,为什么我要对他说这一声“谢谢”。
他不知道,这对于我近乎贫瘠的心,意味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
元修,谢谢你。
虽然他的胸膛坚实温暖,但现在却不是我能长久停留的时候。等到平静了一些之后,我终于在他怀里站直身子,而他虽然还有几分不舍,却也只是用拇指轻轻的抹着我濡/湿的脸颊。
我轻轻的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伸手环着我的腰,在耳边低声道:“他们一定是要你去说服元丰。”
“……”
“而我们,一定会被留下来,作为人质。”
“……!”
我的心猛地一颤,顿时睁大眼睛看着他:“不,不行!”
“没有行不行的。”他的双手微微用力的锢住了我的腰肢,郑重而低沉的道:“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可是”
我急得直冒汗,他说得没错,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局面,我们的确没有选择了。可我不能不去想,别的人都有自保能力,只有我的离儿她这么小,让她接触到战争已经是我这个做娘的失职了,我怎么能还让她留下来做人质呢?!
“青婴。”
“不,不行的!”
“青婴!”
他加重的语气,抱着我的双手也微微用力,我猛地贴上了他的胸膛,抬起头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仿佛避无可避的,面对眼前自己的困境。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下,抬起手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眉心:“你不能感情用事。”
“……”
“否则,将一事无成。”
我痛苦的看着他,内心煎熬得好像放到火上烤,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裴元修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一只手握着我的双手放在胸前,轻轻的对我说道:“只要我们能成功,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如果我们现在就放弃了,那这一切,可就都完了。”
……
我和他在这个帐篷里呆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后来,终于有人来请我们了,我看了裴元修一眼,他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牵着我的手出去,走到了那个大帐中。
一进去,才发现刘轻寒也带着离儿,站在里面。
我一看到他们,只觉得刚刚才做好的心理防备在这一刻都决堤了,急忙走过去,离儿一看到我,也立刻扑过来抱住了我:“娘!”
“离儿,你没事吧?没人欺负你吧?”
“没事啊娘,三叔一直在陪着我呢。”
我细细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头发,确定这孩子没有任何异样,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刘轻寒。他倒是很平静,从进入这个军营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这个时候也只是朝着我们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还好。
看来忽木罕和佔真也是极力拉拢我们,对我们身边的人都算得上以礼相待。
只是,如果他们知道刘轻寒的身份,恐怕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这时,坐在正上方的忽木罕和佔真走了下来,看着我们说道:“你们两商量得怎么样了?”
我和裴元修对视了一眼,然后我说道:“我可以去跟被你们包围的蜀军说清楚这件事。”
“……”
大帐里,似乎有了一时的安静。
刘轻寒看了我一眼。
不过,他仍旧什么都没说,倒是忽木罕的眼中腾起了掩饰不住的狂喜,那掩埋在浓密胡须里的嘴已经迫不及待的裂开笑了起来,大声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又朝我伸出手,想拍一下我的肩,但立刻想起之前我整个人都要被他拍散了的样子,又收回手去,实在按捺不住,拍了一下佔真的肩膀:“真是太好了!”
相比他的狂喜,佔真倒是很沉得住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异样沉静的光芒,一直看着我。
我接着说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回头看了裴元修一眼,见他只是点了点头,便咬着牙,对忽木罕道:“我要带我的女儿一起去。”
这话一出,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而压抑了。
忽木罕和佔真对视了一眼,半晌,忽木罕又拍着后者的肩膀笑了起来:“你还真的没有猜错。”说着,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不过我们也正好要告诉你,你们这群人,谁都可以跟你去,只有这个小姑娘,要留下来!”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站在我身边的离儿牵着我的手,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
我寒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颜大小姐应该明白。”
佔真平静的走上前来,说道:“让你回去是劝说蜀军与我们合作的,万一你有二心我们当然要有人在手中为质,才能保证你不会乱来。”
“可是你们留谁不好”
“就是留谁都不好。”佔真说道:“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应该是什么事都可以做的。所以我们谁都不留,只留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