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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句。”
“……”
上一次,也还是这样。
“我希望你记得的是战火一起,百姓流离,尸横遍野,苍生何其无辜。”
他的面色微微一僵。
我笑了起来。
笑容中,视线却已经模糊了起来,我微笑着,哽咽着,说道:“你为什么,就是记不住这句话呢?”
模糊的视线中,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了一丝裂痕:“青婴。”
我有上前了一步,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几乎和他脸贴着脸,呼吸也纠缠在了一起。我看着那双清净的,近在咫尺的眼睛,轻轻说道:“元修,我早就知道,我不可能改变一个人。”
“……”
“我也知道,天下大势不可能为了我一个女人而改变。”
“……”
“这些,我都知道。”
“……”
“我们的婚姻,也不是一场交易,所以,我们谁也没有欠谁,你不必躲躲藏藏,也不必将我拒之千里。”
“……”
“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你能多想想那句话。”
他的脸上浮起一阵痛楚的神情:“青婴。”
“这一次出海,也许来得正是时候,”我微笑着看着他:“我们之间,有一些事本来就太快了,现在可以让大家分开一下,也静一静。这样的话,也许你会更明白,你想要什么”
说到这里,我抬起头来,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他身后那站在码头上相互扶持的韩家姐妹。
“青婴。”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我能给你的,只有我自己。”
“……”
“再会。”
“青婴……”
我笑了一下:“希望能再会。”
说完,我慢慢的转过身,朝着那巨大的海船走去。
第953章 软帕上的地图!()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我扶着围栏站在船头,感觉到阵阵江风卷着冰冷的利刃划过脸颊,眼前所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
船已经航行了好多天了,虽然是日夜兼程,但显然我们要追逐的那个船队也并没有放松,所以始终没能赶上他们,眼看着就要到出海口了,两边连绵起伏的山野逐渐为波涛汹涌的江水吞噬,甚至连苍穹尽头那璀璨的繁星,似乎也快要融入无边无际的水域当中。
即使这样的美景,也不能让我又丝毫放松,因为我的离儿,还不见踪影。
想到这里,又是生气,又是咬牙,有的时候,甚至恶狠狠的想着如果这一次找回她,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可是
就这样恶狠狠的想着的时候,脑海里却晃过了另一个人平静的,甚至有些冷酷的温柔笑意,他的目光清明而璀璨,如同容纳了万千繁星的水波。
他操纵着轮椅,从红颜塔上无数被风吹得飘飘飞扬的画卷中,从我尘封的记忆的灰烬中,慢慢的走了出来,微笑着说:姐姐,你答应过,永远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夫人,夜已经深了,请夫人回房休息了吧。”
我回过头,看见一个侍从站在我身后。
是药老身边的人。
上船后的这些日子,我几乎没有再跟药老会过面,虽然,大家都处在不过百尺的距离内。
在上船时,他就站在船头上,我跟裴元修说的那些话他一定全都听到了,也许作为药老,他对我有疼爱之处,可作为裴元修的父亲,我的公公,他未必能毫无芥蒂的面对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妇。
所以,我不为难他,也不为难自己,这些日子,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避免着直接碰面。
不过,有的人,却是避无可避的。
一旁传来了另一个侍从恭敬的声音:“子桐小姐,夜深了,请回房休息了吧。”
我转过身去,正好对上了她看向我的目光。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一时无话。
我还记得那天登船之后,眼看着船就要起锚远航,韩若诗突然对她说了几句话,韩子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的神情,她仿佛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立刻也跟着上了船。
我当然很惊讶,却并没有太意外。
只是看着码头上,韩若诗慢慢的走到裴元修身边,似乎想要开口安慰他什么,但裴元修却自始至终都只仰头看着船上矗立不动的我们,那目光显得茫然极了。
和此刻,韩子桐看着我的目光一样。
人在很多时候,总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可真正面对了巨大的阻力,甚至灾难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渺小无力,更何况此刻,我们面对的,是完全无法预测,也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江流,汇入大海之后,我们的未来,就更加渺茫了。
我和韩子桐在这一刻的对视,仿佛也都看到了我们对这一次旅途的无助。
我沉默了一下,轻轻说道:“早点休息吧。”
说完,也不等她再开口说什么,我转身走进了船舱,而走进舱门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此刻,天幕笼罩下的大地已经完全漆黑一片,只剩下天空中一轮明月,倒映在江流中,随着潺潺流动的江水,月影朦胧,仿佛要随之流逝,流向大地的另一端,汪洋的尽头。
在这样的月华之下,韩子桐原本纤侬合度的身形越发显得玲珑窈窕。
也越发的,渺小无助。
她突然开口说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眉心微微一蹙。
月色下,她的身子被风吹得微微的摇晃着,似乎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明天就要出海了吧?”
“……”
“你有什么打算吗?”
“……”
风,仿佛更加凛冽了一些。
我们的船从金陵驶出之后,就一直全速前进,可显然刘轻寒他们也并没有放慢船速,眼看按照我们行进的路线和进程,明天就要出海了,我们一直没有追上他们的船。
明天,一旦出了海,没有了航向,我们就会完全变成无头苍蝇。
所以她问我,有什么打算。
虽然她现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但我明白,她是相当不安的,虽然她是江夏王女,虽然她性格暴躁,冲动易怒,但毕竟只是一位王女,一个从来都娇生惯养,也娇惯着别人的女孩子,突然要让她来面临这样的凶险旅途,她难免会有情绪上的崩溃。
我想了想,只用柔和的口气说道:“今晚你早点睡吧。”
“……”
“明天的事,我会安排的。”
说完,也不等她再开口发问,轻轻的朝她一点头,我便转头走进了舱房。
进了房间,还有两个侍女进来给我点灯铺床,我坐在靠窗的桌边,等她们忙完了,正要退出去的时候,我说道:“今晚谁也不要再进来打扰我,明天早上,除非我自己走出这个房间,否则,不要让任何人进我的房。”
她们惊了一下,对视一眼后,轻轻的说道:“夫人是要办什么事么?需要奴婢们做什么?”
“不要多问。”
“……”
“你们要做的事,就是看好我的房间就行了。”
“……”
“记住,在我出门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门。明白了吗?”
“是。”
她们两听着我的口气,也明白这话不是普通的吩咐,俯身行了礼,便轻轻的退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立刻,也将外面的一切声响都隔绝了。
我打开木柜,从里面拿出了笔墨纸砚,小心的铺在了桌上,却并没有立刻落笔,反而是走回到床边,脱下鞋子,盘腿坐在了床上。
莲花盘坐。
这是佛教徒修行静坐的无上**,我的二叔,正觉法师就是以这样的姿势盘坐进入禅定的状态,而我,修行没有到他那样的境界,自然不可能进入禅定状态,但这样的姿势却可以帮助我封闭五识,进入精神境界的最深处。
我静静的坐在那里,平息心跳,放慢呼吸。
慢慢的,我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些不同了,船身下那涛涛的江水,仿佛这一刻已经湮没了我的脚踝,每一股水流都流淌过我的身边,轻触着我的肌肤,伴随着我的呼吸,一起一伏,一动一静,都那么的清晰。
然后,那水流仿佛引导着我,走向了另一个时空和空间。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
江水汩汩的流淌着,好像一只温柔的手,在我的背后轻轻的推送着,我随着那水流慢慢的迈出了一步,立刻看到了眼前一阵阳光灿烂照耀在江水上,反射出了粼粼波光,在眼前形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一时间,我的视线也有些恍惚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个开阔的小院子,院子中间的水池里立着嶙峋的假山,水中几条橘红的鲤鱼游来游去。
而池子对面的,是一座看起来十分雅致的房舍,门窗虚掩着,从里面飘出了淡淡的熏香。
这个景致,很熟悉。
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铁家钱庄的后院。
江水绵绵的推送着我的脚步,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立刻看到屋子中央的圆桌上,摆着一只被打开了的锦盒,锦盒内空空的,而旁边的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东西。
是一块透明的软帕,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被包裹着的免死玉牌。
我心中一喜,正想要抬起手去拿,却突然感到手脚一阵沉重,几乎抬不起来。我急忙凝神定气,又静静的呆了一会儿,终于感到手上有了一些力气,便伸出手去,拿起了那块玉牌,小心的放在掌心里,开始拆开那层层叠叠包裹着的软帕。
最后,终于被我拆开了。
玉牌沉甸甸的落在了我的手里,面上那个硕大的“免”字,映入眼帘。
可是,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当初初见这块玉牌时的惊愕也在此刻平息下来,我屏住呼吸,将视线慢慢的移向另一边,那被我无意识的丢弃在桌上的,软塌塌的那块软帕。
上面的纹路……
不行!我看不清!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刻感到身体周围的江水汹涌了起来,几乎要将我从这个桌边推走,也将周围的一切都冲击得摇摇欲坠。
不行,我一定要冷静下来!
想到这里,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紧闭上了眼睛。
视线中,仍旧是一片模糊,但却回到了刚刚,我手里握着那块沉甸甸的玉牌,小心翼翼的拆开那块软帕的一瞬间。
当我掀开软帕的上角时,上面是一条细细的曲线,虽然断断续续,却从左上角处斜斜的插下来。
当我掀开软帕的左角时,几乎是一片空白,却在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段短短的曲线,和左上角那条曲线汇聚。
还有,当我掀开软帕的下角时
左下角,有几处断断续续的点,仿佛连成了一线,而线的尽头则是
想到这里,我蓦地睁开了眼睛。
第954章 你确定他们会去那里?()
就在我睁开眼的一瞬间,突然,一声砰的巨响传来。'+新^^+
顿时,一股汹涌的江流也猛地冲了上来,一瞬间便将我整个人吞没,水流不停的撕扯着我,将我扯进了一个漩涡当中,顿时一阵窒息,几乎让我眼前发黑。
好……难受!
我挣扎着,喘息着,混乱中感觉到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用力的抓住了我。
耳边,在水的汹涌之中,仿佛还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细碎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你没事吧?”
“喂!”
“岳青婴!”
仿佛有一只黑手,用力的扼住了我的脖子,我死死的咬着牙,喉咙里发出了如同野兽咆哮一般的低吼:“啊!”
“岳青婴!”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眼前蓦地一片血红,又骤然褪去,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满是惊恐表情的脸庞,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得:“你,你怎么了?”
“……”
我喉咙里咯咯作响,只说不出话来,满头大汗的看着她。
韩子桐显然也被我刚刚的样子吓坏了,脸色也有些苍白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你,你怎么了?”
“让我来看看。”
旁边传来了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一只手拨开了韩子桐走到我面前,定睛一看,却是药老。他伸手摸了一把我的额头,又握着我的手腕,可还没来得及诊脉,我已经感觉到胸口一阵闷闷的沉痛,立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