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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同伴或者说保镖对着他毫不掩饰的杀意,也知道对于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他这样的靠近意味着什么。可他就是提着小命这么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地走上前去,像是追逐着光明的蛾子,有时候早晨醒来都要忍不住热泪盈眶,感谢上帝让自己遇到这样一个人。
“希瑞尔,你知道我最喜欢梵高”艾伦吸了吸鼻子,湿漉漉的眼睛叫他看上去还是孩子一般的可怜无辜,“梵高写给弟弟提奥很多信,有一封里写到这样一段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我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希瑞尔缓慢地念道,替他将这段文字说完,“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的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就有了一切。”
“我终于明白这种情感到底是什么”
“可我找不到她了――希瑞尔我找不到她了!”
“我以为她已经开始接受我,可是忽然的,就不见了,”艾伦的眼泪流下来,“没有一点预料,他们就消失了音乐节还没结束,她怎么就走了。”
艾伦去了西西里岛,想找到一点头绪。那个人就算不是某个家族的首领,也该是重要人物,不可能一点名气都没有,可是他走遍了所有的酒馆,没有一个肯接受他的委托,他用了他能用的一切手段,还是只能狼狈离开。
“帮帮我!希瑞尔,帮帮我,”艾伦痛苦地说,这样一份恋情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更不能借助他们的力量,“你有那边的关系的,对不对?帮帮我希瑞尔,只有你能帮我!”
希瑞尔坐在沙发上,平静注视着他。明明坐在一个水平线上,却莫名有了一种俯视的错觉。“值得吗?”他说,“在我看来都只是你一厢情愿。”
“不是!我感觉得到!”艾伦焦急道,“不是的,我能感觉到她是在意我的!”
“所以,就算找到她又能怎样?”希瑞尔抛出一个致命的问题。
白黑两道本来就是道宏壑,艾伦的身份又着实敏感了些,他生来就背负着一种无法推脱的责任,而那位黑手党女首领既然从未开始过,就此了结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我知道,”很久以后,艾伦这么说道,“我都知道的。”
――“可我不愿意。”
“可我不愿啊。”
“希瑞尔,你也遇到过这么一个人,”艾伦坚定地看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你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克劳瑞丝的存在不是秘密,这些人知道,只是从未揭过希瑞尔的伤疤。
“我能帮你,”希瑞尔最后说,“但我不确定找不找得到答案。”
艾伦喜极而泣:“谢谢,谢谢!只要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叫我做什么都愿意!”
*
又是佛罗伦萨。
这个城市,怎么总是会发生这样的故事呢。
希瑞尔跟黑道方面的接触几乎没有,但是他有灰色方面的渠道。而且从当年的撒弗艾尔开始,意大利的不少势力他都有交往。想查一个人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且,有捷径。
劳伦斯接到电话很是抱怨,希瑞尔安静地等他抱怨完。确实很久没联络,这次难得联系他却是来求帮助的,当然有些心虚。
“等等,我好像有些印象,你稍等我问问。”
劳伦斯作为意大利现任船王,大部分势力跟产业都是白的,但尤金家族却也有着庞大的黑手党家底。那边不是他在管,首领却不是他的兄弟就是他的叔叔们,关系极近,他当然见多识广。只是意大利黑色势力中大大小小太多家族了,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不过女首领挺少,他又是出了名的情圣,对有性格的女性有所印象也难免。
果然没多久,希瑞尔手上就有了那位女性的详细情报。
黑手党家族之间彼此也会明争暗斗争夺生存资料,但对外时时却是难以想象的沆瀣一气。艾伦想从外边查当然麻烦,而且他又不敢大张旗鼓,自然会碰个头破血流。不过他能想到寻求希瑞尔的帮助,方法是对的,却还真不知道是走了一步好棋还是臭棋。
艾伦已经回国。希瑞尔得到确切资料之后没有直接转交给他,而是亲自跑了趟西西里。
劳伦斯毫无预料亲自跑过来,不顾那张冷脸,勾着他的肩笑眯眯:“哎呦,久违久违。”
左眼写着有八卦,右眼写着让我看,脑门上全是快上快上。
希瑞尔约了那位叫恩里娜的女首领,抵达对方所说的咖啡馆时,身后就死皮赖脸跟了个劳伦斯。
咖啡馆很小,而且跟大多数意大利店面一样,下午才会开门。希瑞尔走进去,角落里就只有一位客人。
男装,穿得应该已经算是休闲,头发没有上发蜡,却用皮筋一丝不苟地梳起束在脑后。艾伦的评价非常符合事实,她露出的整张脸不算漂亮,甚至少了些对于女性来说的该是特有的柔和,反而冷漠生硬得像一个男人。
对方看到劳伦斯,显然是一愣,但是没有什么话语。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显然是认得这个像花花公子更甚于控制着意大利大部分船业的男人是谁。
“日安,恩里娜。”劳伦斯用一种惯来的甜蜜口吻打招呼,明明不熟都被他叫得像是旧情人。
恩里娜连眉毛都没有一根抖动。
希瑞尔点了杯摩卡,恩里娜面前是被黑咖,显然未加任何东西。
两个人相对沉默。劳伦斯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不好随便说话,只好无聊地掏出手机来。
直到告别时,希瑞尔也没说一个字。他只是接过手下递上来一个密封的文件袋,放在桌上慢慢推给了对方,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劳伦斯莫名其妙跟在后面,出了门才开始问:“什么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希瑞尔回答。
“所以?”
“是位很出色的女性,”希瑞尔笑了笑,笑意极淡,但好歹也是一点清晰的小小的愉悦,“艾伦不亏。”
这样的女人,强硬而果敢,永远都知道自己可以要什么,不能要什么,能得到什么,不能得到什么。她不会跨越自己局限的那条线,因为她承担不起到达线的另一边的代价。
希瑞尔仰头看着西西里的天空,很有意思,连这里的天空都能是这么清澈明媚。
第113章 纵火者()
希瑞尔在帮艾伦查到恩里娜的身份甚至亲自动身去见了那位女首领一面之后,就不再去关注这件事了。当时的他并未意识到这件事能带给他什么。
他本意上并不想伤害这些人――还未知道真相时,他将他们视为亲人,可是就算知道了事实,长期以来存在的情感真的能被完全割舍么?
维拉妮卡在他还幼年时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入王庭,查理德与艾伦把他当做兄弟亲近,女王与亲王如疼爱自己的儿子般对待他,他打小在温莎长大,浑身上下都刻满了它的烙印,就像他会尽全力支持维拉妮卡一样,艾伦本就与那件事毫无牵扯,希瑞尔便真的能够借由他来达到攻击那些被他视为亲人之人的目的?
希瑞尔无法不承认,他曾经在王庭中感受到的每一份关怀都是真心的,他被关怀,被宠爱,被纵容,被珍惜,那全是真心的,没有任何利益的牵扯。可现在想来,女王带给他的一切荣宠,又何尝没有补偿的意思?
可是他如何能想到,当年被掩埋的真相会是那般不堪!不堪到他必须复仇才能告慰一切的无辜牺牲者!
曾经他怎样也想不到,原主究竟触犯了什么以至于他最后会被舍弃――现在面对他所整理出来的东西,隐隐知晓,或许,因为他姓艾尔玛西亚,因为他是银月公爵,因为他是艾尔玛女王仅剩的血脉,他就是种威胁。
保护他,因为他还有价值?舍弃他,因为有比保全他更高的利益?就像当年舍弃他父母与他们身后的势力一样?在他真正被舍弃之时,就算还有人对他报以歉疚都抵不过最后的仇恨,或许在刽子手的眼中,他这么多年来的活着也只是侥幸残存,死亡才是他早该步入的归宿!
希瑞尔知道原主的一生不是自己的结局,可无论如何这笔除他之外无人知晓的账还是必须得算上。
天色已经将近破晓,东方隐隐都有光线穿破黎明,希瑞尔从埋首了整晚的书桌前抬眼,眼前一花,有那么瞬间的茫然,然后慢吞吞起身,站到落地窗前,静静望着即将发生巨变的天幕。
他在整理当年父亲的政治团体的相关资料。
他一直刻意去忽略一个事实――凭借当年父亲的政治地位与背景实力,真的没有人觉察到那场飞机事故背后的猫腻吗?幕后的黑手能抹消绝大多数的证据与风声,可当年站在艾尔玛身后的家族与势力那么多,不买王室账的多的是,怎么可能叫所有人都闭上嘴巴?
他一直不想去搞懂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知晓答案,就会直接触碰到最核心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会叫整个局面都失控,因为他绝对没办法忍住。
除此之外,希瑞尔所依仗的就是脑子里的一张名单,这是他的父亲留给他最后的财富。
死死记着不敢忘,他一直希望着自己不会有动用它的一天,但如今没办法了,他很难斗倒一个如日中天的家族,特别是这个家族背后有整个王室,而王室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于整个国家。
不去关注不代表他不在意。这些年他远离英国权利中心,甚至表现得对政治毫无兴趣,除了明哲保身外,也有麻痹那些阴影中的视线的计较。但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拾回这一切的。
现在这些资料全是他自己在做,没有人能够帮他。适合知道那真相的人不懂得这些政治牵扯,懂得政治关系的人又不适合被告知真实的目的,那年他孤单一人在白色城堡看落日,多年之后他依然踽踽独行,想来冥冥中被注定的东西就是无法改变。
心脏被巨石压得有些沉,希瑞尔在透不过气之前转身走出书房。他下了楼,并没什么目的,就是随意逛逛。
天色还太早,值夜的仆人跟保镖看到他,有些惊讶,但都训练有素,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在门廊外望见踏着黎明前的微光悄无声息回返的猫――疯了整晚,这个时候才回来准备补个眠的猫,陡然撞见他也愣了愣,然后停下灵巧跳动的身躯,坐下来静静看着他。
希瑞尔冲它点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克洛恩没有跟着他一起出去,只是坐在那里时不时晃动一下尾巴,无辜又审视的眼神钉在他身上,带着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神经质。
不知不觉走到金盏花乐园。希瑞尔仰头望了沉睡中的建筑好久,最后随意拣了张长椅坐下。
他把大脑放空了发会儿呆,东方天幕整个儿都泛白的时候,肩上落下点重量――希瑞尔抬起头,奈登正把外套披到他身上。
“请您去休息会儿吧,”他的贴身管家规劝道,“再这样工作下去,您会撑不住的。”
“睡不着。”希瑞尔无奈道。精神非常疲惫,可是意识却始终不肯陷入沉睡,像是一直有种没有形体的东西在刺激他的神经一样,叫他处在这样尴尬的情形中无法摆脱。
“您得调整自己的状态,那种事没办法一蹴而就的。”奈登道。
“道理我懂,”希瑞尔苦笑,“可越是陷在当年的事况中,越是心惊到没法平静。”
“所以,您又有新的设想吗?”
“是的。”希瑞尔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现在觉得,我的父亲真的是一位很伟大的家主。”
细数起来,历代艾尔玛的主人又何尝不伟大呢?很少有家族可以绵延那么久的鼎盛,可是艾尔玛就做到了。他们跻身上议院,牢牢握着政治权柄,却从来不向王室靠拢,不与本国的大贵族联姻,坚守着自己的独立、纯粹与骄傲,这未尝没有忌惮王室、保全自己的意思在内。
希瑞尔曾经一度以为父亲与王室的关系不错,如今想,与其不如说父亲跟王室走的近,不如说父亲是与安德鲁阁下相交甚笃,而安德鲁阁下恰好成了女王丈夫而已。至于当年父亲将他送入王庭接受教育如不出所料,暗地里必定是有某种思量与交换在内。
在希瑞尔看来,父亲是一位典型的艾尔玛家主,一个再合格不过的银月公爵,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