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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是上元节。
这晋城自初八点灯,一直到正月十七的夜里才落灯,整整十天。
周氏念着这段日子女儿乖巧,也就应下了。
姜令菀心里乐,回了屋就将那雕红漆牡丹花开匣子打了开来——里头是一套极精致的粉牡丹头面,是今早陆琮派人送给她的。今日不巧,陆琮有事被皇上宣进宫,没能陪她一道过生辰,可这礼倒是没忘,早早的让杜言给送来了。
姜令菀瞧着这里头的首饰,轻轻摩挲这,倒是极合她的眼缘。
没想到他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给媳妇儿挑首饰的眼光还不错。
次日傍晚,姜令菀梳妆打扮之后,戴上了陆琮送给的那套粉牡丹头面。枇杷习惯性夸赞:“咱姑娘越来越美了。”
姜令菀笑笑,捏了捏枇杷的小脸,心情仿佛特别的好,整个人都是明艳照人的。
前些日子她刚来月事,身子不舒坦,做什么事儿都是束手束脚的,如今这月事干净了,自然是欢喜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会儿也不难受了,前几日胸前的两团发胀,胀鼓鼓的,又疼,晚上睡觉都不舒服。她知道那是在长,自然盼着它茁壮成长,日后变得窈窕纤细,蜂腰隆胸,美得让陆琮挪不开眼。
今日一道出门的还有姜令蕙和苏良辰。至于姜令荑,这几日身子不适,就不去了。姜令菀晓得她这位四姐姐喜欢安安静静的,昨儿来了小日子,也就不勉强她。只是这祐哥儿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撒手,跟个团子似的粘着她,说什么都要跟着去,最后还是姚氏亲自将儿子给抱走了。
瞧着祐哥儿那副小可怜样,她光是看着就心疼,便答应他给他带两串糖葫。祐哥儿不依,撅着小嘴泪眼汪汪,只让她亲亲脸才肯作罢。
出了门,姜裕打趣儿道:“这祐哥儿跟二叔一个德性,小小年纪就喜欢漂亮姑娘。”
姜令菀双眸弯弯笑成月牙儿。
外头统共两辆马车,姜令菀同姜裕坐前面一辆,姜禄领着姜令蕙和苏良辰坐后边一辆,正刚要出发的时候,薛峥薛嵘两姐弟来了。薛峥今日虽穿着姑娘家的衣裳,打扮得像个大家闺秀,可举止比男子还要彪悍,一来就立马跳上了马车,笑笑打开帘子道:“难得出门赏花灯,咱们一起去吧……”说着冲着自家弟弟招招手,道,“嵘儿,还不赶紧上来。”
她见自家弟弟扭扭捏捏,便干脆一弯腰揪住薛嵘的衣领,直接将人提了上来。
姜令菀侧过头看了一眼薛嵘,夸赞道:“嵘表哥今日穿得真好看。”
也不是因为穿得好看,是因为这张脸实在生得太过秀气白皙,这浓密纤长的眼睫,秀挺的鼻梁,粉如花瓣的唇,这五官每一样都生得很精致,怕是姑娘家瞧着都羡慕不已。小时候薛嵘还胖一些,如今瘦了,这俩姐弟更是长得越来越像了。
薛嵘被夸得俊脸有些泛红,耳根子微微发烫。
薛峥翘着二郎腿,望着自家弟弟这表现,心里越发着急了起来。
心道:不成,她得想个法子让弟弟好好表现表现才行。
马车在明月河边停下。
一眼望去,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星星星点点的花灯。
薛峥一下马车,一溜烟儿就没人了。姜令菀赶紧让枇杷去找。总归是个姑娘家,今日人这么多,走散了可不好。
至于薛嵘,却是静静陪在自家小表妹的身边。
他侧过头看着自家表妹的小脸,这粉扑扑的小脸,越看越喜欢呢。
姜令菀记着上回陆琮同她说得话,这一下马车就四处瞧了瞧,却没见着他人。说实话,她心里惦记着他,昨儿在宫里待了一天,也不晓得那皇后有没有为难他。她可是记着的,陆琮十岁的时候,这皇后故意在马上动了手脚,不过就是陆琮和太子之间的一场小小的比试,她便要下次毒手,如今陆琮少年得意,那皇后瞧着心里估计也不舒坦。
不远处花灯架子下——
陆琮望着前面正四处张望的小姑娘,嘴角微微翘了翘。他刚想过去,便瞧见了她身边那个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
似是想到了什么,陆琮的眉宇顿时凛冽了三分。
从小到大,姜裕就知道薛嵘喜欢他妹妹,他经常同薛峥切磋武艺,虽然每回都输给她,却是真心把她当兄弟,至于这薛嵘,他也是当成亲弟弟般看待。目下他瞧着薛嵘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妹妹,便不悦的轻咳了一声。
薛嵘赶紧将目光挪开,嘴角却扬着笑意,心里正欢喜着呐。
可他瞧见那花灯下站着的男子,见那男子生得俊朗,却莫名其妙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顿时令他心头都颤了颤,遂下意识往小表妹的身边靠。
正在这时,去寻薛峥的枇杷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对着姜令菀道:“六姑娘,不好了,薛姑娘和一位公子抢花灯,这会儿在前面打起来了。”
正当姜令菀诧异的时候,枇杷又哭丧着脸补了一句:“还把人家公子给打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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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峥虽然性子野,却也是个讲道理的,若没什么气不过的事儿也不会无端端打人呐。
可如果对方太蛮不讲理,她没法子,只能用拳头解决了。毕竟这拳头能让他安分些,听她讲道理是不是?
只是薛峥并不知情,被她打趴下的这位年轻俊朗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太子陆昀。
太子边上还有一个穿着男装的小姑娘,便是当今的九公主,如今已经十三了。九公主虽不是皇后所出,可自幼丧母,有幸被皇后膝下养着,待得日子久了,同太子简直比同父同母的亲兄妹还要亲。今儿上元节,太子陪九公主一道出来赏花灯。九公主远远看中了一个大鲤鱼花灯,太子疼妹妹,便派人去买,却被薛峥捷足先登。太子为了九公主,便提出用十倍的价钱买薛峥手里的鲤鱼花灯,可薛峥哪里容忍的了别人和她抢东西,自然不肯,于是太子的手下便开始出言威胁,这薛峥脾气一上来,就干脆撸起袖子打了起来。
大街上打架这种事儿的并不是没发生过,可一位年轻公子和一个小姑娘打架还是头一回,最重要的是——这小姑娘活生生将一个大男人给打趴下了。
这看得一干围观的群众眼睛都直了。
太子打量着面前的姑娘,见她穿得一身儿鹅黄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小袄,打扮的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这脸也是唇红齿白,甚是秀气娇美,可这举止……太子的英俊的脸黑沉沉的:“你是哪家的姑娘?报上名来。”
薛峥一听此人是要算账,心下有些蠢蠢欲动,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眉眼,双手环在胸前,道:“你生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怎么着,被本姑娘打趴下了,想秋后算账?”
太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蛮横的姑娘,也没见过这么大力气的姑娘。
如今他也已经到了选太子妃的时候,那些王公大臣整天想着法儿的把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在他面前溜一圈儿,为得就是能入得他的眼。他见过的那些名门贵女,一个个都是端庄贤淑,吃块小瓜都要咬上咬几口,更别说是穿着一身漂亮衣裳,却为着一个花灯撸起袖子当街和一个男子打架的。
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方才挨了一记拳头,疼得厉害,暗道:这姑娘家的力气也忒大了些。太子自幼喜欢同陆琮比较,当然打小就练武,这宫里的奴才没一个打得过他,可真实的情况怎么着,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太子咬着牙道:“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改明儿咱们重新打过。”
从小打到,只有她找别人打架的份儿,还没见过有人主动找她打架的。薛峥一时来了兴致,眼睛都亮了。
她走过去,抬手拍了一下太子的肩膀。
薛峥的身量虽然高挑,却也比太子这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矮上半个头,可这副气势,却是半点不输人。她笑笑,一双眼睛极有灵气,道:“成啊,下回来忠勇侯府找我,我一定奉陪到底。”
忠勇侯府的姑娘。太子暗暗记下。今日他不打算暴露身份,不然让晋城的人知道他堂堂太子被一个小姑娘打成这副德性,他还要不要脸了。
九公主瞧着薛峥离开,这才一脸崇拜道:“皇兄,这位姑娘好生厉害,长得也漂亮。”
太子觉着丢人,可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主儿,从来不会仗势欺人。他一摸九公主的脑袋,道:“待会儿给你买盏更漂亮的花灯,不过今日这事儿,不许告诉母后,可记着了?”若是被母后知道了,这姑娘保准见不着明早的太阳。
九公主眨眨眼,小鸡啄米般道:“知道了。”
怕丢人嘛,她理解的。
姜令菀找到薛峥的时候,这人群早就散了,见薛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鲤鱼花灯,一见着她,便笑吟吟迎了上来,这鲤鱼灯笼往前一送:“给。”
姜令菀没接过花灯,只着急道:“你同人打架了?”
一提这事儿薛峥就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这花灯分明是我先看见的,都付了钱了,那人非要同我抢,还拿银子来砸我。你说说看,怎么说我也是侯府嫡女,难不成还缺这点银子?可那人不依不饶,非要这花灯,最后……”
姜令菀没瞅着那人,自然不晓得那人是太子,只想着怎么着她这表姐也是忠勇侯府的姑娘,这晋城还没什么人敢惹她。她细细打量薛峥,见她毫发无损,这才耷拉这小脸,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都担心死了。”
方才她一听,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这位峥表姐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若是今日再闹出当众打人这茬,那以后还怎么说亲啊?
薛峥瞧着小表妹这副可怜样,一时心都软了,忙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安抚道:“好了,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儿嘛?再说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没见过那么蛮横的,跟个螃蟹似得横着走,当这晋城是他家后院呢。”
瞧着薛峥气恼,姜令菀窝在她怀里,赶紧抚了抚她的背:“别生气了。”
薛峥笑笑,道:“我还犯不着为这生气,只是看不惯罢了。这花灯我一瞧着就觉得你会喜欢,怎么着,还行吧?”
姜令菀接过薛峥手里的灯笼,瞧了瞧,弯唇道了声:“喜欢的。”
薛峥瞧着小表妹喜欢,心里也欢喜。她本来是想让自家弟弟送的,可谁料中间闹出了这茬,闹得众人皆知,她只能自个儿送给小表妹了。
姜令菀手里提着花灯,的确是喜欢,一抬眼,这才瞧着陆琮,忙更喜欢的唤了声:“琮表哥,你也来了?”
陆琮面无表情点点头。
姜令菀瞧着陆琮就有些挪不开眼了,今儿见他的穿着同往常不一样,穿了身月牙白的袍子,整个人瞧着多了几分儒雅。她想了想,这才望着不远处的花灯架子下,道:“那边好热闹,咱们去瞧瞧吧。”
这上元节最兴的就是赏花灯猜灯谜,目下这花灯架子下坐着一个青袍老者,这些花灯做工精致,一个个悬挂着相互辉映,很是精美。这花灯上各题了灯谜,只要猜中了这灯谜,就送相应的花灯,做工越精致的,上头题的灯谜越难。
姜令菀瞧见姜令蕙和苏良辰也在,边上站着姜禄。
因上回香粉那事儿,姜令蕙气恼了好几日,如今刚下马车又见着姜令菀了,自是不给她好脸色看。只是她瞧着这姜令菀手里的鲤鱼花灯有些眼馋,便抬头瞧了瞧,望见一只蝴蝶花灯,便对着身边的姜禄撒娇道:“哥哥,我要这个。”
那摆摊子的青袍老者开口了,满脸和善道:“小姑娘,只要猜中了花灯上的灯谜,这花灯就送你。”
姜令蕙听着有些心动,瞧着花灯上的字儿,便喃喃念了出来:“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她念着不禁蹙起了眉,疑惑道,“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奇怪?”
姜令菀对于猜谜颇感兴趣,如今这蝴蝶灯笼上的谜不难,不过是个简单的字谜罢了。不是她自夸,这猜灯谜,倒是很少有人能赢过她。
站在姜令蕙旁边的苏良辰,此刻望着对面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袍的男子,不禁面颊含笑,这才略微低眉,不急不缓道:“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这谜底。”
苏良辰穿着一身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随云髻上簪着一支玉兰花簪,加之她这脸生得秀美清丽,声音清脆悦耳,慢悠悠的开口,当真颇有韵味。
苏良辰身边的姜禄一双眼睛亮亮的,显然已经是看呆了。
青袍老者将蝴蝶花灯拿了下来,递给了苏良辰,笑道:“姑娘果真聪慧,这灯笼是姑娘的了。”
苏良辰落落大方道了声“谢谢”,然后才将这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