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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待皇帝发问,宁渊便开口道:“此药方是小的偶然间从一民间异士手中所得,以此方来熬制汤药,并将汤药广泛喷洒于天地之中,既不会有损田地与粮食,也有使蝗虫身体衰弱,直至力竭而亡之奇效,小人已然在居所先行试过,方才呈上。”
“此药方上的东西倒不名贵稀奇,想来推广也不是难事。”皇帝不动声色的又将丝绢交给身侧的太监,紧接着又道:“不过你所说的那些,朕要同机要大臣仔细商议之后再定夺用是不用,若当真有效,可解时下乱局,你可记大功一件,但若毫无作用,反倒使情形变得更糟,你亦是死罪难逃,你可明白?”
宁渊垂头道:“小人自然明白,皇上心系天下社稷,想救黎民百姓于,小人也不敢拿此事邀功,只有一件事恳求皇上,请皇上应允。”
“不邀功?”皇帝扬了扬眉,“那你所求为何事?”
“昔年,家师与小人遭人陷害在春闱场徇私舞弊,家师去官离京,清誉尽毁,小人亦被责罚永不得参加科考,但徇私舞弊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小人想恳请皇上,若小人所献之计奏效,请皇上下旨重查当年之事,抓出设计诬陷的小人!”
宁渊说到后边,语气不禁有些重了,而皇帝听后,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宁渊来,忽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是……高郁?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高郁那时候收的弟子,所以你上呈这些计策,是想替高郁翻案?”
见宁渊点头,皇帝沉思了片刻,才道:“若你所言属实,朕自然会派人暗地查访,倘若当真有人设计陷害,那朕必不轻饶……但这一切的前提,需得是你拿出来的东西有用。”
说完,皇帝挥了挥手,“朕累了,你说的那些朕也会记着,若无别的事情……”
“那小人告退。”宁渊今日所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有理由在这御书房多待,就算是活了两世,与皇帝见过数次,他还是拿不准皇帝的性子,所谓伴君如伴虎,事情办完了还是立刻退走的好。
出宫之后,宁渊哪也没去,径直回了家,每日依旧做着寻常的事情,好像对皇帝的作为一点也不急。
其实他的确不急,反正该来的也会来,太心急除了给自己凭添烦忧,不会有半点帮助,就这般过了两个月,等天气转凉,快要入冬的时候,他所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皇帝经过和机要大臣的商议,决定还是尝试一下宁渊提供的方法,便按照宁渊所说的缓缓推行下去,结果成效意外地显著,除了熬制出来的汤药当真有克制蝗虫的奇效外,皇帝亲笔御书的罪己诏,也果真让当地百姓激愤的情绪安稳了不少,至于那些官员,看见举报贪墨能够加官进爵,一些胆子大的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开始上奏举报,有人领头,后边自然有人跟上,而那些被举报的官员,惊恐之下,为了脱罪,也开始互相攀咬,甚至于抖出自己的上峰,就这般一层一层咬上去,最后居然咬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便是时任中书提调的昌盛候庞松。
皇帝收到奏折后震怒非常,因为计策是庞松带人提出来的,所以皇帝很自然的就交给了庞松去办,就连下拨的赈灾银子,也是庞松全权处理,他本以为庞松会办得很好,哪知这人贪得无厌,仗着大权在握,竟然头一个发起了国难财。
而下边的官员们,都是见着连主管此事的庞松都能从中抽取好处,那他们这些下级顺道捞一些也没什么,于是蹭蹭剥削,才致使银子最后根本没有多少发放到灾区。
若非此次有庞松知情的手下人举报,那么皇帝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于是他立刻下令,将庞松落狱待罪,同时还派出人手将整个昌盛侯府大搜了一通。
这一搜,更是发现其中金银财帛无数,听说还额外搜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主事的京兆尹不敢怠慢,连夜入宫将自己的所见所得尽数呈给了皇帝。
庞松在监牢中虽然不知道这一切,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末日似乎快要到了。
但他却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见皇帝暂时还没有处置他的圣旨下来,他便在天牢中积极活动,想方设法联系在外边能为自己说话的任何旧部,妄图谋取一些脱罪的机会,可惜,他明面上的同盟司空旭与他离心了不说,自己亦被皇帝下旨在府里思过,又哪里回来管他的死活;而他的女婿,禁卫军统领韩韬,除了猜度庞春燕外,也在记恨庞松在朝堂上参奏他以让他失了军衔之事,也没有替他说话的心思,至于其他人,看见连庞松的至亲都没有管他,更是不会来搅这趟浑水,全都揣出一副爱莫能助,作壁上观的模样,直将庞松气得牙痒痒,在狱中好似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不过他甚为笃定,皇帝应该不会杀他,不过是贪墨一些银钱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革职而已,他也相信以他的才智,和拍马屁的技术,只要能再见到皇帝,一定能重新讨得皇帝欢心,再得重用,只要他能重新握有权势,那外边那些吃里扒外的墙头草,他要一个一个去收拾!
可惜,庞松似乎是对自己太高看了,所谓登高跌重,在斩立决的圣旨传到天牢里来时,他还半天没回过神,甚至还尖叫传令的公公是在假传圣旨,他要面见皇上。
当然传旨的公公可不会理他,只将圣旨往他脸上一摔,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一日,华京中下起了初雪,宁渊受邀前往赵将军府喝茶,赵沫已经摆好了茶具,刚坐下,便听见赵沫道:“听闻这几日,庞松一直在牢里胡言乱语,好像根本不能接受自己被赐死的事实。”赵沫一面喝茶一面道:“他也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皇上为了赈灾之事,连罪己诏都下了,又怎么会从轻处置他这个当之无愧的头贪。”
“所以我当初才会规劝皇上往灾区下罪己诏,一来安民心,二来,罪己诏一出,表明君王都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责,他一个献出劣计,又敢中饱私囊的京官,哪里还能得到特赦,皇上就算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饶他。”宁渊冷笑一声,“何况庞家在京中尚无根基,又已众叛亲离,皇上一道圣旨,他便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庞松作恶多端,之前一直没办法抓住他的把柄,这一次他大概是以为自己会剧赈灾的首功,才会放松警惕,以至于露出了太明显的狐狸尾巴。”赵沫摇了摇头,“不过,皇上并非是一开始就决定要赐死庞松的,只因宁国公都特地入宫上奏弹劾,说自己得到密报,庞松陷害忠良,诬陷高郁,把持翰林院,让儒林蒙羞,还拎出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张唯当证人,这么狠狠煽风点火了一把,皇上一怒之下才会这般杀伐决断。”
宁渊没说话,此事他也知晓,宁国公为人素来中立,也不怎么竖敌,即便从前庞府几次冲撞宁府,将吴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宁国公都一直端着一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没有闹过红脸。
而这一次,宁国公居然破天荒的主动上奏弹劾,帮着宁渊对庞松落井下石了一把,还顺道替高郁说了话,宁渊知道,这多半是宁国公是在给自己卖人情。
看来上次对方说要推荐自己入仕之事,即便自己没有明面上答应,而宁国公也没有死心。不得不说,这老人家瞧着一副威严肃穆一板一眼的模样,还真真是一条老狐狸,早在得知张唯被革职抄家之后,宁渊便有要将此人找到的心思,因为若要给高郁和自己翻案,他是个人证,但一时之间就是找不到,宁渊还以为此人要么出了城要么被灭了口,想不到人居然被扣在宁国公的手里。
并且此次,宁国公还这样“恰到好处”地帮了自己一把,看来自己和高郁翻案的日子不远了,自己这个人情,是不欠也欠下了。
正想着,二人忽然瞧见赵府的管家匆匆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后,才压着声音对赵沫道:“主子,方才六殿下从宫中传来了消息,昌盛候大人……在天牢里自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华京篇马上结束,筒子们,接下来我一定要努力发展jq!
第203章()
“自尽了?”宁渊和赵沫同时一惊;显然被这个消息多少吓了一跳。
“是呢;就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管家一板一眼的说着,“听闻昨夜看守巡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等今晨天亮时;就发现庞大人在牢里用一根麻绳上吊自尽了。”
赵沫挥挥手,示意管家退下去;等人走远后,他才把目光落到宁渊脸上;发现宁渊一双眼睛闪烁个不停。
“司空旭下手还真是快;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宁渊自语道。
“你就这么自信是四皇子干的?”赵沫好奇道:“也许是庞松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与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那般丢脸,还不如……”
“庞松那等贪恋权贵,贪生怕死之人,哪里做得出自尽这种事。”宁渊冷笑一声,“哪怕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会忘记给自己翻案,看来应当是庞府当中藏着的什么东西被找了出来,让四皇子急了眼睛,才冒着风险杀人灭口。”
赵沫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们与大夏太后之间有所勾结,相信你也是知道的。”宁渊话音刚出来,赵沫便神色一凛,随即听宁渊继续道:“既然他们有所勾结,那么必定会有一些书信往来,原本我以为这等机密要务,断然没有留下的道理,换做任何一个人看了之后都会立刻毁掉,但现在看来,庞松似乎没有这么做。”
“你这么说,我也想到了。”赵沫淡淡道:“在抄庞松家的时候,京兆尹似乎搜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将他吓得不轻,想也没想就送入了宫中,只是此后便再无动静,我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宁渊摇头,“也许你并没有想多,但我多少能猜到皇上的意思,这等通敌叛国之事,皇上肯定不相信只靠着庞松能一个人完成,皇上没动静,大概是想暗地里调查,不愿意打草惊蛇,之事没想到,司空旭会如此警惕,也如此神通广大,连天牢中的人都能下手。”
“哼,这些狼心狗肺之人,丝毫不顾边关将士的死活,而与他国权贵勾结,图谋得当真龌龊。”赵沫看起来有些生气,一圈砸在了身前的小几上,激得上边的茶具都是一颤。
无怪赵沫不生气,他如今身负军衔,是个将军,也驻守过边关,对于边关的状况比别人都要清楚许多,大夏大周表面上和平往来,但边关却一直摩擦不断,尤其两**士之间还会偶尔出现伤亡,看着那些年轻又鲜活的生命一个个消失,赵沫才会如此痛恨卖国贼。
不过很快,当他注意到宁渊古怪的表情之后,立刻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又笑道:“我可没说你那情郎,他可同别人不一样。”
听闻赵沫居然如此露骨的就称呼延元宸为自己的“情郎”,宁渊不禁脸上一红,想要分辨几句,之前已经退走的管家却又回来了,朝宁渊一躬身道:“公子,宫里来了个公公传话,说皇上召你入宫觐见。”
“我听说灾区沿用了你提议的方法,不光青雀鸟之类带来的隐患缓缓消弭,灾情也已过去了,皇上现在传你入宫,多半是要论功行赏,你快些去,千万别耽误了。”赵沫嘱咐了宁渊一句,便拍了拍衣裳的下摆,开始收拾茶具,宁渊也匆匆随着管家出了将军府,好在马车就停在那边,他们不敢耽搁,让周石驾着马车直朝皇宫而去。
宽敞的御书房内,俨然已经站了许多官员,宁渊埋着头隐晦地扫了一眼,不少都是皇帝倚仗的枢机大臣,至于在最靠近龙桌边的一张椅子上,还坐了一名老者,老者没穿官服,可别人对他都带着一股礼敬三分的神色。
看见宁渊进来,老者熟稔的对宁渊点了点头,宁渊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好在拜过了皇帝之后,又朝他一躬身,唤了声,“叔公。”
“宁卿,你的这个侄孙当真是有些才华,如今东南三州可以安度此灾,他可功不可没。”皇帝第一句话竟然是朝宁国公说的,而且还夸赞了宁渊一番。
宁渊诚惶诚恐地跪下,便听见宁国公道:“皇上过誉,不过老臣也觉得这孩子聪明懂事,倒比我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聪明多了。”
“小人愚钝,哪里能和世子爷比较。”宁渊谦恭地道了一句。
“不光有才华,还很知礼,果然是可造之才。”皇帝点了点头,“你可知道,朕此次召你入宫,是因为你的计策有效,拯救灾区百姓于水火,所以要赏你?”
“皇上厚爱,小人不敢承受,且小人记得,小人已经说过了,不愿要什么封赏。”说完,宁渊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