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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江林瞄了我一眼,他眼神虽然淡淡的,但是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就是那种明明人家什么意思都没有,可你已经胡乱猜测胡乱恐惧的眼神。他瞄着我,没等医生发话,他抢白说,“抽风了?脑残治不了,脑震荡得治。”
上小学老师就教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所以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没钱!”
这话落入乔江林耳中,三斤汗狂流不止,他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转向医生淡淡说,“不用管她,住院治疗吧,给她用最好的药,费用我来支付。”
就凭这句话,我断定乔江林是个有钱人,所以我当即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
乔江林帮我办好住院手续,叫了个助理来照顾我,自己跑公司去了。之后的几天我都没再见过他,他助理是个漂亮的姐姐,带着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跟乔江林汇报我情况时总是恭恭敬敬的,明明乔江林看不见,她说是的时候还忍不住弯腰。
我问她,乔江林是不是很有钱?
她傻呵呵地看着我,思考了两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我说,那好,你告诉乔江林,明天我要出院了,他撞了我,应该来看看我,我有话想跟他说。
第二天我收拾好东西出院,坐在病房里等乔江林等到下午他才姗姗来迟,第一句话就是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开会忘记了要来送你。
我小说,大叔,没事儿,反正我没地方去,就在这儿等你也挺好,外头下雨,我没伞,你可以送我一程么?
乔江林说,好,饿么?我们去吃点东西。
之后乔江林打发了女助理载着我去吃东西,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在新天地七楼的香港茶餐厅,叫港丽。到现在我已经记不得那顿饭的味道,只记得我打开菜单时不小心骂了句我艹这么贵,抢劫啊。
一份土豆丝卖三十八,我觉得跟抢劫没啥两样。
乔江林尴尬地喝了口白开水,见我把菜单合上了,连忙说,“放心,我请你。”
然后我就笑了,点了份土豆丝,其他的都是乔江林点的,因为那些菜色都太好看太贵了,我不好意思点。其实我就死个农村里来的土鳖,一进这种高档餐厅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脚下软软的,身边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好像你身上透明的,兜里几块钱服务员看得一清二楚。我一直以为自己土,后来才知道我是真的土,港丽算什么高级餐厅?真是土得掉渣了。
还有个原因是我不敢点,土豆丝是最便宜的菜了,我盘算着要是一会乔江林跟我翻脸了,我身无分文没钱付账会被打死,三十八块钱我帮他们洗一天碗应该够抵债了。
乔江林给我点了杯奶茶,他自己喝白开水,这人脑子聪明啊,什么都一眼看穿了,直截了当地问我,“你想讹我多少钱?说吧。只要不太过分,我可以考虑。”
听他这么直白地说,我喝进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我连忙捂着嘴巴,有点呛到了,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笑嘻嘻地说,“大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那天下很大的雨,虽然是我主动撞上你车的,但是,”我换了个表情,严肃地看着乔江林说,“可不管怎么说你撞到我都是不对的,你得负责,你得”我脑子忽然短路了,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把奶茶杯子猛地砸在桌上,义正言辞地说,“你得赔我钱才对!”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在祈祷着乔江林别是个暴力狂,一巴掌把我从七楼扇下去,粉身碎骨。之前是我脑子短路了,我现在不想死,我要好好活着,或者才能报复那些欺负过我的人。
乔江林轻哼了声,夹了一筷子白灼西兰花放在我碟子里说,“哦?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本来就是”我心虚地说。
“你想要多少?”乔江林问我。
我喜出望外,心想,有戏!但不敢太放肆,我敛了敛神色说,“五、五千块!”
乔江林忽然看着我,看了几秒,不由地笑出声来,他说,“五千?你确定?”
我心想,这大叔真聪明。不行,我得坚持立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改!我猛地点头说,“对!就是五千!大叔,你别跟我讲价,我原本想说六千的,可你帮我付了医药费,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会念着你的好的。本来你撞了我就是你的不对,你”
“好,给你。”乔江林笑出声来,拿筷子指着我说,“嗯,你真有良心。”
说完他放下筷子,打开放在一边的公事包,我不小心看见里头放了两三捆绑在一起的毛爷爷,他拿出一捆来打开了,分了一大半搁在我面前说,“喏,别数了,肯定比五千多。”他一边把钱放回包里,一边说,“原本要给你三万的,可你真有良心,只要五千。正好,给我省钱了。”
然后我就一脸茫然了,我看着他慢悠悠拉好公事包的拉链还对我嘲讽一笑,千万头草泥马在我心头狂奔而过。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毫不犹豫然而并不可能,我只能握着那一叠钞票安慰自己说,凌寒,做人要知足,你这钱已经是昧着良心讹来的,别太得寸进尺了。
我抽了几百块出来,剩余的全装进兜里,笑呵呵地对乔江林说了句,“您好人一生平安。”
吃过饭后我主动付了钱,乔江林蛮惊讶,我掏出几张毛爷爷递给服务员说,“收我的,我请!大叔,我也就只能请你吃顿饭了。”
乔江林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拎着包先走了,而我等着服务员找我十二块零才冲上去,跟他坐电梯地车库,他一上车就掏出烟点燃。我偷偷瞄了一眼,他抽烟的姿势跟宋志伟和杜威都不一样,他比他们任何人都帅,都有魅力。
“送你去哪儿?”乔江林问我,“你家住哪儿?”
我说,“大叔,你送我去五金市场,我要买东西。”
“买什么?”
“刀。”
乔江林叼着烟瞄了我一眼,眯着眼睛说,“你一小丫头片子买刀做什么?”
“杀人。”我笑着说。
乔江林又白了我一眼说,“杀人犯法,做什么杀人?”
我说,“我死都不怕,害怕犯法?”
“被人欺负了?”
我说,“嗯。所以我要杀人。”
“要报复?”乔江林疑惑地说,他语气可认真了,一点儿没怀疑我是开玩笑的。
我说,“对啊,要报复,我要砍死那孙子,剁成肉酱喂野狗。你们这附近哪儿有野狗?到时候我好直接过去,省事儿。”
乔江林笑了,长长吸了口气说,“丫头,别傻。要想报复敌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杀了他们,而是想办法让他们自杀,或者自相残杀。”乔江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怪怪的,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感觉这男人真可怕,千年老妖似地,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我开始有点后悔了,这样的人我也敢讹人钱?真是不要命了。
见我没说话,乔江林又说,“你还小,别犯傻。”
但最后乔江林还是把我送去了五金市场,我买了一把切西瓜的刀,店主用报纸帮我裹了好几层,我放在新买的双肩包里,打了个车去郊区,杜威的赌场。
004:剁下手指恩怨了()
从市区打车到杜威的赌场,花了大约四十分钟,司机喝了点酒,特别兴奋,一上车就转身过来问我,小姐,去哪儿呀?那张脸长得略微有些着急了,带着点醉意的眼睛透着打量的光瞄了我一眼,我拉着门把的手有点迟疑了,我说,“师傅,您还清醒么?还认得路么?”
那师傅笑了笑,一笑地包天牙齿就冒出来,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冲出来,“乱说,我就喝了两口而已,我怎么说也在北城开了十几年的出租了,闭着眼睛都找得着!你说,你去哪儿?今儿个找不着我不收你钱!”
这醉鬼现在的模样让我有点想我爸,自从娶了张寡妇,凌老二变成了闻名十里八乡的耙耳朵,有气不敢撒,只有喝醉的时候逞英雄,就像现在这司机一样,说点自大的话,以为自己牛逼哄哄的。大约是因为感觉像吧,最后我坐了这个醉鬼的车。
一路上他话可多了,话匣子一打开了合不拢,罗里吧嗦里说一大通,我坐在侧面不由地打量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双肩包,一只手伸进包里拽着藏在里头的西瓜刀,警惕地看着司机,我心想,要是一会儿他把我拉到郊外去要对我不轨,我就不客气,两刀砍死他。
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醉鬼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还真安安全全把我拉到了杜伟的赌场外面,找我零钱时,他还好心地提醒我说,小姑娘,这地方你少来,你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少来这种地痞流氓赌棍混混聚集的地方,玩会儿早点回家去,你家人会担心的。
我心里挺感激的,一个陌生人的关怀在这时候,无意是春风般轻拂而过,我笑了笑说,“谢谢您。可我没家人担心。”
我说的实话,我也不会呆太久的,报了仇我就走。
这几天冷静下来我想明白了许多事儿,宋志伟为什么赌钱我不知道,但他把我往杜威床上送抵债,这仇我必须报。至于杜威么,他从我这里拿走了贞洁,那我拿走他的命,也算划得来。
我凌寒就是那种到死傲气都灭不掉的人,最学不会的事儿就是忍气吞声,打掉的牙往肚里咽,现在一个人闯荡江湖无依无靠,男人靠不住,只能靠自己,哪怕我孤身一人,谁也别想收拾我。
出租车快速开走了,呼啦呼啦地的声音伴着它屁股上的灰尘扬起来,扑了我一脸。我看了看包里的西瓜刀,把拉链拉好了,再把头发给束起来,阔步往赌场走去。
杜威手下两个小跟班守在门口,十几岁的模样,我没见过的生面孔。两人蹲在地上跟黄毛流浪狗似的,两人轮着抽一根烟,递来递去,身上的衣裳脏兮兮,十天半月没洗的感觉,破洞牛仔裤漏出来一大块膝盖,这杀马特造型我不忍心多看一眼,正要推门进去时,那俩瘦猴子叫住我说,“哎哎哎,干什么的!”
我没理会他们要闯进去,一个杀马特上来抓着我胳膊肘说,“干嘛呢?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么?”
“把你脏手拿开。”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约我眼神有些凶,他人悻悻放开我胳膊,在地上淬了口痰说,“赶紧走!别、别找事儿啊你!”
“我找杜威。”
“我们老大是你想见就见的么?赶紧滚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一听说我找杜威,那俩小子就乐了,上下打量我说,“别不识好歹啊,一会儿揍你可别哭!”
我冷哼了声,转过身上前一脚把门给踹开了,直愣愣往里头冲,其中一个杀马特追上来死死拽着我胳膊说,“他妈的,好好跟你说你不听是吧?揍你信不信?”
“有种你就试试,”我冷笑说,“别跟我客气。”
那杀马特怒了,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我,扬起手想扇我巴掌,但他巴掌落下来之前我一把抓住了他手腕儿,毫不犹豫地抬起脚往他裤裆踹了一下子,杀马特立即疼得哇啦哇啦大叫,骂我臭婆娘,他原本已经疼得龇牙咧嘴了,这还没缓过来呢,我一大嘴巴子抽上去,“你再骂一个字试试。”
终归是小孩子,年轻气盛,但少了不怕死的勇气,又遇上我这么个泼辣的主,没好颜色看,他嚣张的样子立即退了下去,我扔下他,径直朝主厅走去,一脚踹开了门板,一片封闭的嘈杂立即释放出来,乌烟瘴气弥漫开来,要不是看到一堆抠脚大汉在里头玩游戏机麻将什么的,我还以为我上天了呢,烟雾缭绕的。
没等杜威安插在厅堂的手下反应过来,我已经冲进厅堂喊杜威的名字,他手下大多数人都认识我,赶紧把门关上了,张洋上前来问我说,“凌寒,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我们可找死你了!”
“杜威呢?”
“威哥在里面休息,你等会儿,他睡醒了我带你见他去。”张洋说,“我给你搬个椅子坐着等。”
等他去搬椅子那会儿,我已经往后堂冲了,杜威住哪个房间我还是记得的,张洋察觉我跑了,追上来拉着我说,“哎呦我的姑奶奶,这会儿你不能进去,你等等,威哥醒了我就给你喊人去!”
大白天睡觉有什么不好见的?除非杜威身边有人,而那人,很可能是杜威的女朋友飘飘,杜威虽然混蛋,但我没见过他四处勾搭女人,我笑了笑说,“可我就要现在去。”
张洋抓着我,为难地说,“凌寒,你识趣点儿,威哥脾气可不好,待会儿吃苦的可是你自个儿。你有啥话,等等再说,也先冷静冷静。”
我冷哼了声说,“你管我。”说毕,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