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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电话里,他问张文定要不要准备什么,其实也只是问一下,一般的准备,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呢。
譬如常委会上讨论干部任用的时候,他总不至于还把纪委里的举报信都带到常委会吧?那就只能凭脑子里的印象,对所讨论的干部作一个评价。
现在,张文定给他看这些东西,他自然明白,这是张文定要他看一看,这些被举报的人当中,有没有他印象深刻的。
高德贵仔细地看了看,心里忍不住就想笑。
他当纪委一把手这几年,关于县里某些干部的检举信息,他曾经特意向吴忠诚汇报过,但都不了了之。张文定现在给他看的这些人里,还真有几个是他有印象的。
不过,都没有特别严重的正科级,最合适拿来开的,是一个实职副科。
那就是燃翼县柴火乡的一位副乡长,名叫胡友前。
前面说过,高德贵对于被检举的干部,正科级的他基本上都有印象,副科的,只有重要的实职副科他才有印象。
这个柴火乡的副乡长,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副科,但是有特色,所以他也记住了。
胡友前这个人之所以能让高德贵记住,他个性的名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这个副乡长被举报的信息里,大部分都是生活作风问题。
生活作风问题,这个,需要是问题的时候,那就是大问题;不需要是问题的时候,那就没问题。
这个胡友前的生活作风问题,跟别的干部的生活作风问题还有所不同,有其独特之处,能够让人看一次就印象深刻。
胡友前到底有没有钱,这个旁人还真不清楚,但女人,绝对是相当多的。不说副科级干部里无出其右,就是那些个被搞下马了的处干,也没几个敢说比他女人多的。
胡友前有个特殊的爱好,就是喜欢村妇。
借着在乡里任职的便利,把离乡里较近的几个村的村妇们基本上都祸害了一个遍,偏远的村里,偶尔他也会光顾。而他祸害村妇,几乎就没花什么钱,用的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招——给这些人许下的承诺就是帮她们多争取些粮种补贴款。
燃翼县耕地面积本来就少,国家下拨的粮种补贴是这些农民一项不小的收入。
这些补贴,虽然在城里人看起来不多,但对农民来讲,这几百块钱足以让他们吃一年的油盐酱醋了。
村妇们自然相信这个乡里来的干部,有些比较保守的,不愿出卖自己的身体,就想方设法的给胡乡长送礼,希望能捞到一点好处。
当然了,那些村妇愿意跟他好上,原因也是很复杂的。
许多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远的去沿海,一年两年才回来一次,近的去县里市里,也是个把月才回来一次,留下老婆在家里带孩子。
这人嘛,不管男女,都有一个生理需要。
所以吧,有些事情,真的……说不好。
有好处,又能够解决生理需要,再加上胡乡长虽说不是小帅哥,可也比村里那些男人有魅力。跟他好上了的话,呃,不亏!
村妇们在盼着补贴,可是,胡乡长许了那么多诺,又哪里能够全部兑现呢?
粮种补贴这种敏感的资金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国家对此控制得很严格。别说你个副乡长,就算是乡里的一把手,想动这些钱,那也不容易。
为什么说不容易呢?
这也是有原因的,不管是水稻还是小麦的补贴款,甚至是植树造林的补贴款,都是由县里直接划到农民的账户上的——农业局和林业局统筹。
乡里能够做的手脚,就是在造册的时候,把面积多造一点。
然而,你全乡有多少耕地,上面也是有底子的。再加上退耕还林减少的耕地面积,想在这个数据上弄多一点,真的很难。
当然了,少加一点是可以的。然而副乡长同志许诺得太多,几个村加起来,那得出多少来?
这些道理,胡友前不是不懂,但女人跟承诺比起来,自己的那些承诺就是个屁了。
胡友前的承诺没有兑现,这些村妇当然不干。
几个比较刺头的就开始四处上告,就是那种在村里甚至乡里都名声坏败到极点了的滚刀肉,除了钱,什么都不在乎的。
燃翼这边虽然比较落后,但就算是农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举报的常识——这不是去警察局,而是要找纪委。
所以说,这个事情吧,高德贵是印象相当深刻的。
甚至于,他不用调查,都感觉得到这些举报,可信度非常之高。他也有点看不下去了,可吴忠诚不点头,他也不敢贸然行事,所以这事就拖到了现在。
今天张文定的材料上竟然还有胡友前的信息,内容也是涉及到他生活作风的问题,这些吻合了,倒还真是个机会。
不等张文定问,高德贵便把材料放到茶几上,用手指了指胡友前的名字,道:“张书记,这个胡友前,我有印象。”
张文定看了高德贵一眼,对高德贵这个反应还是很满意的,他点点头,道:“哦?能够让高书记你有印象,恐怕这个同志有点悬啊!”
高德贵听到这个话,就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农民兄弟不容易啊,这个情况如果属实的话……那性质和影响,都太恶劣了!”
张文定道:“唔,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胡友前同志这个情况,还是要尽快搞清楚。如果没有问题,也可以还他一个清白;如果有问题,那就把问题弄明白。”
这个话,张文定说得云淡风轻,可听在高德贵耳里,只觉得杀气腾腾。
“嗯,有问题确实要搞清楚。”高德贵点点头,附和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是对组织上负责,也是对友前同志负责。”
张文定心中暗爽,跟高德贵合作,还是很舒服的。他只是副书记,公检法插不进手,能够有纪委配合他,许多事情才好办。
高德贵领了张文定的命,就操作去了。
他才不会傻到再去跟吴忠诚汇报一番,调查一个无关紧要的副科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事事都要向同级党委汇报的话,那纪委办案的独立性还要不要了?
至于说影响到了县委的安排和乡镇的工作,这就更扯淡了。又不是调查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只是一个副乡长而已,算不得什么!
最主要的是,县里现在这个情况,他高德贵要把这事儿办下来,就不能先向吴忠诚汇报!
“有高书记你把关,咱们县里的党员纪律和干部素质一定会有个大的提高!”张文定肯定了一句,送客了。
第六八八章 心理攻势()
离开张文定的办公室,高德贵说干就干。
这可是个难得一遇的好机会,既能够加强纪委在县里的存在感,又能够让张文定欠他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反正现在算是把吴忠诚得罪惨了的,倒不如和张文定合作得更紧密一点,争取利益最大化了。
高德贵在纪委呆了这么多年,对于叫干部来纪委喝茶这种事,自然是再顺手不过了。虽然在他手里没有真正处理过几个重要干部,但叫人谈话这种事,高德贵以及他的那帮手下,那可是轻车熟路。
当天下午,胡友前就被请到了县纪委。
胡友前只是一个副科级,自然不可能劳驾县纪委书记亲自问他话了。就算是副书记、或者别的县纪委常委,也不一定要亲自和他面对。
纪委搞调查,确实讲究个级别对等。
但这个级别对等,并非是说调查副科级的时候就要纪委这边也出一个副科级的来问话,而是指,对县管干部来说,由县纪委出动;对市管干部,就由市纪委出动;省管干部的话,就由省纪委出动。
胡友前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惹出县纪委里的实权人物,只有几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让他坐在一间办公室里,一来就是最典型的开场白:“政策你应该知道吧?主动交待,可以坦白从宽……不要有侥幸心理,情况我们都掌握了,现在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
胡友前这个人平日里在乡里名声就很差,不单单是村里对他有意见,就连乡政府的脱产干部也没人愿意和他共事。
他属于那种欺软怕硬,狐假虎威的类型。但凡遇到比自己官位小的,或者平民百姓的,胡乡长就摆出一副大领导的摸样,走路都会挺胸抬头撅屁股,可见到比他职位高的,他便变成了另外一幅摸样,点头哈腰,畏畏缩缩。
坐在纪委的办公室里,胡友前冷汗直流。
前几年,他也知道自己被几个妇女告到纪委,但一直就是安安分分的过来了,虽然心里还存在着一点的侥幸,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容他自我安慰了。
干部被纪委请去喝茶,真的比普通人被警察问话还胆小。
不管纪委有没有掌握证据,他都会自己脑补许多被调查的原因出来。别说被纪委的人带走了,甚至有极少数,在自己单位被纪委的人一说明来意,就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胡友前根本就没细想这些话里有没有什么漏洞,他这时候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干过的事情。他很清楚自己做过的事如果没人较真,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可如果有人较真的话,那就是天大的问题。
现在,纪委把自己请来喝茶,再听到这个话,他就直接认为自己已经被双规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纪委也不是随便就能够双规干部的。
如果一个干部被人检举可能有问题,那么,纪委相关的科室就要做出初核,然后还要纪委常委会决定是不是要立案调查,调查之后,如果情况严重,需要双规的话,纪委常委会才会作出双规决定。
对于重要的干部,双规还要请示县委。
胡友前现在这个情况,充其量也就是个正常的谈话,只不过这个谈话是纪委,不是在他自己办公室。
他被自己想象的双规吓住了,越想越害怕,两腿发颤地站了起来,强笑着道:“我,我没有什么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我们既然请你到这里来了,肯定是掌握了相关情况的。机会已经给你了,你不要自误。”一个高个子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椅子,示意然他坐下说话。
胡友前的心往下就是一沉,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这时候,又一个人发话了:“胡友前同志,基层生活沉闷,偶尔思想上滑坡,这个……要勇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勇于向组织上坦白。出现了问题不可怕,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嘛。组织上的处分,是在司法机关之前的。”
这个话一说出来,就给了沦入黑暗之中的胡友前一线光明的希望。
是啊,自己干的事情,如果硬要往司法上去靠,那也是靠得上去的,总不能因为没管住裤裆,就去和公检法打交道吧?现在看这几个人的语气,组织上对自己应该是以挽救为主,只要自己交待了,到时候给一个党内处分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胡友前的心理防线就已经破了,满脑子都往好的方向上去想。
不过,他也没有马上就交待问题,倒不是侥幸还有谁会来搭救自己,而是想要讨价还价一下。
“那……几位领导,这个,党内处分,是什么处分?”胡友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他甚至还想问是警告还是记过,可一想,自己干的那些事情,就算是留党察看都是轻的。可他又不可能问出来是留党察看还是开除党籍,所以,只能这么问了。
“你需要做的,只是交待问题。至于会给什么处分,这个还要看你的态度。”几个工作人员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欢喜不已,这货居然一下就被攻破了心理防线,也太容易了。
胡友前不禁打了个颤,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虽然他不知道纪委的人到底掌握了多少问题,但他做过的事,他心里是很明白的。而且,他又没办法问,只好点了点头,战战兢兢的回答道:“请领导放心,我一定端正态度,如实汇报,不,如实交待。”
没办法,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混个党内处分,以免被移交到司法机关去,说话都有点不经大脑了。
“好!那你说!”高个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脸平静地说道。
胡友前犹豫了,说什么?怎么说?
虽然他违反组织纪律的事不少,但在他看来,能举报他的无非就是村里的那些妇女。他猛然间想到一个问题,听说过张文定最近在抓精神文明建设,而且纪委高德贵和张文定也走得近,莫非自己这是被张文定抓了典型?
下一刻,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太不可思议了——精神文明建设,跟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