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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斐打开那封密信一看,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采薇察言观色,便知西北情势定是不好,忙问他,“可是鞑子在西北又打了胜仗?”
秦斐将密信递给她,“阿郎格连战连胜,那高自成先前打到燕京时跟摧枯拉朽一般,怎么现在一和鞑子对上,就被人打的这般窝囊,别说还手了,就连招架都招架不住。如今高自成已经被阿郎格打得逃出陕西,往河南而去,竟是连他起家的陕西老窝都没守住。”
采薇知道秦斐为何对高自成失了陕西如此气恼,自古以来,若是南北分治,从来都是北边的南下吞掉南边,从未听闻据守南边的一国反倒能北上逆袭北国的。皆因北方之山川地形易守难攻,不若南方,只要过了长江这一条天险,皆是坦途,易攻难守。
如今鞑子已占了东北、华北,若是连西北也被鞑子给攻了下来,一统北方全境,那接下来的形势对燕秦而言,便已失了地利,可是大大的不利。
采薇看完了信上所写,略一思索,说道:“既然高自成退到河南,那咱们不妨和他联手,共御外敌,这虽是目下咱们的上上之选,可是我却怕……”
秦斐知她害怕什么,一拍桌子道:“如今都被外敌打到家里来了,若还计较什么反贼、朝庭势不两立,最后全都得做亡国奴!”
“便是咱们知道此时正该是各方一心、一致对外的时候,可只怕朝庭有些人不这样想。别说朝庭那班人对高自成这些反贼是何等的深恶痛绝,就只说他们现今对殿下的态度。咱们在这济南城守了一个月的时候,他们纷纷给殿下歌功颂德,说殿下是朝庭的中流砥柱,可等咱们守了近四个月,殿下的威望日益高涨,越来越多想要保家卫国的将士前来投奔时,朝庭那边反倒对咱们冷了下来。”
“圣上丢了燕京,自觉对不起列祖列宗,又一路奔逃到金陵,忧急之下,卧病在床不能理事,朝中崔相和安成绪争权夺利之余,还不忘防着殿下,本该一个月前送过来的各种军需至今还拖着不肯送过来。”
“他们如今已经对殿下起了猜忌之心,若是再被他们抓到咱们什么把柄,只怕会立时罢了殿下镇守山东之职,一纸诏书命你回京。那咱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秦斐将她揽到怀里,轻抚着她背道:“你放心,我必不会给孙后一党抓到我的小辫子的。只是当下这关键时刻,咱们是一定得同高自成联手对敌的,不然无论他的大顺军,还是咱们这山东境内的五万守军,单靠任一方去和鞑子单打独斗,都不会是鞑子骑兵的对手。”
“我答应你,一定小心从事,便是真能和高自成联手,也只是暗地里来往商量合作,绝不摊开到明面上,授人以柄。”
而秦斐所谓的小心从事,并不是偷偷派个使者前去高自成的营帐去做说客,而是直接派了两个人去把高自成身边的某人给抓了来。
某人被装在麻袋里,暗无天日的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好容易终于被从麻袋里放了出来,揉了半天眼睛,这么一瞧,饶是他自认平生也算是经见极多,可还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秦斐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满脸的惊愕之色,笑嘻嘻地问候了他一句,“怎么,李先生莫非是被本王给吓傻了不成?还请先生坐下说话。”
李严定一定神,掸了掸袍袖,朝秦斐拱手道:“在殿下跟前失礼了。只是此事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小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殿下竟会派人将我抓了来,不知我一介文弱书生,对殿下能有何用?”
“李先生又何必自谦呢?谁人不知先生乃高自成帐下第一军师,若无先生襄助,那高自成又焉有今日?”
李严见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又黑又丑的矮个子文士,他曾在关帝庙见过他一回,知道他是当时临川王唯一所带的从人,却不知他姓甚名谁。
他冷冷一笑道:“原来殿下抓了我来,是想断了成王一条臂助?”
就见那黑丑文士笑道:“非也非也。如今李先生就算还在高自成身边,也不过只是个摆设,所献之计无一不被采讷,若是那高自成用了先生之言,只消做到‘严肃军纪’和‘招抚吴长伯’这两件事,你们大顺军如今又何致于被鞑子追得犹如丧家之犬呢?
“那你们还抓了我来,到底是何用意?”
秦斐朝采薇眨了眨眼,嘻嘻笑道:“自然是本王看上先生了呗?李先生与其在高自成军中明珠蒙尘,不若弃暗投明,过来跟着本王,才不枉费了先生那一肚子的谋略。”
“更何况,若是先生从了我,本王还能再从高自成的军中得上一员猛将,这买卖可划算的很啊?”
李严眉头一皱,“李某一向喜欢从一而终,不论成王如今待我如何,当初那份知遇之恩严此生不忘,便是殿下要强留我在此,那严只能效三国时徐庶事曹操,身在曹营心在汉。反倒要费殿下的钱粮多养一个无用之人。”
“若是殿下想利用李某打成王麾下其他人的主意的话,那就更是大错特错,我同成王手下诸将均无深交,他们个个都对成王忠心不二,是断不会为了我这一介书生来投靠殿下的。”
秦斐端起案上的茶杯,轻晃着里头的茶水,笑道:“刘成敏、赵三柱这一干人等确是对高自成忠心不二,但李先生怎么忘了你们大顺军中那位唯一的女将——红娘子呢?”
“人家当年既能为着你李先生杀了县令从牢里救了你出来,又跟着你投了大顺军。那如今自然也能再为了你做本王的手下。说不定这会子,那红娘子已经到了本王的这处府邸了呢!”
他话音未落,众人便听见一声响动,跟着便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破窗而入,犹似一道长虹般直朝临川王秦斐卷去。
第222章()
秦斐早防着她,立时将手中的茶杯朝她面门掷去。
哪知那红衣女子眼见就要奔到他身前了,突然一个旋身朝左扑去,让秦斐的杯子掷了个空。
等秦斐急忙也朝左扑去的时候,一柄匕首已经抵在周采薇脖子上了。
那红娘子和李严同为怀庆县人,她原是个绳伎,因灾荒频频,眼见活不下去,不得已带着杂耍班子的一干艺人和一些饥民劫了县里的几个富户,跑到庆山上落草做了贼寇。她因一向仰慕李严仗义疏财、救济饥民的侠义之心,便在劫富济贫的时候顺便也把这位李公子给劫到了她的山寨里,打算立他做个压寨夫君。
据说天地都拜了,不想洞房之后的第二天,不知为何,红娘子就把她的新婚夫君给放了回去。结果李严虽是不用去做那压寨相公,却被县令扣上一顶“通匪”的大帽子给关进了大牢。
红娘子一听那狗官竟敢为难李严,立时点齐人马,冲到怀庆县,一刀砍了县令,劫牢放人,开仓放粮,然后一把火把县衙烧了个干净,跟着李严去投了高自成。
这回李严在军中失了踪,旁人都不怎么上心,只有这红娘子因第一个发觉不对,一番追查之下,竟给她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她又极擅追踪之术,便一路追到了这里。
她本以为凭她的轻身功夫应是不会露了行迹的,便躲在屋顶上偷窥里头的动静,想要伺机救出李严。
她本打算攻其不备,擒贼擒王,先下手把秦斐给抓到自己手里,以此来胁迫他们放自己和李严离开。不想她的行藏却被秦斐叫破,心知秦斐已有了防备,便当机立断,佯装朝他攻去,实则却是朝那个又黑又丑的师爷扑了过去。
她在上头看得是清清楚楚,那狗王的眼珠子大部分时候都是盯着那个又黑又丑的师爷在看来看去,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她竟在那狗王的眼里看到了深情款款?
她虽一时搞不清这两个男人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但凭着女性的直觉,这又黑又丑的师爷一定是个对狗王而言很重要的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黑丑师爷扑了过去。
果然,她从那狗王眼中看到了她想见到的神色,他果然极为在意这个又黑又丑的男人。
秦斐此时简直是面如寒霜,这个女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了他的女人,实在是——
“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放开本王的师爷!”秦斐死死盯着红娘子架在采薇脖子上的匕首,“若是你敢伤到她一丝一毫,本王就让你们夫妻俩到地底下去做一对鬼鸳鸯!”
红娘子满不在乎地一笑,“哟,你当老娘是吓大的呀?现下你男人在我手里,你要是想让他活命,就赶紧恭恭敬敬地送我们出城,若是敢耍什么花招的话,我就先把你这男宠的一只耳朵给割下来!”
若这黑丑汉子当真只是个师爷,这狗王会这么紧张他?铁定是那狗王的契弟。
原来因着重男轻女,燕秦民间多有溺杀女婴的习俗,何况这几十年来,各种灾荒频频,一到这种时候,最先被丢掉或是拿来当粮食吃的又是女婴女童,因此举国上下便越发的男多女少。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的女子又越来越多,以至民间好些穷苦男子都讨不到媳妇,实在旷得厉害了,只得两个男人凑到一起,结成契兄契弟互相出出火。
这种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些事儿,红娘子先前在江湖上卖艺时见得多了去了,也不以为怪,她只是没想到这不差女人的临川王居然也会好男风这一口,好就好呗,那么多小白脸不要,偏就选了个黑丑成这样的,这口味也太重了些,真不愧是朝庭的狗王!
突然“哐啷”一声响,让红娘子悚然一惊,不想她一时没忍住走了这么一下神儿的功夫,她手中的匕首就已掉在了地上,还有一只禄山之爪正握在她胸前的某处凸起上。
原来自从关帝庙那次死里逃生之后,采薇深深体会到了在这乱世之中,身有武功的重要性,因此这些时日很是缠着秦斐教了她些武功招式,每日勤加练习。
她见秦斐已快控制不住他的怒火,生怕他一怒之下伤了红娘子,坏了两方结盟的大事,也是想试试自己练了这几个月成果如何,便左手使一招“望穿秋水”,正捏在红娘子右臂的麻筋穴上,立时便让她松掉了手中的匕首。
采薇一招得手,心下得意,右手跟着反手使出一招“西子捧心”,本想一掌击中红娘子的膻中穴,将她推开,哪知她出手时手下略歪了寸许,没落在膻中穴上,倒是落在了人家的乳中穴上。
红娘子一见这丑男人竟敢袭她的胸,立时柳眉倒竖,抬脚便踹。
可秦斐能再给她这个机会伤到自己的宝贝娘子吗?
她脚刚一抬起来,那丑男人就被秦斐给一把揽到怀里,也是抬脚便踹,他二人对踢了一脚,秦斐是纹丝不动,红娘子却一连退了好几步。
总算秦斐念在她是个女子,也没忘了他接下来要谈的大事,脚下留情,不然,只怕红娘子这条腿怕是要被秦斐给踢折了。
“仇五,还不快请红娘子坐下,冬夜苦短,咱们可还有好些事儿要谈呢!”
红娘子还想再战,方一挪动身子,便发现她半边身子都被秦斐那一脚震得麻了,勉强抵挡了两招,便被仇五给点了穴道,丢到李严身旁的一把椅子上。
李严见她只是被点了穴,没受什么伤,约略放下心来,冲秦斐道:“殿下,你若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李某人来,为难一个弱女子,非男子所为?”
采薇被秦斐抱在怀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公子,红娘子可不是什么弱女子,人家这么一位女中豪杰,却被你说成是弱女子,你这样说她虽是为了护她,可她听了心里只怕也是要不快的。”
李严一时竟被她说得是无言以对,悄悄去看红娘子的脸色,果然见她脸上神情似喜似嗔,正有些后悔,就听秦斐道:“耽搁了这么多些时间,本王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了吧,其实本王这回特意请李先生来,并无他意,不过是想同先生商量一件事情。”
李严心中一动,“敢问殿下所想之事,是否正是严心中所想之事?”
秦斐哈哈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本王就知道以先生之才,自然知道眼下如何取舍应对才是上上之策。”
李严长叹一口气道:“其实当日成王在一片石被鞑子和吴长伯所败时,我就跟他谏言,当务之急,不如暂缓称帝,先和大秦联手共同抵御外敌才是正理,可惜成王他,不肯听我的,仍是登基为帝。”
“所以殿下想要筹谋的这件事,李某虽有心相助,只怕却是无能为力,成王如今待我,就如先前您身边这位周师爷所说,所献之言,大半不用,殿下找我,怕是找错了人。”
秦斐却不以为意地笑笑,“谁让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