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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在这儿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兴奋着呢,忽然李严给他们泼起了冷水。
“便是你们改良出新式□□又有何用?如今库存的火药已所剩无几,铜、铁只剩下几斤,根本就不够再造什么新的□□出来。便是这能连发十八响的□□威力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采薇几人这些时日光顾着琢磨怎么改良□□了,全然没想到造枪的原料问题,此时听李严这么一说,顿时全都跟霜打了个茄子似的,全都蔫搭了。
气得秦斐瞪了李严一眼,好容易这么些天他媳妇头一次这么开心,就不能让她再多乐上一会子吗?非得急着跳出来煞风景。
李严只顾瞅着壁上挂的城防图,完全没接收到临川王殿下的眼色,还在愁容满面地继续煞风景。
“不光粮草、兵器快用完了,就连能再补充兵力的城中男子也所剩无几了,便是到最后,男女老幼一齐上阵守城,只怕也只能再守上二十天左右。到时候,唉……”
“那如果我们冲出去呢?像你们的一些话本里写的那样,杀出一条血路!”马莉问道。
李严继续摇头,“鞑子一共有七万女真骑兵,三万投降的汉军,一共是十万人马,而我们只有五万新兵,其中大半还都是带伤的,根本拼不过啊!”
“眼下除非是郑一虎带着舰队回来,打败鞑子在海上对泉州的封锁,解了瀛洲岛之围。那样的话,咱们便能先退到瀛州岛上再做打算。”
“若是想在泉州城和鞑子决一死战,除非咱们突然天降神兵,或是鞑子突然少了一半人,不然是绝无取胜的可能的。”
众人不由都琢磨起如何才能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就让鞑子一半的人马消失不见,一时都没留意到某人在门口默默听了半天,最后也不进来,而是若有所思地悄然离去。
两天后的早上,采薇刚用过早饭,一碗薄粥,便听到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说什么?”采薇不敢置信地看着马莉,“苗太医他,他昨晚已经偷偷出城降了鞑子?我不信,他怎么会降了鞑子呢?”
“他昨天还来给我诊过脉,叮嘱我要当心身体,再琢磨出个厉害的火器,回头好将鞑子彻底赶出去。他那么痛恨鞑子,他在江阴老家的阖家全族全都死于鞑子的刀下,又怎么会向他的仇人投降?不行,我要去问阿斐。”
不等她冲出去问秦斐,秦斐已经走了进来,“是真的,阿薇。苗太医昨晚确实已经出城投到鞑子的营帐下了。”
怕采薇伤心,他赶紧又说道:“但他并不是真的降了鞑子,而是……”
他长叹一声,将手中拿着的信递给采薇,“你看了就明白了。”
采薇打开一看,等她看完时,泪水已将信纸打湿了不少。
原来苗太医是假装投降金人,打算借着替他们治伤看病的机会,将痘疮之症偷偷的传遍鞑子军营。
这痘疮之症因其来势凶猛,且极为易感,一旦染上此疫证,极难医治,大多撑不过一个月便会死去。
因此病难医,故而历代医者只能从“治未病”这一思路上来想法子对付它。燕秦在隆庆年间,曾有医者想出一种吹鼻种痘之法,将天花患者的痘痂取下磨成细末,加冰片、樟脑吹入种痘者鼻中或是把患者痘痂用人奶或水稀释,植入种痘者鼻中。使种痘者轻微染上痘疮症状,然后出痘,只要有大夫精心护理,使他们安然度过出痘期,则种痘者终其一生再不会患上痘疮之疾。
自从燕秦的医者研究出这种痘之法后,南方的汉人已不再惧这痘疮恶疾,倒是鞑子一向居于关外,比起关内的汉人更易染上痘疮。据说不少鞑子的将领因未曾出过痘疮,怕入关后染上痘疮,都不敢到关内带兵打仗。
想是苗太医已经收集了一些痘疮病人的痘痂,他只需将少许粉末洒到鞑子伤兵的伤口上,只要有一人得病,一传十,十传百……
采薇突然想到两天前他们还曾讨论过,如何才能让鞑子的十万大军一下子减上一半,当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想出法子来。
可是苗太医却想到了,就如他在信中所说:“所谓医者,既可活人,亦可杀人。苗某既为医者,虽知医术仁心,上苍有好生之德,然蛮夷兴不义师侵我国土,杀我国人,欲救吾国人之命唯有先害蛮夷之命。吾今虽以医道杀人,实乃救人!然余终违仲景、药王之训,有违医德,自当以死谢罪!”
“余之亲眷族人皆已为蛮夷所害,再无所念,唯念国土沦丧、同胞为奴,唯盼殿下厉兵秣马,踏破贼虏,复我河山,还我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第250章()
苗太医已经走了十几天,然而金兵那边却是半点不同寻常的动静也没有。仍是每日如潮水般朝泉州城涌来,想要早日攻破这个在他们的强攻下已经坚守了四个月的城池,个个悍勇无比的喊打喊杀,看不出有大规模染上疫症的丝毫迹象。
采薇见鞑子并没有爆发疫症,不由替苗太医担心起来,该不会他的举动被鞑子发现,已然遭了他们的毒手?
她又细问了一遍李严如今城中的各种情形,更加忧心如焚。
泉州城如今已是弹尽粮绝,然而郑一虎的舰队仍是没有消息,难道这一次他们当真守不住了?他们最终的命运就是与泉州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还能什么法子能让他们,还有泉州城的百姓绝处逢生呢?
一定会有办法的,天无绝人之路,可是到底是什么法子呢?为什么她就是想不出来?
采薇直想的头痛欲裂,仍是想不出任何脱困的法子。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拿过桌上早已冷了许久的白水,刚送到唇边,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挡住。
“水都凉了,喝了对身子不好。可是头又痛了,我来给你揉揉!”
秦斐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站在她身后,替她按揉头部的几处穴位。
采薇本想问他外头的情势如何,奈何他指尖竟似带着魔力一般,方被他揉了几下,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不知不觉的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时,就看见秦斐还在她床前坐着,握着她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深深地印在眼睛里,刻在心里面。
她坐起身,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陪我,今晚不用再去城头上巡守吗?”
秦斐摇了摇头,眸色温柔,“今晚不用了,豪铎今日命人送来一封战书,说明日必会踏平泉州,所以今晚应该是太平无事的。”
采薇心下一片黯然,她知道这回豪铎并不是在弄什么鬼,泉州城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强弩之末,只需再给它最后一击,便能堂堂正正的破城而入,根本不用再煞费苦心的搞什么偷袭的诡计。
她握住他的臂膀,“这么说,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吗?”
她没有明说,可是他们夫妻都知道这最后一日指的到底是什么。
秦斐笑了笑,点了点头。轻抚着她鬓边散发,问道:“你怕不怕?”
采薇将头依偎在他怀里,“我不怕死,只怕不能和你死在一起。我答应过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便是要死,咱们也要死在一处。若是当真有来世的话,咱们还能一起牵着手去投胎,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秦斐吻了吻她头发,喃喃道:“你才二十岁,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想读的书没有读,想去的地方没有去,想做的事没有做,就这么早早的离开人世,不觉得太遗憾了吗?”
采薇想了想,“是有些遗憾,可是能和你始终在一起,生死相依,这样也很好!”
秦斐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笑道:“那豪铎总还算有些眼色,知道今儿晚上不来闹我,好让我能和我媳妇安安生生的再过一晚上。”
“来,宝贝儿,我来给你梳头!”
不等采薇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被抱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这大晚上的,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梳头了?”
“梳好了头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好用宵夜嘛!”
“宵夜?”
“你晚上没吃饭,难道这会肚子不饿吗?”
早在二十多天前起,他们就一天只吃两顿饭了,哪来的晚饭之说。
采薇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点想吃东西的感觉,可是……
“咱们还有东西来做宵夜吗?”这泉州城的树皮草根都被他们给扒光了,还能再找出什么可吃的东西来吗?
秦斐笑笑,再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替她梳着头发,最后给她挽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同心髻。给自家宝贝娘子梳头的活儿,是临川王殿下平日里最喜欢做的,先前泉州军情不急的时候,他也是每日里亲自给采薇梳头挽发。
他用一枚紫檀簪子定住她一头乌发,嘴里感叹道:“人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这些天太忙,顾不上再帮你梳头,竟然手都有些生了!”
“只可惜,过了今夜,他就只能再帮阿薇梳最后一次头了!”秦斐这样想着,只觉心痛无比,他怕采薇从镜子里看出什么异样来,急忙从袖子里抽出一条帕子来蒙住她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采薇下意识的便想将蒙在眼睛上的帕子给扯下来。
“别动!来,在桌边乖乖坐着,等我把宵夜端上来,再给你解下帕子。”
秦斐见她果然听话坐好,微微一笑,抹了一把眼睛,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出了屋子,很快又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他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一摆好,方才取下采薇的蒙眼帕子,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采薇先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才看向摆在她面前的那碟东西,见是一个圆形的有些像她在马莉家吃过的叫面包的东西,却又不是很像,上头还插着两支极细极小的红蜡烛。
“这是——?”采薇一脸疑问。
秦斐笑着将他面前的碗亲自捧到采薇面前,“恭贺娘子芳辰!愿娘子芳龄永继,平安喜乐,无忧无惧,一世开怀!”
采薇这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九月初三,正是她的母难之日。她这几日只顾忙着苦思守城良策,竟然将自已的生辰都忘到了脑后,难为秦斐这些时日比她还忙,居然还惦记着她的生辰,特意来给她庆祝。
秦斐吻去她眼中的泪花,“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许哭!只可惜这寿宴太简薄了些!”
采薇哽咽道:“已经很好了,其实你不用这般——”在树皮草根都被吃光了的泉州城,秦斐如何还能再找出这点子口粮来替她做出这一顿生日宴,除非他从很早的时候起就省下他的那一份口粮一直攒到现在。
秦斐伸出食指轻点上她唇道:“嘘,那怎么成,往年你不是整寿,我都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何况今年,今年可是你的二十岁生日!你不是极喜欢西兰国的东西吗?我问过马莉了,她说在西兰国,女子的二十岁生日也是极为特别的,代表她们正式成年了。”
采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这个是不是就是西兰国女子二十岁生日时吃的东西?也是你问了马莉知道的?”
秦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我家娘子就是聪明,马莉说她们管这个叫蛋糕,过生日的时候吃的,还会在上头插上代表年龄的蜡烛。可惜面粉不够,我又只找到这么点子蜡油,只够做上两支蜡烛,不然我该给你做上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满了二十支蜡烛,然后让你一气把它们全吹灭了。”
采薇温柔无比地看着他,“你是说,这蛋糕是你亲手做的。”
秦斐笑而不答,“快尝尝看,凉了就不好吃了!”
采薇以前曾听马莉跟她提过西兰人过生日时的习俗,因为秦斐一向对西兰国没什么好感,她本以为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西兰国的蛋糕是什么滋味,没想到却在她二十岁生日这天,尝到了这生日蛋糕的滋味,还是她的夫君亲手做给她吃的。
她闭上双眼,双手合什,在心里默默许下一个愿望,然后轻轻吹灭了两支蜡烛,拿起一个木头削成的小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秦斐见她半天没说话,摸了摸鼻子,“是不是味道不怎么好吃?我头一次做这玩意儿,样子有些难看,味道也不怎么好,你好歹将就将就,就当咱们尝个新鲜。”
采薇摇摇头,“虽然嘴里吃不出什么味儿来,可是我心里是甜的。只是这蛋糕虽好,可我还是更想吃你做的长寿面。”
自他们成婚后,每到她生日,秦斐都会亲自给她煮一碗长寿面,从和面、揉面、擀面、煮面,全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从不假手旁人。
秦斐得意一笑,跟变戏法一样忽然从他身后端出一碗面来,“就知道你离不了本王做的长寿面!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