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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妹妹,若是不论一应外事烦扰,只以我的心意而论,我对妹妹之心确如匪石,不可转也!只是为情势所迫,逼不得已,我才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妹妹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允了此事。”
“周家当日给我的信物我已还给了妹妹,还望妹妹能将我曾家的信物也尽快赐还,若不是这信物乃是我曾家的祖传之宝,我是万不会厚着脸皮敢来跟妹妹讨要的。”
也就是说,若是这信物不是他家的祖传之宝,只怕他都不会知会采薇一声,直接就同那左相的侄女去拜了天地!
采薇冷言道:“方才曾公子不是说那信物是由我表姑收着替我代为保管吗?公子就不怕我去找太妃要这信物时,被她知道了你想要退婚之事,和你理论吗?”
“这——”曾益心中最怕的便是万一颖川王太妃不肯答应,为她侄女采薇做主,将这事闹了出去,那左相那边……
曾益再次长揖到地,“还请周妹妹于太妃面前替在下将实情相禀,太妃也是慈悲心善之人,只要妹妹答允了退婚之事,想来太妃也不会再多说什么的。”
“纵然你我只是口头约为婚姻,并未正式定亲,可在如今这世上,已定了亲事却被退婚,于女子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太妃也是女子,又是我的表姑,见我竟受此大辱,她如何不会为我出头?”这几可说是攸关女子一生的大事,在曾益口中竟然如此的轻描淡写,让采薇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曾益默然半晌才道:“若是太妃定要为妹妹出头,我也无计可施,我自知做错了事,无论太妃要怎样罚我,我都甘愿承受。若是我只是孑然一身,我是必不会舍了妹妹去另娶他人的,只是一想到我母亲——,还求妹妹看在曾周两家的情份上,在太妃面前好言相劝几句,便是要罚我,好歹也等我全了母亲的心愿,到那时,无论太妃和妹妹要怎么罚我,便是要我自裁谢罪,我都甘愿领罚!”
他见采薇半天也不回他一句话,只是一手托腮,仰头坐着,只得道:“妹妹不妨再细想想,我,也该回去了,三日后我会再来,还望到那时妹妹能……”
采薇仍是不理他,只听得脚步声响起,渐远渐消,而她强忍了多时的泪,也终于再忍不下去,一下子倾泄而出,顿时如雨珠儿般,纷纷落下。
她在亭中正哭得伤心,忽然刮起一阵大风,竟将石桌上她那张嫁妆单子给吹得飞出了亭子。
采薇忙起身去追,眼见那张单子已被吹出亭子,往池塘飘落,突然眼前一花,就见一道人影自空中飘然而下,探手夹住了那张单子,左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拍,人已经跃进亭子,立到了她的面前。
第八十回()
采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就见那人也正一脸嫌弃地盯着她瞧,手上拿着她的嫁妆单子,当个扇子一样在那里挥来晃去,甚至还在她眼前晃了两晃。
“喂,看傻了吗?就算是被本王方才那一手水上飞的功夫给惊艳到了,那也不该是这么一副哭丧脸吧!瞧瞧你脸上这一道道的,啧啧啧,简直哭得跟个花猫一样,亏得你那丫头还好意思说你是大家闺秀来着!”
采薇忙拿帕子把脸上的泪痕拭去,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竟偏在这时候又撞上这魔王了。不是说这位小霸王一向和他嫡母兄长不怎么亲近吗,怎么今儿竟也来了这颖川王府,简直就像是专程来看她笑话的一样。
纵然再不情愿,采薇仍是福身行礼道:“见过临川王殿下。”
秦斐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哟,怎么这回不说我是个冒牌货了?”
“上一回颖川王殿下曾称您为四弟,民女不识殿下尊颜,您的兄长总不会认错人的,还请殿下恕民女上次无礼之罪!”
“得了得了,起来吧!听说你如今变成我嫡母的表侄女啦,便是你真得罪了我,看在我那嫡母面上,本王少不得也要宽宏大度一回了。”秦斐懒洋洋地说道。
采薇起身时,忽然眼前瞥到一物,急忙仔细去看时,就见临川王腰间系着的那块玉饰竟正是她丢了的那枚玉凤!
她不由自主的便上前一步,问道:“敢问殿下所戴的这枚玉凤是昨日才新得的吧?”
秦斐从腰间拿下那枚玉凤,在手中抛了几下,斜睨着她道:“你是周半仙吗?猜得倒是挺准,这玉凤正是我昨儿才得的。”
采薇心中已想一种可能,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殿下是从何处得到这枚玉凤的?”
她原怕以这位殿下的古怪脾气,可别不肯告诉她,不想人家大大方方的就说了出来,“这是我昨儿替我表弟出气,打了一个该打之人,这玉凤便是从他身上抢过来的。”
果然如此!怪道太夫人派去的人在柳姨娘房中找遍了也找不见这玉凤,原来柳姨娘倒没说慌,怕是她确把这玉凤放在床下,哪知却被她儿子给翻了出来,偷着拿了出去。
原来那日赵宜铵见他这月再从公帐上支不出钱来,便来找他娘要银钱好和宜铴一道出去赌钱。见他娘不在房中,便在他娘房里一气乱翻,柳姨娘也防着她这儿子从她这里弄钱,早将值钱东西都藏了起来。赵宜铵找了半天,除了翻出几件不值钱的银首饰,便是从枕下褥子里摸出来了这枚玉凤。
也是机缘巧合,秦斐这两日正因着一事要寻他的麻烦,将他一顿好打后,见从他怀里竟掉出这枚玉凤来。这玉凤几年前他初见采薇时便见她戴在身上,知道这是她父亲亲手给她雕的,便一把抢了过来,顺便又多给了赵宜铵几脚,让他在床上再多躺些时候。
采薇虽猜到了这玉凤是被赵宜铵偷了去,但她便是再聪颖敏悟,也绝然想不到秦斐会抢了她这枚玉凤的内中情由。只当他是随手抢了来的,只是为难要如何将这玉凤要回来。若说这玉凤是她的,一来这女儿家的贴身之物落到男子手里,说出去总归不好,二来便是她说是她的,难道这位小霸王便会乖乖的还给她吗?
她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道:“这枚玉凤雕得好生细巧,不知殿下可否借民女细细赏玩一番?”
秦斐眯起眼睛看了她片刻,忽然笑道:“给你瞧瞧倒也没什么,就怕你拿到手里只顾着欢喜,再也不肯还给本王。你别是看上了本王的这枚玉凤,想赖了去吧?”
不等采薇再说什么,他已然掌心一合,将那枚玉凤放入怀中,还装模作样的拍了两下。
气得采薇想转身就走,又想起那嫁妆单子还在他手里,便道:“既然殿下这样小气,不肯给民女看这玉凤,那还请殿下将民女的东西还给民女。”
“本王什么时候拿了你的东西,本王怎么不知道?”秦斐一面晃着她的嫁妆单子,一面慢悠悠的道。
“便是殿下右手中拿着的那件东西。”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秦斐举起那张单子,还朝她晃了两下,“这明明是本王方才从半空里捡到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呢?”
“你——”她总不好说“劳您睁大眼睛看看,那单子上可是清楚明白的写着她周采薇的名字”。
秦斐见这一回相见,他总算把这伶牙俐齿的丫头给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头真是得意非凡,见采薇一跺脚转身要走,忙道:“喂,怎么这就落荒而逃了!该不会是去找我那嫡母来给你撑腰吧?让本王猜猜看,你是要我那嫡母先来把本王唤过去教训一顿呢,还是先求她去找曾益那个负心汉的麻烦?”
采薇本已步上竹桥,忽听他说出“曾益”二字,顿时停住脚步,待听他又说出“负心汉”这三个字时,忍不住回身怒斥道:“你,你好不要脸,堂堂郡王之尊,竟然也学那梁上君子,偷听人家说话!”
采薇明知她不该不顾尊卑,竟这样大胆放肆的骂起一位郡王来,可是每回一对着这位胡搅蛮缠、放诞无礼的混世魔王,她就没法淡定得起来。
被她骂了“不要脸”,秦斐也不生气,偷听人家说话算什么,比这更“不要脸”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当年他最大的人生乐趣可就是蹲在屋顶上去偷听人家说话。不仅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的笑道:“本王最喜欢听壁角了,总能有些意外之喜,就如同方才一般。本王这可还是头一回听这真人上演的‘退婚计’呢,先前都只在戏文里看到过。”
“都说你爹三元及第,才冠天下,我看他挑女婿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竟然给你挑了这么一个又蠢又没有担当之人!也不知蠢成你那‘曾哥哥’这样的,是怎么考中的探花郎,被那左相算计了还不知道?”
“崔成钢那老东西最喜欢玩的,就是先给你个甜枣再来一棒槌,让你正以为春风得意,却忽然四面楚歌,然后他再出来做老好人,轻而易举的就把人给诓到了他那边去。也不知你那‘曾哥哥’有什么好的,竟能入了那老狐狸的眼,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也要把他收做侄女婿。我劝你,还是别和那左相侄女争的好!”
“依本王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若是一个女子不时的说要和她的情郎断了往来,那多半是她在口是心非,可若是一个男子跟他的未婚妻子说退婚的话,那他多半就是当真的了。因此,便是你想要争上一争,怕是也争不过人家,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倒不如听本王一句劝,似这等又蠢又笨,还背信弃义的负心汉不如趁早撂开手算了!”
采薇听他一开口就辱及先父,早对他恨得什么似的,立刻反唇相讥道:“谁要你劝,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故意躲在亭子上偷听别人说话,忒也无耻!”
被她连骂了两次,秦斐也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偷听你们说话之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偷听便是无耻,那他呢?”
说着便一指她身后的那处竹林,说道:“三哥,你还不出来吗?我在亭子顶上早看到你的衣裳角儿了!”
采薇才不相信他哥哥颖川王会跟他一样在这里无耻的偷听别人说话,哪知从那丛竹林后竟真转出一个人来,一袭玉色道袍衬得他面容更显苍白,不是颖川王秦旻是谁?
秦旻缓步走了过来,举袖掩唇轻咳了几声,道:“小王方才守在外面,见曾表弟已去了好久,周表妹还不曾出来,这才进来看看!”
秦斐听他这样说,便拿眼斜盯着他,见他耳根处微微发红,便冷笑道:“想不到人称谦谦君子的三哥竟也会有扯谎的时候?你这是骗三岁小孩呢!”
不妨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声音说道:“民女相信殿下,有劳殿下挂心,民女正想出去的,不想忽然遇见了临川王殿下,被他拿了我的东西,这才耽搁到现在。”
秦旻眉头微皱,看向他弟弟,“还请四弟将我这表妹的东西还给她。”
谁知秦斐极不给他面子的来了一句:“若是我偏不给呢?三哥这颖川王府,我还不不放在眼里,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三哥还能拦得住我不成?”
话音未落,他人已跃向亭外,足尖在亭子的栏杆上一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竹林上空飞去,就见他在竹梢上左一点,右一点,竟跟在平地上跳跃一般就这么一路飞了出去。
直到再瞧不见他踪影,周采薇才回过神来,她万想不到这位临川王殿下除了会打架外,竟还会飞檐走壁这么一项绝活,难不成是因为喜欢偷听壁角这才苦练出了这么一项绝技?
第八十一回()
秦旻见采薇似是被他弟弟这一手轻功给吓到了,少不得替他解释一二。
“我这弟弟自幼便喜欢舞刀弄剑、打拳使棍,自以为是打遍京城无敌手,不想十五岁那年,他却被人狠打了一顿,吃了个大亏。他便说他要去民间寻访武学名师好拜师学艺,连个随从也不带,一个人不知跑到了哪里胡混了二三年,再回来时不但拳头比先前更厉害了,还会了这飞檐走壁的本事,每每不走正门,总是翻墙到我这王府里来闲逛,我也拿他无可奈何。”
原来竟是这么个缘故,也不知是谁竟能将这小霸王痛打一顿,让他吃个大亏,可真是了不起。采薇虽然好奇,却也不便相问,再一想她的两件要紧物事都在那小霸王手里,更是心中犯愁。
便道:“殿下,我出来的久了,也该回去陪着太妃了,免得太妃惦念!”
秦旻点了点头,“我正好也要去见母亲,便跟表妹一起过去吧!”
采薇便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同往太妃房中行去。
到了上房,二人给太妃请了安,采薇想颖川王这会子来见太妃,定然是有事要和太妃讲,便借口逛了一大圈,要去洗把脸,便先退了出来,进到西梢间去随意擦了把脸。
杜嬷嬷早知道她是见谁去了,此时见她神色有异,脸上半点欢颜也无,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