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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周采薇和秦旻那一曲合奏,真真是珠联璧合,堪称绝配,孙太后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想鸡蛋里头挑骨头,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只得从周采薇的身份上做文章。
“方才他两个确是称得上一句琴箫和鸣,只是这周丫头的出身怕是有些太低了吧,且又父母又亡,就她一个孤女,这回头旻儿连个能靠得上的妻族都没有,不如再想想?”
秦旻淡然道:“太后娘娘,小王此生只求能安稳度日,衣食无忧便好,平日更是闭门不出,从不与朝臣们有所来往,要那得力的妻族做甚,倒不如选个知音之人,每日琴箫唱和,方是人生至乐。”
“何况周姑娘原本就是母亲为我定下的良配,此番经过重重选妃考较之后,仍是只有她一人脱颖而出,可见天意如此,还请太后娘娘成全?”
孙太后又被噎了个无话可说,只得道:“既然你硬要选这周家丫头,本宫也没什么话好讲,但这次妃可得我来替你拿主意,无论我选了哪家的姑娘,你可都不许找借口来推拒。”
秦旻微一躬身,“自然谨遵太后娘娘之意。”
孙太后装模作样的又看了那三个姑娘几眼,说道:“先前你说娶妻娶贤,那这纳妾就要看色,本宫觉得这剩下的三个姑娘里头,长得最漂亮的便是那一身红衣的曹家小姐,就选她做你的次妃!”
秦旻答应了一声,却不由自主的朝采薇看了一眼,见她微低着头,因隔着一道纱帘,看不真切她面上神情,秦旻此时倒有些嫌这纱帘碍事了。
哪知他还没嫌弃完纱帘呢,一道紫色的身影突然窜到他前头,将周采薇挡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他弟弟秦斐见他只顾盯着周采薇瞧,便故意挪了几步,挡住他的视线,他倒肆无忌惮的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周采薇,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么说来,这位周小姐以后就是我三嫂了?这位嫂子嘛——,长得倒还勉强过得去,琴倒是弹得不错。我一向觉得三哥的箫吹得难听死了,今儿多了你这琴声,倒还勉强能听得过耳!”
秦旻心中不悦,正想喝止他,哪知秦斐突然回头冲他挑衅般的一笑,不等他张口,已经闪开身子,走到曹雨莲身前去调侃他的次妃了。
“哟,这不是莲表妹吗?这往后你也嫁给我三哥,我是该喊你一声‘小嫂子’呢,还是仍喊你莲表妹?”
曹雨莲没能当上正妃,正心里不自在,又听秦斐怪腔怪调的喊她‘小嫂子’,念那个‘小’字时还特地加了重音,顿时气红了眼。
孙太后见曹雨莲都快被他给弄哭了,忙道:“你表妹嫁给了你哥哥,往后你自然是喊她嫂子的,哪还能再叫表妹。快别在这里胡说了,你哥哥已选好了正妃次妃,接下来该你选了。”
秦斐撇了撇嘴,“瞧姨婆这话说的,一共就四个姑娘,三哥挑走了两个,剩下这两个来还有什么好挑的?”
孙太后怒道:“便是只剩两个,那也还有正妃次妃之分,你快些选个合你心意的正妃,若是你再说一句没什么好选的,本宫就做主替你选了!”
秦斐忙道:“这可不成,三哥都是自己选的,凭什么到了我这儿,就要全由姨婆给我选了?这选正妃还不容易,本王来的时候早想了个好法子,连要用到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保管你们谁都想不到!”
第一百二十回()
等他乐滋滋的把那要用到的东西掏出来给众人一看,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没一个人能猜到他是打算做什么,这是在选妃又不是抹骨牌,他掏出一副骰子来做什么?
就听他嘴里头说道:“这所谓正妃和次妃之分,不就是谁大谁小吗?来来来,你们俩一人掷一次骰子,一把定输赢,谁的点数大,谁就为大做正妃大老婆,谁的点数小就做次妃小老婆。”
“怎么样,本王这法子是不是又快又省事又公平,比我三哥那故弄玄虚、附庸风雅的笨法子要好一万倍!”
大殿上顿时响起各种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卫国公太夫人最是倒霉,她正在喝茶,听了临川王殿下这绝妙之极的选妃之法,立刻一口茶水全喷了出去,咳得是惊天动地。
定西候太夫人也在心里感叹不已,这位郡王殿下已经不是每见一次就让她大开眼界了,而是只要你和他多呆上一会儿,他就能在片刻之间让你一次又一次的对他“刮目相看”。
众人虽然都在心里头暗骂临川王这选妃的破法子,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法子虽然逊到了极点,却当真如秦斐所言“又快又省事又公平”。
不过一小会儿功夫,崔、金二女就都掷完了骰子,崔琦君是六点,金翠翘是两点,于是这两人谁做正妃,谁做次妃,没一个人有半点异议。
秦斐见已分出了大小,拍掌笑道:“好了,既然本王已选出了大小老婆,大功告成!再留在这儿也没本王什么事,就先跟太后姨婆告退了,勇弟还等着我回去跟他斗蛐蛐呢!”
他把骰子随手一丢,朝孙太后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一溜烟便跑没了影儿。
颖安殿内又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还是颖川王的咳嗽声打破了这沉默。颖川太妃见他咳得极是厉害,站都站不稳,担心他今日连吹了好几遍箫曲,太过耗气,忙跟孙太后告了罪,命人先扶他回去休息。
两位老太君见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对视一眼,一齐起身离座跟孙太后和颖川太妃道喜,恭喜两位郡王终于选好了中意的王妃,末了又跟左相夫人道喜,恭贺她女儿不日便要成为临川王妃。
左相夫人心里头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无论是她家相爷还是她自已都是想让自已女儿能嫁给颖川王的,便是做个次妃也无妨,总好过嫁给那临川王。便是做了临川王的正妃又如何?就临川王那隐疾,不但注定与皇位无缘,而且连夫妻之事都不能够,给不了自家女儿更尊贵的地位就罢了,竟连敦伦之乐,连个孩子都给不了自家女儿?
这哪里算是门好亲事啊,分明就是把女儿送过去守活寡!且这临川王还是这么不着调的混人一个,简直比京中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还要差劲百倍,就看他今日这行止、这性情,娶妻这么一件人生大事他竟能也这么胡闹一气,可见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把什么正妃次妃当一回事,这等眼里压根就没有女人的男人,你还能指望他对自家闺女嘘寒问暖、呵护备至?
左相夫人简直是越想越心寒,脸上勉强挤出来的那半丝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孙太后看在眼里,倒觉得胸口的气顺了不少,哼,这贱人如今仗着夫婿是权倾朝野的左相,胆子也大了,竟敢跟她这个主人唱对台戏,真是自不量力!
她那女儿便是当了临川王的正妃又如何,不过是去守活寡罢了,还不如她那侄孙女,到底是嫁给了秦旻,虽是个次妃,但次妃又怎么了,她当年可连个正经妾室都算不上,如今还不是坐在这太后的宝座上。
再说这只是选出来人选罢了,又不是正式成婚,这离大婚还有个把月的时间,若是在其间再生出些什么事儿来,说不得等到大婚的时候曹雨莲能直接以正妃之礼被抬进颖川王府呢?
想到此处,孙太后觉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些,阴沉了一早上的脸色终于放晴露了一丝笑意出来,她起身道:“既然两位郡王的正妃次妃人选都已选定,明日自会有旨意下来,虽说两位郡王年纪也都不小了,但这郡王成亲,该有的礼仪排场还是要有的,总得要筹备上个把月的功夫,大约到十月的时候再给两位郡王举办成婚大典。”
“你们四位闺秀从此刻起就已经算是我皇家的人,回府之后务必要深居简出,安心待嫁,至于宫中的一应礼仪规矩,本宫自会派两个嬷嬷去教导你们。这几个月的时日里,你们可都要给本宫谨慎小心些,可别在这待嫁前再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不但毁了自个儿的好前程,还连累了我皇家的名声。你们可别怪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到时候要是真有这样的事发生,可别怪本宫手下无情!”
采薇等四人急忙跪倒在地,口里说了些“谨遵太后教诲,定当洁身自处,安心待嫁”等语。
孙太后摆摆手,“罢了,你们也累了半日,都先回府去歇着吧!”
颖川太妃原本想将采薇单独留下来片刻,再叮嘱她几句话,见孙太后宁肯自己晚走片刻,也要先让这些闺秀走人,只得给了采薇一个眼神,目送她跟在那三女之后,缓缓步出殿门。
采薇怕那三女万一向自己言语寻衅,便有意放慢了步子,远远落在她们后面,等她到了二门时,那三人已然登车而去,这些天颖川王府每日接送她的那辆朱缨翠盖九华车已停在门前,温嬷嬷正立在车旁笑吟吟地看着她。
采薇本以为温嬷嬷突然出现在这里,定是要传沈太妃的什么话给她,哪知温嬷嬷却只跟她说了一句,“周姑娘,今儿这辆车里装了好些太妃给你带的东西,再不能多坐人了,怕是要委屈香橙和甘橘两位姑娘坐后头跟的一辆小车。”
为何太妃给她送的东西不装到那辆小车里,倒反装在这辆九华车里?采薇心里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因这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便也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下来。
温嬷嬷便对香橙和甘橘道:“你两个快去后头坐车吧,我来侍候你们姑娘上车!”说完便扶着采薇踩上脚凳。
眼见采薇已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正要进去,忽然身子一僵,竟就立在那车门口,再也迈不进一步。
第一百二十一回()
且说采薇怔在那马车边上,温嬷嬷见她半天也不进去,忙道:“姑娘可是被那里头的东西给吓到了,虽说有些贵重,但到底是太妃的一番心意,姑娘可千万别见外,只管收下就是了!”
采薇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步入车中,将车帘放下,却一时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才好。
因为车内唯一的长坐椅上已坐了一个人,一个她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老实说,便是她掀开帘子,看见临川王秦斐坐在她的车里她都不会如此惊讶,可是这位殿下,她是再想不到,竟也会做出这等出格之举的。
若说采薇觉得震惊尴尬,秦旻却比她还要再尴尬一百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竟请温嬷嬷帮他安排了这一出,偷偷坐到了采薇的马车里。
他忽然就有些后悔,觉得此举实在是有些唐突,他心中正自懊悔不已,采薇已然定下神来,小声问道:“殿下是特意在车里等我的吗?”
秦旻原本苍白的容色此时早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幸而这车中光线有些暗,采薇又低着头不敢看他,便没发现。
他轻咳了两声,坐到坐椅的最左端,轻声道:“是小王虑事不周,唐突姑娘了,还请姑娘坐下叙话,不然过会儿马车驶动起来,怕是……”
周采薇略一迟疑,虽然脸上有些发烧,还是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那位子的最右端。
秦旻见她坐好了,便敲了敲车壁,车身微微一晃,已驶动起来。
直到马车驶出了颖川王府,二人仍没想好要怎么再次开口,一时间竟是相对无言。
又过了好半天,眼见马车都快要驶到了安远伯府,秦旻方才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小王确是特意在这车中等候姑娘。因为有一句话想问姑娘,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这才出此下策。”
“殿下想要问我什么?”采薇好奇道。
“我知道母亲曾去找过姑娘,为我求亲,母亲固然是为了我好,只是……,只是我是短寿之人,不知母亲可将此事告诉姑娘知道?”
采薇隐隐有些明白他心中在意的是什么,忙道:“太妃同我说过的,太妃她什么都没有瞒我,她也说殿下因为身有宿疾,怕是年寿难永,要我三思而行。”
她顿了一顿,声音又小了几分,“我是想清楚了,才敢答应太妃的,若是我不愿意,太妃是绝不会勉强我来选妃的。”
但她声音压得再低,几如蚊呐,却还是被秦旻清清楚楚、一字不错的听入耳中,心神激荡之下,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采薇待他咳声渐平,方问他道:“殿下的身子不打紧吗?先前在大殿上太妃命人送殿下先回去歇息,这会子觉得如何?”
秦旻脸上又是一红,他先前在大殿上不过是佯装虚弱,好提前跑出来谋划怎么藏到她的马车里。他可不像他弟弟秦斐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他是面皮极薄之人,如何能说得出口,便故作不经意道:“无妨,我歇了一会子,又服了些丸药,已然好多了。多谢姑娘挂心,只是——”
秦旻略一迟疑,终究还是把他心底的疑虑问了出来,“正如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