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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宠记-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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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错玩味地看着他。

    楚王颓然坐下,喃喃地道:“人不怕死,不怕活,只怕生不如死。”

    “原本不需如此。”萧错说道。

    “的确,原本不需如此。”楚王揉了一把脸,“我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江夏王带到悬崖边上,没了退路。

    萧错不难想到他未说出口的言语,再看他一眼,唯有厌烦,“益明,给楚王找把匕首。”

    益明一笑,“这容易。”语毕,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取出,扔在楚王脚下。

    萧错道:“给我个交代。”

    楚王怔住。这是什么意思?让他自断手筋脚筋么?这种从沙场回来的人,惯于一出手一发话便让人变成残废。

    “见点儿血,休养一两个月的伤势就行。”萧错笑容松散,“快些,别等我看你看得来了火气。”

    **

    崔毅慢悠悠走到篝火旁,在崔振近前慢腾腾地坐下,着地时双眉紧紧地蹙了蹙。

    崔振一直淡然观望,心里却是觉得好笑——他见过无数的伤者,寻常人身上有没有伤,伤势的轻重,他一看便知。

    崔毅挨的板子的伤,并没如表现得这么严重——崔府的下人又不傻,怎么会真的下重手。

    应该是早就没有大碍了,况且又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在那儿呢。眼下崔毅只需落座时稍稍注意些就好,他却表现得这般谨慎——居然懂得做戏了,算是长了点儿出息?

    只是,可悲的是,他这个五弟,如今的任何变化,对他意味的应该都是祸事。

    最无缘的人,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最伤人最讽刺的事,莫过于此。

    他喝了一口酒。

    崔毅不阴不阳地笑着,“蓝氏你总算是如愿娶了。娘已是下落不明,我都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这个家,现在活生生的只有爹和你我,你满意了吧?”

    崔振沉默。家里的事,都是他无能为力的。他们是那么心急,那么偏执,并且,是那样的不择手段。越是柔弱无依之人,越要肆意践踏折磨。

    他受不了了,或许一直都受不了。

    崔毅的语调很缓慢:“我来找你,只有几句话:这一两日,山中定然要出点儿大事,你应该做的,是趁乱杀了萧错。若是你做不到,你便不再是我的四哥,而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崔振不予回应,只回以漠然一瞥。

    杀了萧错,让江夏王坐收渔翁之利?他心里怎么从来就只有私仇,没有天下没有大局呢?

    上过沙场的人,难道不知道如今的锦绣山河是如何得来的?

    他是为着如今的肆意妄为才建功立业的?

    如果没有报国安民的报复为前提,哪里有那么多的热血儿郎?

    说这种混账话的,就该让他活生生地体会一下拔舌地狱里的滋味。

    可是,算了。这是在外面,多少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何苦成为别人的消遣。

    崔振又喝了一口酒,见崔毅还不走,问:“在等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人,谁在乎?”继而牵出一抹鄙薄的笑,“为何你总是要我杀了萧错?你是废物不成?”

    崔毅竟也不恼,“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真的看清了你这个人。保重。”随后,带着小厮离开。

    **

    楚王走出萧错营帐的时候,腹部受了刀伤,伤势不轻,未走回自己帐中,鲜血便已将衣摆染红。

    楚王的随从吓得脸色发白,继而险些跳脚,“是不是萧错那厮伤了王爷?他好大的胆子!”

    楚王听了这话,面色更加痛苦,嘴里一面嘶嘶地吸着气,一面有气无力地呵斥:“混账东西!不关萧侯爷的事。去知会皇上,请随行的太医来!”

    随从这才收敛了情绪,唤人来扶着,自己则去禀明皇帝,着重提了提楚王是在萧错跟前受伤一节。

    皇帝听了,淡淡地来了一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随从一听就知道,这是再一次地对萧错的跋扈视而不见。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忍着。

    皇帝吩咐崔鑫:“唤太医去给楚王看看,等包扎好了,我再去瞧瞧。”

    崔鑫称是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返回来禀道:“包扎好了。”

    皇帝转去看望楚王,见人还醒着,显得有点儿意外,“看起来,伤势不重。”

    楚王嘴角一抽,继而苦笑,“皇上以为臣该昏睡不醒?”

    “不,我没想到萧错也有手下留情的时候。”皇帝有点儿怀疑是楚王的人胡说八道,“你的随从说你是在萧错跟前受的伤。”

    楚王差点儿让皇帝气得吐血。敢情他是认定了他已经半死不活,是为这个才过来看热闹的。

    皇帝只当没看到楚王窝火至极的神色,落座后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楚王含糊其辞:“臣技不如人,没暗算到萧侯爷,反倒害了自己。”

    “也是好事。”皇帝没再追究,由衷地道,“老老实实躺着,不需凑热闹惹祸上身。”

    “……”楚王迟疑地看着皇帝,“料定如此,还亲自涉险?”

    “自然。征战的岁月已远,可我和他们仍如当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皇帝悠然一笑,“朝堂有时候就是并肩作战的沙场。”

    “又有何用?”楚王忍着疼痛,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你那两名爱将,如今能够因为你联手,但迟早还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这话不对。”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只要是有原因可循的仇恨,便能搁置甚至化解。当然,这也要看人。”

    楚王没办法理解。

    皇帝也没指望他明白,很快结束话题,“没大事就行,歇着吧。”

    “你……”楚王看着往外走的皇帝,“知道何时会出事么?”

    皇帝回身看向他,笑若春风,“随时都可以。”

    “那么,皇上,”楚王勉力坐起来,“我还能活着回京城么?”

    皇帝反问:“你说呢?”

    楚王道:“若能活着回京,我再不入朝堂,做个闭门思过的闲散王爷。或者,你只给我一个县城做封地就行。我……我之前只是不甘心多年的钻营一朝成空,又被江夏王鼓动,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帮他给人使绊子的工具……我总觉得头上有把刀,我怕它落下来,直到今日……”直到今晚,再次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甚至亲手给了自己切肤之痛,才让他清醒过来,心性不再浮躁,明白若真贪恋这尘世,活着就很好。

    人到一定地步真正想要的,只是这简简单单两个字:活着。

    “我倒是不反对。”皇帝轻描淡写地道,“回去再说。我给你在周围安排点儿人手,省得你被人趁乱除掉——还得浪费人手挖坑把你埋了,麻烦。”

    “……”楚王气得头晕眼花,心说今日若能平稳地度过去,来日真就没有过不了的日子了。

    过了戌时,皇帝和萧错、崔振歇下,各自的随从亦随之就寝,营帐中的灯火一盏盏熄灭。

    其余人等见状,便是了无睡意,也不敢高声说笑,只围在篝火前低声言语,过了一阵子也便乏了,和衣睡下。

    山中氛围慢慢趋于静谧。

    夜色之中,崔毅步伐矫健地去了江夏王帐中,长平郡主和师琳琅也在。

    姐妹两个瞥见崔毅,俱是面无表情。

    师琳琅的兴趣在于打量长平郡主的神色。这么久了,长平郡主竟没疯掉,并且在见到江夏王的时候,言行一如以往,不比以往冷淡,也不多一丝亲近。

    倒要看看这个疯子能忍到何时。

    更要看看那个禽兽父亲要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终于,不需再等,今夜便可见分晓。

    江夏王轻咳一声,吩咐两个女儿:“回去吧。我跟崔五公子说说话。”

    姐妹两个都听到了,都是径自离开,看都不看他一眼。

    到了这时候,她们连一点点的场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原来越到尘埃落定时,人的心绪越会起伏浮躁,太难控制。

    那种迫切,似悲似喜,一时让人兴奋,一时让人哀伤。

    师琳琅回到帐中,便遣了随身服侍的丫鬟,静坐了一阵子,吹熄了灯。

    她在黑暗中换了劲装,找到弓箭,轻轻放在案上,只等待外面的信号响起。

    今夜,江夏王要为他付出过情意的两个女子向皇帝讨个公道,要让皇帝杀人。

    而她,也要杀人。

    只是,她要做的事,她要除掉的人,与江夏王的安排大相径庭。

    表面上,做了多年的孝顺女儿,而事实呢?江夏王只把她当做一个死士来驯养,要她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他铲除他的眼中钉。

    那不是她可以接受的。

    假如她有亲人,不过是生身母亲和世子师庭迪,前者是给了她这条性命的人,后者则是与她情分浅薄但有着默契的兄长。

    在那个父亲和帝王良将之间,他们兄妹做不到选择前者。

    她久久地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宛如石化了一般。

    过了子时,外面忽然乱起来,有很多人高声呼喊:“起火了,起火了!”

    少顷,又有太监语声尖细而高亢地喊着“护驾”。

    师琳琅并不慌乱,站起身来,携带上弓箭,疾步出门。

    外面看起来是乱作一团,其实只是江夏王与崔毅的随从虚张声势。

    师琳琅寻找着萧错和崔毅的身影,遍寻不着,胡乱抓住一个人,沉声问道:“萧侯爷和崔大人呢?”

    那人没能认出她,据实答道:“萧侯爷和崔大人去了悬崖边上——喏,就是亮着火把的地方。悬崖附近是刺客所在之地,他们亲自去部署禁卫军剿灭刺客……”

    师琳琅没等他说完就放了手,疾步走向悬崖,纤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

    在太监高喊护驾的时候,守在皇帝帐外的侍卫便乱了方寸:那名太监一面焦虑地喊叫,一面拔腿去追迅速走远的一行人。

    侍卫们望过去,见那些人分明挟持了一名男子,而男子的身量、穿戴正与皇帝相仿。

    他们大多数都来不及多想,刀剑出鞘,拼命追赶上去,只有少数几个人对所见的情形半信半疑,转身走到帐前,高呼“皇上”。

    里面没有动静。

    他们失了主张,顾不得其他,疾步入内。

    而跟随他们入内的,则是江夏王、长平郡主和两名丫鬟。

    帐中氛围安宁祥和,外面的喧嚣嘈杂清晰可闻,却不能叫人为之烦躁,步入期间,心绪便得清宁。

    皇帝坐在书案后面,案上摆着一局棋。

    崔鑫服侍在皇帝身侧,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棋局。

    皇帝手里的黑色棋子落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崔鑫端起酒壶倒酒。

    皇帝牵了牵唇,“何时起,我这儿成了可以随意踏入的地方?”

    几名侍卫垂手而立,看起来并没请罪的打算。

    江夏王一笑,“臣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情急之下闯了进来。”

    长平郡主垂眸看着脚尖,神色木然。

    “场面话就免了。”皇帝敛目看着棋局,“有话直说。”

    “是。”江夏王语气恭敬,举止却毫无恭敬而言,径自在皇帝对面落座,“皇上可知,这里极可能会成为火海?”

    皇帝笑了,“倒是猜到了你有所行动,只是——”

    “只是,皇上没料到臣会这般心急。”江夏王语气似在自嘲,神色却透着几分得意。

    皇帝笑意更浓,指间白子落下,“心急也并非坏事。”

    “皇上明白就好。”江夏王道,“让我说实话,我早已活腻了,苟活至今,不外乎是在等今日。”

    “你那些事情就别跟我提了。”皇帝竟是懒得与他多说话从而拖延时间的意思,“让我说实话,我听一次就反胃三天。”他唇畔的笑容有了嘲讽的意味,“难不成你还要与我惺惺作态,做出个情深、慈父的模样?免了。让我看到你那种面目,真就不如给我一刀。”

    堂堂的王爷,与官员的妻子私通且有了子嗣,眼下竟还要为那个两面三刀的儿子报仇。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时候,他听到了鸣镝箭穿透夜空的声音,神色愈发舒缓。

    江夏王面上现出怒意,但也没分辩,直接道出心迹:“你身手绝佳,便是我安排得再周全,怕是也难让你出闪失。你与皇后,我动不了,我认。可是,萧错与崔振,你一定要下令杀掉——此刻。”

    “那远不如动我和皇后。”皇帝好脾气地笑着,“这两人,是我的半壁江山。”

    “好!”江夏王的声音猛地拔高,“好!一炷香的时间,从我进门算起,到时候我若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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