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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错俯身摸了摸它的头,手势温柔之至,“等会儿。”
吉祥明白他这一句话和动作的意思,立刻高兴起来,这一高兴,萧错就得不着好了——它立起身形,前爪搭在他肩头,他没好气的训斥是没用的。没一会儿,他肩头印上了好几个爪印。
那边的裴羽在吩咐两个大丫鬟:“小厨房做的樟茶鸭、龙井虾仁不错,去看看今晚能不能上桌。甘蓝、水香的住处要安排好,往后她们就要在正房当差,明日我会把她们正式引荐给你们。再有,晚间我要给皇后娘娘写奏折,记得备好笔墨纸砚。”
半夏、木香称是而去。
裴羽望向正被吉祥缠着的萧错,俯身摸了摸如意的头,带着它走向他,一面走,一面凝望着他。
夕阳光影里的男子,眉宇舒缓,唇畔有清浅笑意,玄色深衣衬得他的容颜更显白皙、俊美。抚着吉祥背部的手煞是悦目,手指修长,手势温柔。
笑意便不自主的到了她眼底、唇畔。
她知道,他是特地赶早回府的,刻意出面帮衬她。
皇后的用意她都明白,他又如何看不透?他的意思很清楚:他与妻子一体,若是她办得妥当,不关他的事——不过是出面说了三两句话而已;若是她行差踏错,则是他的过失——他曾出面,却没有帮衬她把事情办好。
不要说如今与她相处的情形转好,就算在以往,他闻讯之后,只要时间允许,都会特地赶回来。
就如他会答应帮萧锐查实什刹海一事一样,在他看来,都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亦是因着他的尽责,他要每个亲人恪守自己的本分,遇到因他而起的是非不能对他怨声载道。
一家人,各有各的责任,付出是相互的。
这些他从未明说,需得身边人用心去品。
吉祥见裴羽和如意走近,愈发欢喜,不再跟萧错淘气,扭头往前跑。
跑出去好一段,见如意还是优哉游哉地跟在裴羽身边,便又折回来,腾身时前爪用力推了如意一下,之后扭头就跑。
如意被吉祥推得一个趔趄,自然是要找补回来的,立刻一溜烟儿地追上前去。
裴羽笑盈盈地望着前面嬉闹的两个小家伙,走到萧错身边。
萧错被她的笑容感染,不自觉的唇角上扬,转身与她缓步前行。
“以前没怎么来过吧?”他问。
“嗯。”她点头,“只是换季时来过两次,查看各处更换的陈设、需得修缮的屋宇、栅栏。可就算只是走马观花,也觉得景致很好。”
“这园子里不少地方,是依着三弟的意思修建的。”
说起萧铮,裴羽不由问道:“他几时回来?”
“三五日之内。”
“那好啊。有没有叫人给他收拾出住处?”萧铮今年十八岁,要住在外院。
“那是管家的事。”
裴羽斜睇他一眼,笑了笑。
这时候,如意、吉祥看到了一只避鼠的大花猫,箭一般的扑出去追赶。
大花猫没命的跑了一段,随后迅捷地爬到一棵树上。
如意、吉祥气得跳脚,仰着头凶狠地吼叫。
大花猫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们,爱答不理的样子,偶尔喵呜一声。
如意、吉祥更生气了。
猫狗素来是天敌。
萧错望着这一幕,轻轻一笑,负手踏上一条岔路。
他步调慢悠悠的,神色闲适,裴羽跟在他身侧,丫鬟婆子则远远地尾随。
指望他找话说不大可能,裴羽就主动说起府里一些琐事,例如二夫人今日带人把留在什刹海的家当全搬过来了,例如甘蓝、水香已经正式到正房当差,例如如意、吉祥与她相处时的趣事。
萧错一直神色温和的聆听,时不时牵唇一笑,或是颔首应声。
两个人估摸着时间,快到用晚膳的时候原路返回。
如意和吉祥还在徒劳地跟大花猫较劲。
谁都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了的事,两个人便径自回了正房,更衣、用饭。
萧错一直没提及闵府的事情。
裴羽愈发心安,知道自己完全猜中了他的心思。
饭后,裴羽去了西次间,萧错留在东次间,各自守着一张炕桌忙碌自己的事情。
她要给皇后写细说闵府一事的奏折,事关两个门第,需得拿出个郑重的态度。
如意、吉祥在各处落锁之际才回到正房,先埋头饱餐一顿,之后来到室内。自知爪子脏兮兮的,没敢上炕,只扒着炕沿儿和裴羽腻了会儿,又在东次间来回转了几圈儿,便回窝睡觉——跟大花猫对峙太久,也是累得不轻。
裴羽打腹稿的时候,甘蓝来禀:“闵夫人改了口,说多年前便听说古氏母女两个境遇艰辛,满以为她们已经不在人世,闵青莲与二夫人被惊吓的事情一出,便想当然的以为是闵采薇诈死。今日她见了古氏,便什么都想明白了。至于闵采薇的病故,她只承认是自己照顾不周。”
闵夫人也只能这么说,难道还能承认自己欺骗皇后、毒害庶女么?
甘蓝又道:“古氏又说了一些陈年旧事。需要奴婢禀明么?”
裴羽目露欣赏,笑道:“我们不用理会那些。”她只需要抓住二夫人被惊吓一事,抖落出闵采薇死因可疑就足够了。萧府与闵府往日并无恩怨,把事情做过全无益处。皇后只要在明面上过问此事,古氏与乔明萱自然要到衙门细说原委。
甘蓝称是,给裴羽换了一杯热茶,轻手轻脚地退下。
裴羽仔细梳理思路,斟酌好措辞,凝神书写。
萧错忙完手边的事情之后,歪在大炕上闭目养神。好一阵子,他都没听到西次间里有声响。
不会又和衣睡着了吧?
白天在人前的时候,他这小妻子很是伶俐聪慧,但是到了晚间……就没有她做不出的不长脑子的事儿。
萧错起身,转去东次间,进门前轻咳一声。
裴羽正在翻来覆去地看奏折,听得声响,笑着望向门口。
“以为你睡着了。”萧错对她一笑,坐到炕桌一侧,无意间瞥过她的字迹,是楷书。他拿到手里看了一眼就还给她,扬了扬眉,“很不错。”骨力遒劲,手法潇洒。
“是吗?”裴羽喜上眉梢,被他夸奖了,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自然。”萧错打趣道,“让你自己都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会差。”
“哪儿啊。”裴羽知道他是开玩笑,笑盈盈地解释,“有些字要避讳着,我一直在查找,要是犯了忌讳可就麻烦了。”
“我帮你看看?”他问。
“好啊。”裴羽连忙把折子交给他,又殷勤地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边。
萧错先是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随后又逐字逐句地给她检查了一遍。太快看完的话,她一定以为他是敷衍了事,还会继续折腾。
这过程中,他发现她简洁明了的讲述了整件事,让观者一目了然。之所以如此,应该是考虑到皇后惜字如金的那个习惯——也是,外人面前话少的人,最怕的就是听到、看到人啰嗦一大通废话。
“放心,没事。”萧错把折子还给她,喝了口茶。
“那我就放心了。”裴羽舒心地笑着,小心翼翼的把折子收好。随后,她意识到前几日这个时候他已沐浴歇下,今日却是破例了,特地等她么?才怪。在他面前,她最有自知之明,“你今晚是不是有事出门?”
萧错如实道:“在等消息。”他看着她,“要是出去,不生气吧?”
“当然不生气。”裴羽也如实道,“今日我已想通了这件事。”
“哦?”萧错挑眉,“怎么说?”
“你又不稀罕做样子给谁看,近来一直忙碌,定是手边要事繁多。”裴羽笑道,“再说了,你自一开始说的就是尽量每日回来,放心去忙。嗯……”她顿了顿,语声转低,“别把我忘了就行。”
他对女子那个奇差的记性,真把她惊到也吓到了。
萧错缓缓的笑开来,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会。偶尔不能回府歇息而已。”又拍拍她的背,“你先去洗漱歇下。”
“好啊。”
裴羽歇下之后,萧错盘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一面看书,一面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她说话。
过了一阵子,益明来禀:“侯爷,简统领请您过去喝酒。”
这应该是暗语吧?裴羽想,他平日滴酒不沾,喝酒的年月,远在几年前。
“这就去。”萧错即刻下地,临走前走到床前知会她,“我明早直接去上早朝,下衙就回来。”
“嗯。”裴羽笑道,“去吧。”
他迟疑一下,叮嘱她:“明日进宫不需担心。皇后是个纸老虎,凡事跟她说实话就行。”
裴羽忍着笑,点了点头,“记住了。”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我把值夜的丫鬟给你叫进来,你这踢被子的毛病是真要命。”
裴羽搂了搂他的脖子,笑容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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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间,裴羽按品大妆进宫。
芳菲自然也要回宫复命,裴羽单独为她安排了一辆马车。
虽然有萧错的叮嘱在先,裴羽仍是有些紧张。一想到皇后处事的手法,任谁又能坦然。
她与昨夜一样,反反复复地打了很久腹稿,斟酌着皇后可能会询问哪些问题,确信没有忽略之处,这才放松了一些,想起了如意、吉祥。
它们吃饱喝足之后,便又去了后花园,甘蓝忍不住笑意地告诉她,它们又跑到昨日大花猫出现的地方去转悠了,估计昨日被气得不轻。
一想到这些,她不自觉的唇角上扬,心神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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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闲闲地坐在正殿,看着裴羽款步进门,仪态恭敬而优雅地行礼。
“平身。”皇后语气温和。这是萧错的夫人,见人之前,便已先添了三分好感。
裴羽称是,呈上折子,言简意赅地说明进宫所为何事。
皇后一面听,一面眯了眸子细细打量,唇角缓缓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语声如风振箫,身形纤弱如柳,容颜清艳,宛若空谷幽兰一般悠然、洁净的气质。
原来真有这样的女孩,能够淋漓尽致地诠释何为清丽绝尘。
皇后稍稍想象了一下裴羽与萧错并肩而立的情形,笑意更浓——样貌实在是般配。再想到萧错不是懒得说话就是想把人噎死的做派,便会怀疑他会不会委屈了裴羽。
红蓠给皇后续茶的时候,忍着笑递了个眼色。
皇后打量女子的眼神,跟男子一样直接,这会儿眯起眼的样子坏坏的。这仪态实在是不着调。
皇后忙里偷闲地斜睇红蓠一眼,随后指了指近前的椅子,“坐下来说话。”
裴羽谢恩,半坐在椅子上,映入半垂的眼帘的,是皇后素色的衣裙。她倒是很想看看皇后的绝色容颜,偏生这是首次进宫,又没别人插科打诨,如何都不能坏了规矩。
皇后一目十行地看完折子,满意地笑了,随后问道:“多大了?”
裴羽站起身来,恭声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妾虚岁十五。”心里却很是讶然,这问题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
“坐下说话,不需拘礼。”皇后语气愈发温和,“没骗你。”她要是看谁不顺眼,便叫人站着回话了。
裴羽称是落座。
皇后又问:“几月的生辰?”
裴羽老老实实地答道:“十月。”
皇后笑着颔首,这才说起正事:“你二弟妹被惊吓一事,过些日子便有说法。”
“多谢皇后娘娘。”裴羽心里再次意外:皇后完全不是惜字如金的做派,必是看在萧错的情面上了。
皇后思忖片刻,吩咐道:“闵夫人与闵二小姐,你回府之后便命人把她们送回家中;古氏母女两个,这一半日就会有官差上门,把人带去衙门。”
语声刚落,有宫女进门来禀:“皇后娘娘,昭华长公主来了,这会儿去了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等会儿就来正宫。”
裴羽适时地起身。
“派轿子去迎她。”皇后看向裴羽,笑道,“别的事由芳菲禀明即可,改日得空再与你说话。”
裴羽称是告退。
皇后望着她的背影,轻声笑道:“这次你眼光没出错。”那女孩子一言一行都是守着规矩透着恭敬,但让人看着特别舒服,“有几年没见过这样标致的人了。”
红蓠笑着端详皇后的容颜,“我倒是有眼福,每日都能见到最标致的人。”
“再捧我也没用。”皇后睨了她一眼,“吉祥过两日要是还不回来,你就去萧府陪着它过吧。”
“……”红蓠赶紧找辙打岔,凝了裴羽呈上的折子一眼,“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