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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憨厚汉子抡行李卷,满脑袋都是汗呀,回头瞅了眼小毛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小兄弟。”
小毛摆摆手,那意思是没事儿,然后就混在空隙里被人往前挤,可她就是站在大哥身后不动地方。
八月的天儿,火车上跟个大蒸笼似的,人多嘴杂,上车的,送站的,扛行李一身汗味儿的、女人出门抹劣质胭粉的、光脚丫子穿懒汉鞋的,那味儿,真是……小毛皱皱鼻子。
北上的火车,经常是人挤人,别说没提前买坐票了,就是站票那都得靠个好体格才能有个一席之地。
小毛个子矮啊,又瘦巴巴的,望着那人山人海的长队伍,她在没上火车排队时就开始动脑筋想计策。
这咋这老些人?都不跟家好好呆着干活,没事儿瞎出门溜达啥啊?!真特奶奶地看着人多就心堵。
现在小毛就在实行她的计划,为了那“一席之地”。
她上车前就挑啊,挑高个子的壮汉,没听老人们常说嘛,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她站在那壮汉身后,先是观察那人穿着打扮,又装作不经意地侧瞄,瞄人家面相是否憨厚,都“考核了一遍后”,小毛很是自来熟的就翘脚拍了拍那人肩膀:
“大哥,您坐票吧?多少钱一张啊、坐票?看您这样,家境殷实。”
小毛说完翘个大拇指,满嘴是谎话,那人充其量一身棉布没打补丁的衣裳,也不知道她咋看出来人家家境殷实的。
那汉子使劲儿拽拽肩膀上黑色大布包,满脸带笑,可能当了二十多年的穷人了,冷不丁被人夸富得流油,先考虑的不是打倒地主,而是满心喜悦压不住,憨憨地回道:
“哪有哇,小兄弟别瞎说。咱们都是劳苦大众。当然了,俺娘是让俺买坐票来着,说不差那点儿,可俺提前三天都没买到坐票。小兄弟呢?你去哪嘎达?”
汉子有种优越感,在满身补丁、一副穷酸相的小毛面前,恨不得昂首挺胸。
小毛隔着帽子挠挠脑袋:“大大哥去哪嘎达?”自己却转移话题没回答。
挠啊挠的,热啊,人家老头们戴前进帽,那是因为秃头了,爱美不想丢丑。
她可倒好,满脑袋瓜的顶上都是挺厚的卷发,还得八月热天顶帽子。她试过围巾,这天儿围围巾像要去京都偷地瓜的,形象还不如这个呢,对付对付吧,要不咋整!
“京都啊。”汉子说的很自豪。
“你说我就搞不明白了这咋这老些人?”
“京都是中转大站。从咱这嘎达,你是去北方其他城市,还是去南方,都得到京都倒火车。就那块有站。”年轻汉子更是一改憨相,打开了话匣子,在这个小兄弟面前怎么就能那么有存在感呢!
小毛点点头,直接通知汉子:“大哥,我刚十五岁,您学学雷锋带带我。我跟你后头上车。一、一路上还能听您说道说道,开、开眼界。”
就这样,憨厚的小伙子先是瞪眼,仗着自己结实有力的体格瞪身后排队的人,明目张胆地让小毛夹了塞,小毛检票进站的路、登时缩短了一半儿……
等攀登火车的时候,小毛只需要盯着眼前“这座高峰”就成,紧跟着“高峰”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翻山越岭”进了车厢。
现在大哥阻滞不前,她也原地待命。
你要问她为啥死心塌地的跟着这位大哥混,她能告诉你一个生活方面的哲理,那就是“老牛拉套劲不松”。
前面有个个高壮实的人开路,大哥稍微甩开膀子占地方就能给她个空隙“生存”。
人生处处是拼争啊,人人都有一个梦想,占便宜坐享其成……
最后,“兄弟”俩人挤加油被挤到了车厢厕所附近,汉子照顾“弟弟”,挺仁义的把黑布包往地上一搁:“小兄弟,来,坐我包上,省力。”
小毛没客气,嘴巴也没闲着:“要不说咱兄、兄弟俩有缘分呢。我咋就看你有眼缘呢!你这人,杠杠地,讲义气,是这个。”又翘起大拇指忽悠人。
可壮汉就吃这一套啊,招数实用啊……(未完待续)
第三六九章 看那东西南北风吹着不同的面孔()
火车刚运行个半个小时,小毛自认为她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儿。
当然了,分谁看,壮汉就不以为然、没留心。
以前的小毛也经常混迹在她所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和一群缺爹少妈、或者干脆没爹没妈跟着爷奶生活的半大小子们混。
她讲义气,做人乐观,为人爽直。
刚开始那些小子们不爱带她一个丫头片子玩,因为小毛认字,有文化。他们认为彼此不是一个路数的。
后来混熟了发现,妹子命苦,可做人跟他们一样,在当时看来有那么点儿“逍遥”的意思。其实说白了,就是能穷乐呵呗。
直到小毛她娘病了,小毛又遇到了夏秋,才不跟人出门野,慢慢地才断了联系。
可即便在后期她自己都穷得吃个半饱了,要是外出碰见过曾经的玩伴正饿着肚子呢,她都不忘记晚上那顿省了,让她娘吃饱,剩下的偷摸揣走,去犄角旮旯找那个挨饿的小伙伴,给人家送去。
所以说,这样的生活经历,让她曾经也蹲过火车道,钻过火车站,当时认为自己挺长见识。可今天亲眼见证眼前这一幕,她觉得很有趣、更有“内涵”。
一名戴着眼镜、穿着的确良衬衫的三十多岁男人,由于体格太瘦,被挤得造型有些乱七八糟。
小毛坐在壮汉的大包上,细观察了下,呦,把你富的,的确良,还有眼镜?瞅瞅瞅瞅,瘦得跟小鸡仔似的,头发上还抹了头油。
这年月。穿的确良那就相当于后世穿皮草大衣,戴眼镜那就等同于手中拎着普拉达。装备绝对富人等级,出门擦脂抹粉、头发和皮鞋一样是打油的,那就是“城里人“的打扮。
甚至东北人还会有另一个形容词,说你是“老毛子打扮”,也就是指曾经的俄国。众所周知,那地儿人爱喷香水。所以一个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常被老人们这样比喻。
那头油不香吗?香!
小毛也是这样想地。
这名有钱人好不容易挤到了车厢中间卫生间这巴掌大小的地儿,张嘴就问,也不知道问谁呢。反正很直来直往的就问:
“有宁看到列车员伐?”
没人回答他,都在尽力地靠着车厢能靠住的地方,以防火车一晃动站不稳。
小毛抬起一张小脏脸,用手指了指被壮汉的身高挡住的指示牌。那上面写着“列车员值班室”几个字。
壮汉挥开要推开他敲门的“瘦猴”,简单粗暴地回答道:
“锁着呢!你再推我一个试试?”
是个人都得生气。这人都不打个招呼就去推人。
等列车员回来了,俩人的沟通也没背个人,那名“富瘦猴”叽叽咕咕地就跟列车员交易上了。
很简单,就是反正你也忙。得来回车厢查票,把你值班室休息那小铺位给我,我也不是为了睡觉。就是有个地儿呆着歇会儿。我啊,身体有问题。身体不好,您呀,学学雷锋做做好事,好不啦?
“富瘦猴”说到最后时,在列车员马上就要义正言辞之时,偷摸地抓住了列车员的手,表情上却一副正经的不得了的样子。
由于小毛不似其他人,就她一人坐在大包上的,她都不用抬头,直视的视线范围内,就看到那瘦猴比了个数字三的手势,列车员速度更快,如果眨下眼睛恨不得都留意不到,急速的摆了个五的手势。
最后,两人成交没有相视一笑,而是瘦猴听着训斥声,在列车员的“只许一次、下不为例,要不是看你身子骨差、绝对不开这个先例”声中,心满意足的花钱买了舒服。不用像大多数人一般挨着挤。
小毛摸着下巴想:“五块钱……原来无论什么东西,只要紧缺,倒动一下就能轻松挣钱……关键词、紧缺。”
她第一次有了那种“倒动”“挣钱”的意识。
后来当小毛被很多很多人称呼“李总”时,她接受了一个访谈企业家谈话类采访。
当主持人问道她:“李总,您作为一名最早时期成功的优秀女企业家,您的故事很富有传奇色彩。我很好奇让您最初萌发要做生意的想法、是什么时候?”
小毛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西服套装,眯着眼睛略带追忆,慢条斯理地给主持人和电视机前的年轻人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是在七六年八月份去京都的火车上,我亲眼目睹了一件事儿……”
小毛带着怀旧留恋的心情在讲述,主持人却差点儿急哭了,最后没办法,当期的节目、小毛的那一番话被广告时间打断,被编导掐掉了、没播。
而出现在电视里的“第一次”就变成了:“那是一个伟人,在我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儿时……”
当时夏天看着吐槽道:“嫂子,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嘛。你可比这早。你当年跟开个外挂的剑客似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呃,第二次也算第一次,因为确实是从那时开始再不用偷偷摸摸。”小毛一本正经地推推眼镜,严肃认真地答道。
以上都属后话,先说说眼前。
就从这一刻起,小毛枯燥的赴京之行,变成了有意义的思考。
她耷拉个脑袋、闻着厕所臭味儿琢磨着,俺们东北那嘎哒,产啥?哪嘎达又缺俺们那地儿的东西呢?
后半程又苦恼,苦恼现在没钱执行,情况还不允许。偷偷摸摸的吧,那得倒动些又缺那东西、长的还得小。要不然容易被发现。
哎呦,真是好难好难啊!干点儿啥能挣点儿、给冬子将来上学、自己对象找好工作活动人情的钱,咋就能那么难呢!
小毛直纠结到快要下火车了,才想起她还有一个“大哥”需要唠嗑呢。要不然显得自己不仁义。
先是把遗忘了的葱油饼一分为二,又递给人家一个煮鸡蛋,才打开话匣子问一两句。
青年壮汉看着小毛这个实在样儿。嘚吧嘚地差点儿跟小毛交代自己祖宗是谁,然而下车后,小毛都早就没了人影了,壮汉才咂咂嘴遗憾道:
“小兄弟去哪干啥啊?自己一人成不成?唉!岁数太小,真不让人省心。你说自己这个猪脑袋,也没问问他叫啥?你说说多有缘分,都怨自己粗心。”
而小毛呢。早就钻进火车站里。四处打听着厕所在哪,她要换装啊!她得改头换面啊!
至于那名大哥,早被小毛忘在了脑后。嗯,萍水相逢、点到为止……
大名李天天、小名小毛童鞋顺利地到达京都,自身又急又穷的原因,一路站票本该被挤的满脸憔悴快要零碎了的下场。反转成了被处处妥帖照顾有意义的旅途。
真是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站票坐票又何必太在意。
而夏天那面。从小毛看着火车上的那场剧情开始、从夏天一脸幸福的摸着肚子出了医生办公室那一刻,就有人来烦她了。
这就是夏天为何会经常感慨一句:“怎么啦!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
只因她的叶伯煊属于帅哥中还忒有男人味儿,野玫瑰顺着味儿来就想争取个机会生死相随。
男人有多拽,女人有多爱……
夏天看着截住她路的宁浔漪。就闹不明白了,难道她俩有代沟?
你说你个小丫头片子要雨得雨要风得风,不赶紧鲤鱼跳龙门去抓紧寻找幸福。跟她这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啊!
几许细思量后,宁浔漪选择了主动出击。
宁浔漪觉得自己无药可医了。现在不只是叶伯煊的事儿了,她就是想看夏天生气,夏天要是不生气,她就痛苦。
就夏天那么说她,她非得跟夏天没完没了。
你夏天想要跟我路归路、桥归桥,我宁浔漪、偏不!
宁浔漪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她缠住了夏天。
如果夏天知道宁浔漪的心理想法,她一定会捂脸哀嚎:
“你这么无理取闹,你爷爷知不知道!好吃好喝的供养歪了你,我一把掐死你好不好!”
可夏天不知道,夏天刚刚听到医生宣布情况慢慢再好转的好心情顷刻全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烦宁浔漪烦得不得了。
医院的走廊里,夏天面无表情:“小宁,有事儿吗?”
宁浔漪满脸笑容,有些为难,有些羞涩地开口道:“小嫂子,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和你聊会儿天儿。”
人家压根不是来解释拉手事件的,直接跨越。
“啊,那我有事儿呀。”
宁浔漪装傻充愣继续道:“别的啊,小嫂子。占用不了你多长时间。你说说,我身边也没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