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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重熙磕了一个头:“谢皇祖父。”
昌隆帝微微颔首,又道:“重熙,如你方才所言此事定然有蹊跷,那你觉得应该从何处查起?”
赵重熙道:“就从这吕氏的来历开始查。”
昌隆帝道:“此话有理朕也想听听这吕青青怎么说。”
他再次看向吕青青:“朕乃一国之君富有天下,想要知道你的底细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最好如实交代。”
吕青青抿了抿嘴:“圣上,奴婢方才并未撒谎,对长孙殿下的确是一见钟情。
不过……奴婢承认自己也有私心。”
昌隆帝有些想笑。
这吕青青可真是有意思得很。
自己明明是在问她的来历,她却还在瞎扯那一见钟情!
吕青青并没有觉得自己在瞎扯,继续道:“方才圣上和二殿下都说奴婢的容貌与长孙妃有几分相似。
其实……奴婢长得很像家父。”
昌隆帝的眼神一滞,这吕青青长得像她父亲,司徒箜不也长得像她父亲司徒曜么?
莫非……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吕青青:“你父亲也在京城里?”
吕青青匍匐在地上:“奴婢的父亲正是成国公府的三爷司徒曜,长孙妃便是奴婢同父异母的妹妹。”
昌隆帝方才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但真的从她嘴里听见答案,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吕青青方才说自己尚不满十六岁,也就是说她和司徒箜一般大。
那么,司徒曜和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是在迎娶大猷家的泼猴儿之前,还是之后?
昌隆帝暗暗摇了摇头。
是自己想左了。
即便是在大婚之前又如何?
明知自己即将做阮大将军的女婿,竟还敢和别的女人纠缠不休,甚至还弄出了一个女儿,司徒曜这厮看着斯文懦弱,其实胆子大得很!
敢捋阮大将军虎须的人,全天下都寻不出几个!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十几年前发生过的事。
大猷向来不喜欢拉帮结派,更不喜欢以权谋私。
然而十年前他却为了给女婿安排一个外州通判的职位直接求到了自己面前。
当时大猷的说法是嫌女婿风花雪月不求上进,在府里整日和泼猴儿吵嘴打架,所以想让他去外面历练一番,小夫妻分开几年关系说不定还能有所缓和。
心腹爱将难得开一次口,他自然不好驳回,于是便让司徒曜做了衢州通判。
不过事后他还是让大吴去暗中打听了一番。
原来司徒曜是因为养外室,并且有了一个外室女,所以才把泼猴儿惹毛了。
大猷为了平息女儿的怒气,这才决定让司徒曜外任。
这样的事情在昌隆帝看来就是鸡毛蒜皮,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在意,甚至没有仔细打听那外室姓甚名谁。
一晃十年过去了,京中早已经没有人提及当年那些破事,他也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今日听吕青青提起她的身世,他才惊觉眼前这个和长孙媳有几分相似的宫女竟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外室女。
他给赵重熙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是想问问长孙对他岳父大人从前的那点风流韵事究竟了解多少。
赵重熙微微点点头,这才对吕青青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虽然司徒三爷还不能算是皇亲国戚,也不是你一个宫女可以随意攀附的!”
吕青青知道自己的身世在司徒曜那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但那一日赵重熙和司徒曜去柳条巷抓奸时她并不在场,吕氏和赵启也只把赵重熙当作一名小厮。
她以为像司徒曜那般死要面子的人,定然不会将事情真相告知阮棉棉母子三人,更不会告诉准女婿。
因此她才敢这般大胆,在赵重熙面前继续以司徒曜的女儿自居。
第三十五章 揭老底(上)()
吕青青认为自己方才的话绝不可能有纰漏。
即便圣上召司徒曜来与她当面对质,她也不相信那懦夫敢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想到这里她越发坦然:“殿下如若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去询问我父亲。”
赵重熙嘴角微勾,这女人胆子大脸皮厚,又格外擅长做戏。明明是在撒谎,让别人听着却比真话还真。
让自己去问她父亲?
也不知那济安王赵启究竟有没有承认她这个女儿。
要是没有,他上哪儿去询问她的父亲?!
昌隆帝在心里咒骂了几句。
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司徒曜那厮。
你说他胆子大吧,看上个女人都不敢带回家,甚至连自己的骨肉都忍心让她流落在外。
你说他胆子小吧,娶了大宋战神的爱女,却敢在新婚期间就和别的女人胡混。
这吕青青身上好歹还有一半司徒家的血统,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是大宋下一任皇后的亲姐妹,竟沦落到与人为奴为婢的地步。
他压了压火气:“你既然不姓司徒,那想必是随母姓。朕问你,你母亲是什么人,如今身在何方?”
“奴婢的母亲……”吕青青有些犹豫道:“二十多年前,奴婢的外祖父曾官至军器监……”
吕青青的外祖父吕松陵,和大宋朝堂中的许多官员一样,从前是燕国的官员,赵雍起兵后才投奔到他的帐下。
大宋立国之后,武将们大多按军功封赏,文官们则基本是按照从前的官职做了大宋的官员。
吕松陵从前便是在燕国的军器监为官。
军器监是九寺五监之一,主要与各州都作院掌造兵器、旗帜、戎帐等物。
成为大宋官员之后,他也从一名品级低下的弩坊署令,一跃成为正四品军器监。
然而不到一年,他便因为渎职而丢了性命。
不仅如此,吕家成年男丁全数问斩,女眷和年幼的男童则全部罚没为奴。
至此,吕家在大宋京城算是彻底没落了。
吕家的案子虽是钦定,但登基二十多年,死在昌隆帝手里的官员何止上百,要不是今日吕青青旧事重提,他几乎已经把这名罪臣忘却。
昌隆帝面沉似水。
吕松陵这个名字他的确忘得差不多了,可当年军器监的官员们所犯下的罪行,他永远都不会饶恕!
杀头已是便宜他们了!
见皇祖父一脸怒容,赵重熙嘴角微勾。
吕青青主动提起吕松陵,此举看似非常不明智,其实不然。
毕竟她虽然姓的是吕,但其实只不过是吕松陵的外孙女,又是在吕家彻底破败很多年之后出生的。
无论依照大宋的哪一条律法,当年的事情也牵扯不到她的头上。
她提起吕松陵,不过是让自己的身世显得更加坎坷,从而让皇祖父心里生出一丝怜惜。
可皇祖父真会怜惜她么?
这个问题赵重熙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为了调查吕青青背后的那名主使者,最近几年他也花了不少工夫去调查吕家当年的事。
因为军器监的官员渎职,险些导致大宋军队败于敌手,吕松陵一干人等的确罪不可赦。
但此案并非没有疑点,那吕松陵……
他还待继续往下想,正殿中却再次响起了昌隆帝的声音。
“吕青青,你母亲当年既已罚没为奴,又是怎么与司徒曜扯上关系的?”
吕青青道:“回圣上,奴婢的母亲自幼便与父亲相识。”
昌隆帝皱眉:“朕记得那吕松陵当年在燕国只是一名正八品的弩坊署令,而司徒家乃是勋贵中的翘楚。
你母亲如何能与司徒曜相识?足见你的话并非实情。”
吕青青忙道:“奴婢怎敢欺哄圣上,外祖父官职虽不高,但吕家先祖也曾位高爵显,同成国公府交情颇深,因此奴婢的母亲方能时常出入成国公府,故而与父亲自幼相熟。”
昌隆帝嗤笑道:“司徒曜离开大燕时,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即便与你母亲相熟也不可能生出男女之情。
莫非是你母亲被罚没为奴之后,是司徒曜替她赎了身?”
吕氏那样的罪臣之女和寻常卖身为奴的人是不一样的。
别说司徒曜那时只是一名毫无实权的少年,就算是成国公司徒恽也绝不敢出面替她赎身。
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吕青青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也轻轻摇晃了一下。
昌隆帝冷哼道:“怎么,说不出话了?”
吕青青嗫嚅道:“这件事有些……奴婢怕说出来污了圣上的耳朵……”
“朕赦你无罪,但如果胆敢胡乱攀污,你知道后果。”
“是。”
吕青青遂声泪俱下地把二十年前吕氏的遭遇,以及同司徒曜的纠缠诉说了一遍。
除却司徒曜是被算计的这一点,其他部分她说的全都是实情,因此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昌隆帝面色无波,之前已经听过一回的罗贤妃和二皇子却依旧有些恶心。
外甥和姨父的小妾,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赵重熙暗暗冷笑。
难怪上一世那么多位高权重的男人拜倒在吕青青的石榴裙下,这女人的确是太能装了!
不过,她肯定不回知道,现下她哭得这么惨,待会儿只会更惨!
昌隆帝道:“照你的话说,在那件事之后你母亲并未前去纠缠司徒曜,甚至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也未曾去搅扰?”
吕青青啜泣道:“母亲自小便对父亲一往情深,明知他惧内,如何舍得为难于他?”
赵重熙听不下去了,讥讽道:“既是一往情深舍不得为难,为何十年前突然又舍得了?”
吕青青咬了咬唇瓣:“奴婢六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母亲变卖了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才将奴婢救活,可她再也无力养活奴婢,所以才……”
昌隆帝像是听故事一般,追问道:“然后呢?”
“父亲心里有愧,就和夫人商榷是否将奴婢留在国公府,可夫人坚决不允许,还把事情告知了阮大将军。
后来父亲便南下去了衢州做通判,奴婢因此得以跟随他一起生活了六年。
直到三年前父亲任期满回京述职,才将奴婢一并带了回来。”
昌隆帝道:“听你话里的意思,那六年司徒曜对你挺好?”
第三十六章 揭老底(中)()
昌隆帝行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
不仅是赵重熙,就连陪伴他近二十年的罗贤妃和他看着长大的二皇子都从未见过他如此耐心。
吕青青哪里敢怠慢,忙把司徒曜当初是如何对她好,如何亲自教授她琴棋书画的事情描述了一番。
赵重熙面带讥笑。
他心里想的当然不止是衢州那六年,而是上一世的十多年。
岳父大人的眼睛一定是被某种东西给糊了,把心血全都花在这白眼狼身上,难怪最终落到那样的结局。
昌隆帝见长孙面色不虞,不由得暗暗叹息。
臭小子肯定又在心疼媳妇儿了。
不过,他的想法也不难理解。
六岁到十二岁,是人一生最重要的阶段之一。
吕青青肆意享受父亲关爱的同时,司徒箜却被人说成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小哑巴。
如果不是那泼猴儿足够强势,背后又有大猷撑着,那孩子岂能有今日?
依重熙对司徒箜的重视,还能容吕青青说了这许多,已然是十分大度了。
吕青青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回圣上,世上从未有人对奴婢那么好过,可惜那样美好的时光只有短短的六年。
回京之后,父亲的态度突然就变了,不仅不愿意让奴婢认祖归宗,甚至根本不愿意和奴婢见面。
直到父亲升了御史中丞,圣上又为长孙殿下和司徒六姑娘赐了婚,奴婢才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父亲定然是把我当作了他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怕我影响了他的仕途,更怕影响了六姑娘的前程。
还有,夫人如今已经是一品襄国夫人,甚至能在祖父祖母还在的情况下便分府单过,又岂会愿意留让奴婢去碍她的眼。
所以奴婢便央求母亲四处托人,入宫做了一名宫女。”
昌隆帝弯起手指在腿上敲了敲:“吕青青,回不了国公府便要入宫,你这是什么想法?”
吕青青低着脑袋,并没有如之前一般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昌隆帝道:“你们跪了这么半日,想来腿都麻木了,都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三人一起谢恩。
赵重熙跪的时间短,干净利索地站了起来。
二皇子和吕青青则缓了好一阵才挣扎着站起身。
昌隆帝对罗贤妃道:“爱妃带珂儿去偏殿休息一会儿,让宫人们寻些药膏给他揉一揉,朕待会儿还有话要问。”
罗贤妃本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