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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澈、怨恨、哀伤、怒其不争……
昌隆帝双手抱头,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十岁出头便随着长辈开始为赵家的将来谋划。
甚至为了达成目的十三岁成婚,十四岁做爹。
二十三岁便成为大宋开国之君。
可以说他无论什么事都比同龄人早了十年。
这十年,是他最值得骄傲的成功。
但又何尝不他人生中最大的缺憾。
他没有童年,没有少年,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年轻过……
这些又有谁能了解?
第九十九章 难置信(下)()
凤凰儿有些无语。
她一直以为,似昌隆帝这样的开国皇帝,虽不至于是坚不可摧,也绝对不会软弱可欺。
至少不会在晚辈和女子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没想到她这里才刚起了个头,难听的话一个字还没说,他居然就……哭了?!
凤凰儿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样貌是不是特别吓人,尤其是……吓皇帝。
犹记得上一世皇祖父在算计了父王之后,也是好几次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
那时她只觉得这样的眼泪实在太假太恶心。
而今日……
昌隆帝的眼泪不假,但同样恶心。
皇祖父无非就是觉得她是个“小废物”,知道在她面前无论如何失态,也绝不可能传到别人的耳朵里,所以才哭得那般痛快。
而眼前这个哭得同样十分痛快的皇帝,虽然不像皇祖父那般昏庸,但同样爱面子。
他之所以毫不避讳,大约是把自己当死人了吧。
凤凰儿自嘲一笑。
等他哭上几嗓子后,真面目就要露出来了。
果然,昌隆帝很快便止住了哭泣。
他擦了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后,阴恻恻地瞪着凤凰儿:“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莫不是重熙……”
凤凰儿冷声道:“重熙又不是神仙,怎可能事事都知晓?更何况他离京不是您临时起意的么?!”
昌隆帝颓然地歪在椅子上。
是啊,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改口,重熙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离京。
他从十六岁等到十九岁,好容易才等到大婚,如何愿意因故延误婚期。
昌隆帝像是力气被抽干了一般,脸色也有些苍白憔悴:“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凤凰儿道:“圣上,此时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其他事情可以暂时缓一缓。”
昌隆帝见她一脸真诚,长长叹了一口气。
司徒箜的话不错,可这种事情让他怎么和自己的准孙媳开口?
凤凰儿无奈。
谁让自己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呢!
她想了想又道:“慕蓉晓芙对您下毒了?”
昌隆帝脸色越发难看:“是。”
“那您请太医看过了么?”
昌隆帝摇摇头:“朕的身体状况关乎国本,一旦中毒的消息散播开,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太医们的本事朕心里有数,他们肯定不行。”
燕国皇室的秘药,岂是寻常的太医郎中能解得了的。
“那您也不能就这么拖着啊!”
“朕有那么傻么?!”昌隆帝有气无力地瞪了凤凰儿一眼:“我自然是请人看过了,只不过他们暂时都束手无策。”
凤凰儿讥讽道:“圣上的确不傻,否则怎会头一晚刚听说自己可能中毒了,第二日就依着人家的意思把自家长孙推出去当替罪羊!”
“司徒箜,成国公府的好教养呢?你这般冷嘲热讽不好好说话,将来怎么做我大宋的皇后?”
凤凰儿反问:“大宋将来的皇帝都被你弄没了,我还做什么皇后?!”
昌隆帝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对手了,他双手合十道:“算朕怕了你了……不过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能替朕寻到解毒之法?”
凤凰儿弯了弯唇:“我只能试一试,但究竟能不能解得了,还得看过之后再说。”
昌隆帝眼中流露出一丝急切:“莫非你竟懂得医术?”
凤凰儿摇摇头:“我自然不懂医术,但这宫里有人懂。”
“是谁?”昌隆帝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您派人去东宫,把重熙身边的那两个侍女请来。”
“难怪了……”昌隆帝眯着眼睛道:“我说重熙那孩子怎的不碰那两个侍女,原来她们竟是你的人!
司徒箜,你的手伸得够长的!
难道你就不怕朕知道这件事后出手对付你么?”
凤凰儿没好气道:“您这是刚听说有座桥就打算把它拆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慕蓉晓芙给您下的药必然是燕国皇室中的秘药,究竟能不能解现在还不好说。
您就是要找我算账,也得等自己熬过这一关再说!”
昌隆帝笑道:“司徒箜,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像司徒曜和阮氏那样的夫妻,怎么可能教养得出你这样的女儿?
实在是太奇怪了……”
说罢他提高声音把吴公公唤了进来。
“大吴,派几个人去东宫,把重熙身边那两名漂亮的侍女给朕请过来。”
饶是吴公公见多识广,也被他这话弄得一噎。
当祖父的召见孙媳也就罢了,怎的连孙子身边的漂亮侍女也要召见?
他赶紧应了声“是”,便急匆匆退了下去。
对于时家姐妹的能力,凤凰儿并不怀疑。
尤其她们还是在父王身边长大的,对大燕皇室的秘药一定不会陌生。
但她也没有忘记,父王离开大燕皇室已经一甲子。
虽然这些年大燕的国力在逐渐衰退,但燕国的秘药却一定还在发展。
慕容晓芙此次用的秘药,未必就是先辈传下来的那些时雨时晴有可能懂得的那一种。
所以她不敢打包票,一切还是等时家姐妹看过再说。
大约半个时辰后,时家姐妹到了。
听闻昌隆帝可能中了燕国秘药,两姐妹心下暗惊。
那位卓太后可真是有本事,竟能成功给宋帝下药?!
时雨擅医时晴擅毒,两人一左一右给昌隆帝把了脉。
时雨先收回手,对凤凰儿道:“六姑娘,奴婢无能。”
凤凰儿拍了拍她的手:“你擅长的是治病而非解毒,还是等时晴看过再说。”
时雨点点头,立在一旁不再多话。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时晴才收回手。
如果细细看来,她的额头上竟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凤凰儿忙道:“时晴,圣上的情况如何?”
时晴的脸微微泛红:“奴婢……还请六姑娘回避一下……”
凤凰儿心知这秘药大约与某些事情有关,偏她又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有些话时晴自然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说。
她站起身道:“圣上,那臣女先告退了。”
昌隆帝点点头:“带着你母妃回东宫去,早些休息。
明日朕得空了再行召见。”
“是,臣女告退。”凤凰儿福了福身,带着时雨退出了正殿。
第一百章 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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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德妃并没有让人来打扰凤凰儿和太子妃。
酉时一到,就有宫人给两人送来了丰盛的晚膳。
用过饭之后,凤凰儿吩咐锦屏等人好生伺候太子妃,自己则离开小院,直接去了正殿。
果然不出她所料,昌隆帝去御书房处理完紧急事务后,又回到了德妃宫中。
此时他正和慕容晓芙一起用晚膳,除了吴公公和昕薇,其余太监宫女都候在殿外。
在昌隆帝身边伺候的人,凤凰儿熟悉的并没有几个。
今日她运气不错,距离正殿大门还有十几尺,就看见了认识的人。
此人正是不久前去成国公府宣过口谕的钟大年。
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是机灵鬼,他见凤凰儿来了便赶紧迎了上去:“六姑娘。”
凤凰儿道:“钟公公,烦劳你去通报一声,我想求见圣上。”
“六姑娘稍候片刻。”钟公公冲她微微施了一礼。
凤凰儿点头应是。
昌隆帝此时已经用完晚膳,听闻凤凰儿求见,他眸光微闪,看向了一旁的慕容晓芙。
慕容晓芙道:“臣妾乏了,想要回去歇着,圣上随意。”
说罢,她站起身搭着昕薇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昌隆帝面色越发难看。
即便是元后在世时也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
这女人果然是有所倚仗便无法无天!
真当自己舍不得杀他么?
他用冷硬的声音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身浅碧色衣裙的凤凰儿随着钟公公走进了正殿。
行过礼后,凤凰儿安静地立在一旁。
昌隆帝一点赐座的意思都没有,端起茶盏慢慢品着,一边观察着凤凰儿。
只见她姿态十分娴雅,似一支小荷般亭亭地站在那里,浑然看不出半分局促,更没有害怕。
昌隆帝眯了眯眼睛。
他每次召见司徒箜,总会发现她身上的独特之处。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能拥有的气度。
即便司徒家乃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底蕴十分深厚,也很难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培养出如此出众的姑娘。
即便是慕蓉晓芙那样的燕国宗室贵女,和她也有很大的差距。
可惜,太出众了似乎也不全都是好事。
“坐。”昌隆帝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谢圣上。”凤凰儿莲步轻移,缓缓落座。
“你想和朕说什么?”昌隆帝的声音阴沉沉的。
凤凰儿轻轻一笑,笑声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让人心旷神怡。
“你笑什么?”昌隆帝放下茶盏,眉头拧了起来。
凤凰儿悠悠道:“长孙殿下离京一个月了,您说他们如今到哪儿了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
“您究竟想做什么!”
昌隆帝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除却当年元后敢用质问的语气和他说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感觉了。
单看外表,这小姑娘与元后没有分毫相似之处。
但她们一样都是骄傲的。
这份骄傲也并非全然相同。
年少时的元后,骄傲更多流于表面,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而同样年少的司徒箜,骄傲则是刻进了骨子里,需要人慢慢体会。
他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在慕容晓芙和慕容云萝之间,为何会更欣赏容貌次一等的前者。
其实就是源于那一份与元后相似的骄傲。
本以为那已经很难得,但和眼前的司徒箜根本无法相比。
他把茶盏往桌上一墩:“你倒是说说看,朕想做什么?”
凤凰儿道:“身为帝王的难处,臣女无法体会。但身为长辈,您不该对重熙那般绝情。”
“你哪只眼睛看见朕绝情了?”昌隆帝眉头微挑。
凤凰儿嗤笑道:“臣女不知德妃娘娘究竟对您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您突然做出让重熙南下的决定。
可您明明知晓她乃是假孕,为何还要这般纵容?!
您究竟想做什么?!”
昌隆帝的手微微一顿,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慕蓉晓芙假孕一事,是在王院判去司徒家之后才发现的。
也就是说,即便王院判嘴巴不严,他也不可能在那一日便把消息透露给司徒家的人知晓。
而确认假孕之后,王院判直接就被他拘在宫里,更不可能传递消息。
那么,司徒箜这个很久没有和慕蓉晓芙见面,又不懂医术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还有,自己受制于慕蓉晓芙的事……
凤凰儿嗤笑道:“慕蓉晓芙既然能用秘药假孕,那便能用秘药让您受制于她。
所以您是打算用重熙的命来换您的命,是也不是?!”
昌隆帝伸手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大胆!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大猷的外孙女,朕就不敢杀你!”
凤凰儿冷笑道:“你连嫡长孙的性命都可以送给别人,又怎会在意我的命?”
“你是真不怕死?”昌隆帝目露凶光。
凤凰儿十分平静道:“世间有谁会真的不怕死?我不过是个才刚及笄的小姑娘,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当然不想死。”
昌隆帝讥讽道:“朕看你就是在作死!”
凤凰儿抬眼看着他:“圣上,您的确是一位好皇帝,但在某些方面,您其实也不比燕国曾经的昏君宝应帝强多少。”
“你在胡说什么?!”
“宝应帝为了权力,可以残害亲生儿子;您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