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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司业家风再清正,也不会高兴女儿去做疯子的儿媳。
他抬眼看向那俊美无匹且一身正气的皇帝妹夫。
或许……
借着真龙天子的龙气,能把父亲身上的邪气压制住也未可知?!
见司徒竼被自己劝住了,凤凰儿催促道:“还愣着做甚?快去给圣上帮忙,万一二伯一挣扎伤到腿就更麻烦了!”
司徒竼忙不迭地应是,一面就上前去揪住了锦被的另一头。
以司徒明如今的状况,完全不是两名习过武的年轻男子的对手。
很快锦被就被掀开,露出了他那满头的白发和瘦骨嶙峋的身子。
“呜呜呜……哇哇哇……”司徒明竟抱着脑袋像个孩子一样哭嚎起来。
司徒竼心疼不已,伸手就想将父亲揽进怀里安抚。
赵重熙一把拉着他:“等一下!”
司徒竼不敢继续动作,只忧心忡忡地看着父亲。
赵重熙冷声道:“司徒明,朕知晓你根本没有疯!”
然而,司徒明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哭嚎。
赵重熙嗤笑道:“你最好想清楚了,究竟是把这一个多月的事情对我们说清楚,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还是继续装疯卖傻,让那些人逍遥法外。”
司徒明的哭声微微一顿,依旧抱着头不肯吱声。
凤凰儿拽了拽赵重熙的衣袖:“二伯,咱们成国公府是怎样的人家,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面子,永远都凌驾于亲情之上。
你以为一直这么疯下去,祖父会继续容你留在府中?
二伯见多识广,自然知晓宋京郊外设有疯人塔。
您如果下半辈子想在疯人塔中度过,我们一定成全!”
司徒竼只觉得自己在这屋里快待不下去了。
虽然皇后娘娘说的都是实情,可她也别说得这么直白好么?
祖父是不在场,可不代表他们就能在这里公然议论他的是非。
万一被祖父知晓,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不会有事,自己却是彻底玩完儿了。
司徒明像是被触动了一般,那难听的哭声渐渐小了。
赵重熙和凤凰儿同时松了口气,都觉得方才的力气总算是没有白费。
见此情形,司徒竼哪里还记得自己有祖父。
他用力握住父亲那双瘦得像是鸡爪子一样的大手:“父亲,您心中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
儿子虽然无用,但圣上和娘娘一定会替您讨个公道……”
司徒竼的话还没有说完,司徒明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脑袋朝他的胸口直直撞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举动,把司徒竼撞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心中压抑了好几年的委屈一起涌现出来。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司徒竼怒道:“父亲,您继续闹下去有意思么?”
本以为司徒明依旧不会搭理他,没想到他坐在床上冷笑道:“司徒竼,老子落到今日的下场,全都拜你那个不要脸的娘所赐!
你要是真孝顺,就去把她给老子抓来,否则就有多远滚多远,别让老子再看见你那副和她一模一样的嘴脸!”
司徒竼彻底懵了。
父亲方才都说了什么?
难道把他算计至此的人竟是母亲?!
凤凰儿和赵重熙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因爱生恨,却没有想到那人会是杨氏。
此时听司徒明道出实情,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确是大意了。
那年司徒明把杨氏休了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注意过她的动向。
没想到她居然逃到了燕国,而且一直都没有放弃报复的念头。
如今看来,司徒明此次燕国之行,倒像是主动送上门成全她一般。
否则她要想报仇,这辈子都未必能寻到机会。
但司徒明方才这些话说得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们夫妻彼此算计报复,最受伤的人莫过于他们的子女。
比起永远都只为自己考虑的司徒筠,司徒竼其实是个人品非常不错的孩子。
有时凤凰儿都奇怪,司徒明和杨氏这样的夫妻,居然能培养出司徒竼这么老实的孩子。
那真是歹竹出好笋,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司徒明却因为司徒竼那张和杨氏有四五分相似的脸就迁怒于他,这样的爹也真是够了!
那边司徒明还在不停咒骂,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司徒竼总算是醒过神来了,他面色惨然地看着司徒明:“父亲,您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把你害到这般地步的人真的是母亲?”
司徒明呸了一声:“你果然是那贱人生养的,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护着她!
赶紧给老子滚远些,老子只当这辈子没有你这个儿子!”
司徒竼的面色更难看了,一颗心如同浸在冰水中一般冷得生疼。
他深深看了司徒明一眼,转身朝屋外奔去。
“阿福,你快跟上去瞧瞧,千万别让四哥做傻事!”凤凰儿急忙道。
赵重熙睃了司徒明一眼:“那你自己小心!”
说罢转身也跑了出去。
凤凰儿收回视线,冷眼看向神情扭曲的司徒明:“二叔,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司徒明冷笑道:“那只能证明你的眼光不过如此,我要真实聪明人,这辈子绝不会混到这般田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好好活()
除了凤凰儿,司徒明的眼神让赵重熙同样不爽。
司徒明这厮惦记了岳母十多年,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居然还没有死心?
他轻咳了一声,道:“二伯,据您方才说言,此次暗害您的人是从前的二伯母。那您可否对我们说一说具体的情况,以免负责追查的人错过良机。”
圣上替自己出头,司徒明自然是求之不得。
毕竟他在大燕认识的人有限,而且基本都是和他一样的商人。
凭他大宋皇后伯父的身份,与他们谈合作,甚至借钱都不是难事。
可要想查出杨氏的下落,单靠他的人脉就不容易做到了。
只不过……
他失踪的这段日子,一直都被关在那储存蔬菜的地窖中。
除却杨氏和那负责送饭的聋哑老头,以及那名将他的腿打断又接上的男子,他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
他倒是想提供有用的讯息,可他能说什么?
介绍他是怎么把猪食吃出滋味的经验,还是说他是怎么被前妻殴打,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悲惨经历?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即便混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司徒二爷骨子里的骄傲还在。
若非如此,他何至于对自己那样失望,以至于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那如同两只鸡爪子一样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重熙耐着性子道:“朕知晓那些事情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这里又没有外人,二伯不管说什么我们几个都绝不会取笑,更不会外传。”
皇帝金口玉言,这样的话从赵重熙嘴里说出来,可信度自不必提。
司徒明的双手渐渐松开,披散着一头白发的脑袋慢慢垂了下去。
“父亲……”司徒竼上前一步,神色间的忧心更甚。
司徒明轻轻摇了摇头,遂把这一个多月经历的种种一一道来。
在他看来,最让人绝望的一段不是被杨氏殴打,也不是被人断腿,更不是被扔到乱葬岗。
这些遭遇让他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却不至于摧毁他的精神。
但听在司徒竼这个孝子的耳朵里,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把母亲休弃,父亲的确是太过绝情。
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的男子身上,妻子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
然而,母亲为了报复父亲,居然这般毒辣。
关地窖、饿肚子、殴打辱骂、断腿、扔乱葬岗……
这些事情竟是他印象中待人温柔和善的母亲做出来的?!
难怪方才父亲对自己会是那样的态度。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母亲再怎么坏,那也是给了他生命,疼爱了他十几年的母亲。
只盼着父亲看在他的面上,放母亲一条生路。
司徒明抬起头看着跪在床边的儿子,缓缓开口:“竼儿,你以为你母亲的恶毒只是这些么?”
“父亲?”司徒竼不明就里,凝视着赵重熙的眼睛。
司徒明苦笑了下:“为父打小儿就自视甚高,你母亲如果是一刀把我给捅了,我未必会如此痛恨她。
可她不杀我,也不打我,甚至连面都不露一个,把我困在满是腐烂气息的地窖中,每日只让人给我送一顿堪比猪食的饭食。”
司徒竼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恶毒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似这般以折磨人为乐就太不像话了。
她和父亲在一起生活十几年,自然非常清楚父亲是怎样的人。
可母亲却把有洁癖的父亲困在那种脏兮兮的地方,还给他送猪食……
司徒明自嘲道:“只能说她太了解我了……
我自幼便以出身自傲,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其实不过是用清高掩盖自卑罢了。
真正清高的人,被人如此羞辱时,当场就撞墙自尽,哪里会给旁人侮辱自己的机会。
我和那些假清高又有不同。
那些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吃过第一次猪食后,他们心里便再也不会有负担,更不会因此看不起自己。
可我不行……
从我适应了用猪食充饥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丧失了自己的灵魂。
你母亲对我的性格了若指掌,知晓我舍不得自尽,知晓我为了活命一定会用那猪食充饥,更知晓我会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竼儿,你觉得‘恶毒’这个词用来形容她,是不是不够力度?
她就是一个性情早已经扭曲的恶魔!”
“父亲,求您别说了……”司徒竼泣不成声,几乎软倒在地上。
司徒明抬眼看着凤凰儿:“六丫头,所以我要好好感谢你,是你把我这个行尸走肉骂醒,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我要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孩子们有个依靠,我也不能自暴自弃。”
凤凰儿道:“二伯言重了,真正让您重新活过来的是您自己。
您如今尚不满四十岁,还有大把的时间让您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至于杨氏那边您就不用操心了,我们定然会让她接受应有的惩罚。”
司徒明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不想再把精力浪费在哪个女人身上了。
你和圣上是要做大事的,更不值当为了一个小人物花费太多的精力,实在是寻不到也就罢了。
反正她下半辈子也只能做一个阴沟里的老鼠,永远都见不得光,也算是个沉痛的教训了。”
听他这么说,凤凰儿和赵重熙自然不好太过坚持,便一口应下了。
两人叮嘱了司徒竼几句便告辞离去。
离开会同馆后,两人乘坐马车回行宫。
赵重熙见凤凰儿十分疲倦,便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一面温声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凤凰儿笑着摇摇头:“我就是在想怎么抓捕那杨氏。”
赵重熙也笑道:“这也值得你花心思去想?所谓擒贼先擒王,把她的主子抓住,她自然就跑不了了。”
凤凰儿道:“我家阿福果然最了解我了,我方才就在盘算,明日是不是该给燕国的卓太后下个帖子,请她出宫来喝杯茶。
咱们之间的那些老账,是不是也该彻底算一算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深意(上)()
凤凰儿打算第二日就请卓太后喝茶的想法没能实现。
她和赵重熙回到行宫正准备安歇,小袖子急匆匆来报,说袁真人回来了。
本来上下眼皮已经快要粘在一起的凤凰儿,立时便有了精神。
不等赵重熙发话,她便吩咐小袖子:“你去请袁真人稍候片刻,我和圣上很快就过去。”
小袖子应了一声退下了。
赵重熙扯了扯自己刚换好的寝衣,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凰儿,你白日睡了一个多时辰自是不累,我可是困得不行了。
反正假牛鼻子又跑不掉,咱们明日一早再去寻他好么?”
凤凰儿一边换衣裳一边笑道:“那……要不你先睡,我一个人去找袁真人?”
赵重熙嘟着嘴道:“大宋皇后夜会假牛鼻子,说出去朕还要不要活了?”
凤凰儿被他的模样逗笑了:“我这不是激将你么?怎的突然跟个孩子一样!
赶紧换衣裳,袁师兄一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