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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言年纪太小,哪里懂得少女的心事,脆生生应道:“姑娘坐稳了!”
马车很快缓缓动了起来。
暮沙和淡烟都是自小就在司徒笑身边伺候的,年纪也和她相仿,对她不可谓不了解。
但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她们也弄不清楚自家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忠勇侯位高权重年轻俊美,想嫁给他,甚至做他侍妾的女子都是数不胜数。
最重要的是他眼中只有姑娘一个,十多年一直等着姑娘长大,身边别说侍妾,连个伺候起居的丫鬟都没有。
除了年纪比姑娘大得多了点,真是半分毛病都挑不出来。
她们记得清清楚楚,姑娘小的时候,恨不能化作忠勇侯的小尾巴,一刻钟都舍不得分开。
可如今眼看着姑娘就要及笄,婚期说话就到了,她却像是害怕忠勇侯一般,连回京都要打探清楚人家在不在京里。
真不知她那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暮沙性子比淡烟急躁,心里从来装不住事。
她凑到司徒笑耳边,压低声音道:“姑娘,您不想见忠勇侯么?”
司徒笑用力摇了摇头,把脸埋在了暮沙肩上。
她怎可能不想见涂浚?
从她记事起,涂浚就是让她最为牵挂的男子,甚至超过了父兄。
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在他臂弯中长大的。
他宠着她,哄着她,对她的要求从来不会拒绝。
她依赖他,恋着他,一直盼着自己能早些长大。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心里竟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涂浚那么优秀,而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凭什么得到他的倾慕?
她没有长姐的倾城之貌,更没有长姐聪明灵慧。
京城里比她美貌出众的姑娘那么多,一茬接一茬,若不是为了履行那纸婚约,涂浚何必耽误到而立之年?
淡烟一向稳重,兑了一杯温水递给司徒笑,轻声道:“姑娘喝杯水润润嗓子。”
司徒笑抬起头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淡烟浅笑道:“姑娘是不是还在想着那王家姑娘说的话?”
第二章 我司徒笑又双叒叕回来啦()
同是阮大将军的外孙女,同是阮棉棉和司徒三爷的女儿,司徒笑的人生比凤凰儿顺遂很多。
活到十四岁半,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麻烦,更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危险。
就连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都会憧憬和担忧的终身大事,她也是早已经有了安排。
她不知艰难更不知愁苦,整日都是笑眯眯的,所谓人如其名,说的就是她了。
当然,她十四年的生命中也遇到过不喜欢的人和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宋如今的礼部尚书王简家的那几个姑娘。
十年前她刚满四岁时,王简最小的妹妹趁她大姐姐再次怀孕之机,整日去贵王妃那里拍马屁,就想混进宫里伺候她姐夫。
幸好贵王妃是个头脑清楚的,并没有闹出些膈应人的事情让大姐姐不痛快,这件事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没想到五年后,王简的大女儿又看上了涂浚。
涂浚不是姐夫,没有宫墙的阻隔,十分方便王大姑娘时常制造一些“偶遇”。
王大姑娘比她小姑姑更奸诈,除了偶遇之外,从来不做逾矩的事,让人明知她想做什么,却根本抓不到她的小辫子。
涂浚是武将,本就不擅长应付这些小动作,被弄得烦不胜烦。
那时她只有九岁,丝毫不懂男女之情,只觉得有人想要抢属于自己的东西,心里格外不舒服。
阿篪和两个小外甥年纪就更小了,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不管不顾地带着人去暴揍了王简的儿子一顿。
大姐姐知道这件事后,狠狠训斥了阿篪和两个小外甥一顿,还让他们带着礼物去王家道歉。
当时他们几个不懂大姐姐的良苦用心,背地里还恨了她好几日。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没想到去年她回京,在一次花宴上偶遇了王简的小女儿王荔。
王荔与她小姑姑和长姐不同,并没有打算和她们姐妹抢什么,只是偷偷告诉了她一件事,涂浚从小就喜欢大姐姐。
这话她是相信的。
大姐姐那么优秀出众,不仅身为大宋皇帝的姐夫对他一心一意,连慕容离亭那样的男子也曾对她情根深种。
所以,同大姐姐年岁相仿的涂浚曾经倾慕她,真不是一件稀奇事。
王荔这么说,分明就是想挑拨她和大姐姐的关系,甚至把她和涂浚的婚事给搅和了。
她虽然不够聪明,但这么明显的不怀好意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所以当时她就当着众人的面把王荔骂了一顿,那姑娘臊得险些当场就投湖自尽。
结果显而易见,王荔没落着好,她自己也得了一个粗鲁野蛮的名声。
娘是从来不在意这些的,却因为担心她不舒服,在回京不到半个月,疲累还没有歇回来的情况下,又带着她出游。
她自小就喜欢游山玩水,玩得疯的时候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忘掉。
可这一次的出游她却心事重重,王荔的那句废话时常在她耳边萦绕,再美的风景都让她无法开怀。
想回京城,却又怕见到涂浚。
想听到涂浚亲口承认曾经喜欢过大姐姐,又怕自己会生出嫉妒之心。
唉……
实在是太矛盾了!
淡烟见司徒笑眉头微蹙,哪里还敢接着问下去,只得从暗格中取出些小吃食哄她开心。
司徒笑拈了一颗蜜枣扔进嘴里,甜丝丝的滋味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淡烟,什么王姑娘李姑娘我早都忘了,我就是想大姐姐了。”
淡烟和暮沙对视了一眼,笑道:“那待会儿姑娘是先回府还是直接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司徒笑道:“爹娘都不在家里,回去也没意思,咱们直接去皇宫找大姐姐。”
暮沙和淡烟都是凤凰儿安排在妹妹身边的人,听说马上就可以见到主子,两名丫鬟都非常高兴。
暮沙凑到阿言身后:“阿言,咱们今日不回府,直接进宫。”
阿言一甩马鞭,马车哒哒地驶入了南城门。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皇宫门口。
赵重熙登基之后,皇宫里比从前清净多了。
尤其是十年前太上皇带着韩太后和其他妃嫔们搬到上阳宫后,后宫越发显得空荡荡的。
然而,该守的规矩还得守。
司徒笑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同样没有资格在宫里乘坐轿撵,进宫后只能步行。
幸好司徒笑自小身体十分康健,这些年又随着父母四处游玩,浑不似京中贵女那般娇弱。
她一路小跑,甚至把慕沙和淡烟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那负责报信的小太监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引着俩丫鬟朝凤翔宫走去。
不多时,司徒笑就已经跑进了凤翔宫。
还在正殿外她就大声喊道:“大姐姐,笑笑回来啦——”
凤凰儿正在书房检查两个儿子的功课,听见小妹妹的声音便笑着迎了出去。
司徒笑一见她就像乳燕归巢一般飞扑过来。
“大姐姐,笑笑想死你了!”
司徒笑不仅容貌和司徒篌相仿,个头儿也窜得快。
离及笄还有好几个月,已经和凤凰儿差不多一般高。
见她不管不顾地飞扑过来,一旁的宫女忙上前搀扶,生怕她撞到皇后娘娘。
司徒笑顿住脚,神色有些诧异。
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返京了。
每一次见到大姐姐,飞扑进她怀里是一定会有的动作。
每次大姐姐都会十分亲热地把她抱进怀里,宫女们根本不会上前阻拦,这一次究竟是怎么了?
凤凰儿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鬓发,笑道:“不是说过几日才回来的么?”
司徒笑挽着她的胳膊,嘟着小嘴道:“都是爹爹啦,他听说寿州有一位制琴大师,非要带着我们一起去拜访。
天知道他和娘要在那里停留多长时间。
我反正又不喜欢那些,索性一个人先回来了。”
凤凰儿道:“那你有没有多带几名护卫?”
司徒笑嘿嘿笑道:“在姐夫和大姐姐的治理下,咱们大宋如今是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哪里还有什么坏蛋……”
凤凰儿在她脑门儿上轻轻戳了一下:“你呀!”
司徒笑也不闪躲,亮汪汪的大眼睛闪了闪:“大姐姐,你是不是又有了?所以寄梅她们才这般小心的?”
第三章 涂浚爱上皱皮红猴子的理由()
寄梅等人听了司徒笑的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凤凰儿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你这小丫头,口无遮拦的。”
司徒笑挽着她的胳膊,翘着小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凤凰儿无奈道:“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
司徒笑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书房门。
她把脑袋探进去看了看:“大姐姐,差不多该用晚膳了,姐夫和小外甥他们去哪儿了?”
凤凰儿笑道:“你这到底是想见他们还是想吃饭?”
司徒笑不乐意了,晃着她的胳膊娇声道:“大姐姐,人家问了你两个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还取笑人家!”
凤凰儿最受不了小妹妹撒娇,把她拉到一旁坐下:“还不是你的大哥哥和大嫂,难得回京一趟也不知道好好休息,撺掇着你姐夫带着元儿非儿阿篪他们几个去狩猎,还得好几日才能回来呢。”
“啊?”司徒笑垮着小脸道:“大哥哥最坏了,明明知道人家快回来了,也没说再等几日,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凤凰儿接过寄梅兑好的温水递给司徒笑:“小没良心的,陪姐姐好好儿待几日不行么?”
司徒笑接过茶盏喝了半杯:“大姐姐,我好多话想和你说。”
凤凰儿见她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揽着她的肩膀道:“我们笑笑都有心事了呀?”
司徒笑道:“大姐姐,这趟远游我一点都不高兴,你看我都瘦了。”
凤凰儿忍俊不禁,小丫头的确是有心事,可要说瘦了,她还真不觉得。
不过是女孩子家到了开始有身段的年纪,腰肢看起来比从前细了些而已。
她浅笑道:“说吧,在我跟前儿什么都能说。”
司徒笑往她怀里拱了拱:“大姐姐,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凤凰儿挑了挑眉:“怎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司徒笑闷声道:“大姐姐还记得去年我骂王荔的事儿么?”
“你说的是礼部尚书王简家的小闺女?”
“嗯,那一日我之所以骂她,是因为她对我说,涂浚从前喜欢大姐姐。
我讨厌她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所以才骂她的。”
凤凰儿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小脸:“笑笑没有轻易上别人的当,这很好。
可你还是信了王姑娘的话,是么?”
司徒笑赧然:“我不是相信王荔的话,而是相信大姐姐的吸引力。
涂浚的眼睛又不瞎,喜欢你那不是很正常的嘛!”
凤凰儿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叹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漂亮的外表的确可以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但这样的吸引并不等同于喜欢。
就好比你在热闹的街头摆放一盆盛放的牡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它一眼,可你能说每个人都喜欢它么?”
司徒笑摇摇头:“当然不是。世间的确有许多人喜欢牡丹花,但也有人爱梅花、迎春、桃花、杏花、荷花、菊花……”
凤凰儿笑道:“是啊,所以别说我只是一介凡人,就算真是那九天仙女,也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我,对吧?”
“可……”司徒笑的眼神有些迷茫:“涂浚和你一般大小,他连你都不喜欢,就更不会喜欢我了呀。”
“为何?”凤凰儿都被自家小妹妹弄得有些迷糊了。
司徒笑嘟囔道:“娘对爹爹一见钟情,那是因为爹爹长得好;姐夫恋慕姐姐,是因为姐姐漂亮又聪慧;大哥哥和大嫂感情那么好,是因为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袁真人喜欢悦姐姐,是因为她可爱。
总之,一个人要想得到别人的喜爱,他身上必然会有值得别人喜爱的特点。
可我……”
凤凰儿噗哧笑道:“笑笑竟这般不自信么?”
司徒笑仰起脸看着她:“大姐姐,刚出世的小娃娃我见得多了,每一个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
就连元儿和非儿这么漂亮的孩子,刚出世的时候都跟小老头儿似的,更何况是我?
涂浚和我初次会面时,我就是个皱皮红猴子,那副样子他都能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