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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希望。
这一年夏天,我和我当时形影不离后来再没联谊的小伙伴们每天窝在家里打电子游戏,我父母给我起的这个名字似乎很受用,不光是学习,就是打电子游戏也是第一,当时在小霸王游戏机面前,我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是我同期的这些小伙伴们的偶像。
因为我魂斗罗三个人能能通关,而且是在我的搭档第二关就死光光并且还借了我一个人的情况下。而且我超级玛丽三个人也能通关,而且是不下管道依次通关。
除此之外,我玩四国街头霸王,在同年龄组没有对手,尤其是选白人,只要使出耗油跟这招,画面基本上就已经慢放。所以那一年的夏天,我总是坐在游戏机的最前面,身后是小伙伴们瞠目结舌的瞻仰和不断的长吁短叹。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差距的初级感受。
有时玩的时间长了,就会被家长从家里轰出去,七八个小伙伴只能在大街上找些别的项目,一开始是踢球,但很快又被交警往家里轰,后来又想着去捞鱼,结果捞鱼变成了游泳,还差点溺水,又被池塘管理员往外轰,最后实在百无聊赖,有一个小伙伴a提议到,不如咱们去铁道上轧钉子吧。
去铁道上轧钉子这个项目在这个整天听火车轰鸣的a市少年们的心里,是一个很有意思也是一个很通俗的项目,但在铁西区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心里,却是一个较难实现的愿望,很快有小伙伴b和小伙伴cdefg提出意见,他们的意见都很一致,说铁道不能去,因为大亮子总是在那里抢钱。
那一天或许是我打游戏机过于亢奋,也或者是我沉浸在偶像的自我氛围内没有及时出戏,我几乎没做出思考,脱口而出,大亮子怎么了,他是我们院的,跟我很熟。这句话说完,我的偶像地位瞬间根深蒂固。大家一致同意,分别去家里拿钉子,铁道桥上集合。
那一天我迷失了自己,只顾着回去拿钉子,很快忘记了我随口而出的那句话。
那句话一大半真一小半假,前半句是真的,大亮子确实是我们这个没权没势没钱院的,但后半句有一半真一半假。我确实跟他熟,但他跟我不熟。我跟他熟到知道他父母叫什么,知道他住哪栋楼,知道他总是几点回家。
但他跟我不熟到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个道理很简单,我们或许知道美国人民每天如何生活,但一定不知道布基纳法索人民每天的生活。这就是发达国家和落后国家的熟识度。论当时在我们院周边十几公里以内的名气,大亮子是美国,我甚至连布基纳法索也不如。
在我筹备名校内测考试的时候,我爸就总是鼓励我,说壹壹你一定要加油啊,你一定要努力啊,否则你就成了大亮子那样的人,你看他,年纪轻轻的,就整天混混沌沌的,在他临死的时候,一定会为他的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
当时我忙于备战,并没有心情反驳我爸这句话。小学时我语文学的尤其出色,所以他这句话还是相当的有问题。首先年纪轻轻这句形容词就不对,99年的时候大亮子才14岁,其实也就比我大半岁。连少年犯的岁数都够不上。
其次每天混混沌沌的这句也不合适,其实大亮子是我们院公认的漂亮孩子,白白净净的,头发微微卷,脸旁棱角锋利,尤其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要不是因为没有辫子粗又长,甚至有让别人误认成女孩子的嫌疑。
长的挺漂亮,眼睛很大,这便是我对大亮子的主观印象,并且这还是我对一个男生的主观印象,可见我的印象是多么的抽象。而后我接触到一门学科叫思想政治,我的政治老师告诉我,主观指人的意识和精神,客观指人意识以外的物质世界。后来我的这个还总结到,主观和客观是对立的统一。
当时她在课堂上讲这些段子的时候,顿时忽悠倒了一整个教室的处男处女,但当时的我瞬间就理解了,这不就是在说大亮子么?长那么一张道貌岸然的脸,却专喜欢做龌龊下流的事情。
贰:少年袭击事件。()
a市的夏天并不像其他城市那样炎热的无法忍受,太阳将近落山的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已经手捧着钉子站在了铁轨旁,虽然身处工业区,但天仍旧很蓝很高,之前刚过去了一列火车,似乎还有大风在头顶上旋转,带着些丝丝凉意。
我记的郭敬明写过一篇小说叫猜火车,里面有一句话说的是对于列车中的那些人来说,我们这些躺在铁轨边的站台上的孩子只是一窗一窗呼啸而过的风景中很普通的一幅画面,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些躺着仰望天空的孩子,偷偷地哭过多少回。大概就是这样的意境。
按照我们国家的习惯,我是当时无需投票的孩子头,所以我是a。加上我的小伙伴bcdefg,一行七人站成一排分别把自己的钉子摆在铁轨上,我当时想轧个关公刀出来,所以我带了一个大钉子,用手握住还露半个尖尖出来,很气派的摆在第一个位置,然后招呼小伙伴们离开铁轨,踮脚张望,只等火车况且况且况且的过去一切就大功告成。
但这一天火车似乎比以往还要晚点,十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动静,我的小伙伴们都在焦急的等待,此起彼伏的踮着脚。又过了五分钟,还是没有况且况且的声音,但我的小伙伴f好像发现了什么,神色慌张,眉头紧锁,表情带着些尿意,用手往远处一指,喊道,你们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远方看到一架飞机正在缓缓飞来,有些扫兴,骂道,看什么看,妈的飞机能轧钉子么?
骂完没人回答,扭头发现已经没人,我以为他们去猜飞机了,于是也没有理会,接着看我的大钉子,思考着这把青龙偃月刀出轨后是给我家那些玩具里的美少女战士用还是魔法师小樱用,直到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再扭头,发现大亮子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我从小就有高瞻远瞩的秉性,我的小伙伴f让我看远处的大亮子,我却直接看到了远方的飞机。
这是我第一次和大亮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看到他脸庞棱角分明,梳着微微过耳的长发,一双邪恶的大眼睛,并且我看到他那双恶邪恶的大眼睛正在看着我,这双眼睛大的让我无法直视,我甚至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微微凌乱的头发,于是我慌忙转移视线,继续看我的大钉子,思考着把它许配给谁当武器。
于是大亮子拍了我第二下,这一下力度显然比上一次大,直接把我拍到了地上,我有些恼火,站起来喊道大亮子你干嘛,哪有你这么打招呼的?我这句话把大亮子说乐了,呵呵的问道,呦,你认识我啊?
我本来想装作不屑的告诉大亮子你不就是我们院出名的大坏蛋么。然后再自豪的告诉他我可是我们院出名的好学生,你跟我比语文数学你行么?你跟我比电子游戏机你行么?
但我还是选择了闭嘴,因为我这次没看远方,看清了远处又过来两个人,很快走到大亮子身后,这两个家伙长的可没有大亮子这么主观,岁数相仿,但脸上却写满了坏蛋两个字,一个黄毛一个光头,黄毛一脸挑衅的看着我,问道,亮哥,这是谁啊?大亮子没有回答他,继续扬着嘴角看着我,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有钱么?
我说有。
大亮子说,有就行,给我吧。
他把有就行给我吧这六个字说的如此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无懈可击,大眼睛甚至都没有眨一下,这着实让我这个受了六年低等教育的准初中生无法接受,于是我也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无懈可击的说,我的钱凭什么什么给你。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小伙伴bcdef也站在了我的身后,他们是犯了主观的错误,在远处看到大亮子竟然冲着我微微一笑,而我也绝对没抽,以为我们两个人在进行一场友好的洽谈,于是都想过来在大亮子面前混个脸熟,结果刚到跟前就听到我说凭什么给你。也就是在这句话脱口的一瞬间,大亮子身后的黄毛一脚把我踹趴在铁轨上。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踹,虽然我的父母都是工人,年轻时也总唱我们工人有力量,但现实中的他们却十分纤弱,从未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我自小也是成绩优异,幼儿园期间眉心就总被老师点上小红点,胸前也常常佩戴大红花。上小学更是年年的三好学生,语文数学长期双百,考99分都等同于不及格。
所以我那些总是在差生身上练功夫的老师们也没有机会给上我一个大耳光,无论这算不算一种遗憾,都在我小学已经结束初中还未开始的这个夏天被大亮子身后的这个黄毛一脚弥补了。
我的右脸庞磕到了铁轨上,还碰到了几颗牙齿,头晕的厉害,暂时也没能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于是就这样在铁轨上爬着,我听到身后的环境开始变的嘈杂,我的小伙伴并没有跑,或许也没有机会跑。
不知是e还是f还带着些哭腔喊着,好像在喊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去告老师,接着又有耳光声,还有叫骂声,最后是大亮子阴沉沉的声音,还是那么简练,他说,把你们的钱交出来。这句话一出,就像班主任突然进了教师一样,刹那就安静。这真是一种最有效最直接的挣钱方式,省去所有的环节,一步到位,直接掏兜,还不算偷。
我站起来的时候小伙伴们已经听话的排成了队列,b和c的裤兜被翻在外面,黄毛和光头正在合力翻d,大亮子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左手攥着一些已经收到的零钱,右手还夹着一根烟,虽然很像商场门口收停车费的,但仍旧领导范十足。
我抽空擦了擦嘴,发现嘴角带血,往地上吐了一口。大亮子扭头看我,说,你也去他们那里排队。我说我没钱。大亮子说没钱也去那里站着,我们是公平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挨耳光。这时黄毛和光头已经搜完了c,恰好c没钱,于是两个人左右开弓,分别给了c同学两个耳光。大亮子问我,你明白了么?
我的手在裤兜里伸着,攥着我那两块钱,看着c呜呜哭的样子,也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反而有些快感,谁让他平常老吃我的雪糕,还教育我说老师说有好东西好朋友要一起分享。活该他挨揍,敢情出来混社会都不带带钱的。
黄毛看到我站着发楞,恶狠狠的骂道,你还想挨踹么,过去站着。本来我并不能十足确定刚才踹我的人就是黄毛,只是因为我刚才摔倒的时候差点碰到不远处那一滩狗屎,拉这滩屎的狗应该是处狗,因为拉出来的颜色很健康,金黄金黄的,简直就像黄毛头上的黄毛。
我松开了兜里的两块钱,又攥紧了兜里的大钉子,这是我刚才站起来的时候顺便把它装进兜里的,因为它太正点,倘若轧成青龙偃月刀,配给我的美少女战士或者魔法师小樱,一定很搭。
我走到黄毛的面前,几乎想也没有想,把攥着钉子的手从兜里掏出来,然后把露着尖尖的另一头扎进了黄毛的锁骨里。
整个动作干净流畅一气呵成就像做一道碰巧你会做的数学应用题,堪称完美。大亮子后来对我说,这是他在火车道创业的这些年以来第一次赔本买卖,因为后来他给黄毛治病就花去了一百块人民币,一百块对于当时的大亮子来说,无疑是一笔大单,不亚于后来他做的跨国贸易。
后来大亮子问我,你当时扎黄毛的时候真的不害怕么?我很肯定的回答了他,我不害怕。因为我从小学习就好,考试总得第一名,我第一名的地位是不容动摇的。即便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被学校开除很多年,但说这些话时所展现的第一名的姿态,仍旧不容动摇。
大钉子其实只扎进去了十分之一,但这是我第一次出手,难免掌握不好力度,我往黄毛锁骨上扎的时候手都震麻了,所以我想他一定很疼,从他流出的眼泪中也不难想到。
毕竟我和他年龄相仿,甚至黄毛还要更小一些,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估计平时跟着大亮子也就搞搞翻裤兜这样的后勤工作,很少实战,钉子扎进他身体的一瞬间,他真的就这么哭了。
他一哭他旁边刚刚稳定住自己情绪的c又开始扯着嗓子哭,于是抢劫的和被抢的一起哭,他俩一哭,bd和efg也跟着一起呜呜呜,这让旁边的光头突然不知所措,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搁,很快眼眶也红了,于是一群人在一起呜呜呜呜呜呜,火车还没来,他们倒好,在这里一起装火车,本来挺顺利的一起拦路事件,被他们演变成了上坟。
我看着这一切,看着黄毛捂着被扎到的锁骨坐在地上哭,我还看到有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虽然我依然坚强没有掉眼泪,但也是懵了,还好这个时候的大亮子还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