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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初……也有婴孩的……”贺文彦依然不敢相信,“若说笑萍可以与身量相近的丫鬟换过衣衫,可随行的并无其他婴儿……”
“若二哥觉得不可能,那便算了。”贺采琼道,她只是知道二哥与先头那位二嫂感情深厚,出事后二哥大受打击,才觉得应来说一声,但毕竟十多年过去,二哥早做了驸马,若心思有所不同,也是人之常情。
“不,”贺文彦霍地站起来,“不管可能不可能,我一定得去亲自看一看。”
日落时分,大公主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回到公主府,管事亲自迎出,随着一路往正院走时,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来到正院堂屋时,见到贺文彦等在此处,大公主实在惊讶。
他们夫妻感情不合已久,从贺瑶出生后,连同房都少,两人见面又总是说不上几句便要吵架,发展到后来,若非逢年过节要进宫饮宴的日子,索性互相避不见面。
不过,大公主今日进宫听了喜事,太子倒台,德庆帝开始重用大皇子,这对俞妃一干人来说实在是提振人心的好消息。
她心情甚好,也不同贺文彦多计较,主动找话道:“今个儿什么风把驸马爷吹过来了?可是与采琼妹妹有关?若是妹妹那里有需要帮忙的,我做人嫂子的一定会尽心出力,驸马只管说吧。”
贺文彦等大公主的时候早把想说的话捋顺了,当即道:“采琼妹妹并非来求助的。郢王爷送了新鲜的秋蟹到汝南侯府上,采琼妹妹见材料甚好,亲自烹煮了橙酿蟹送过来,可惜你回来的太晚,怕不新鲜吃坏肚子,已经倒了。”
他说一半,怕大公主多心,又解释道:“若是你想吃,改日再让她送些来。”
大公主到底是皇家出身,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当然不会计较一只半只螃蟹的事,只道:“难为她有心。不过,驸马你专程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贺文彦摇头:“当然不。我是为了阿瑶。今日与采琼妹妹闲聊时,听说他们府上给姑娘们专门请了一位教烹饪的先生,我想着让阿瑶也去学上一学,将来出嫁后或许会有益。”
说起贺瑶的婚事,大公主当然一肚子气。
格桑她见过,相貌还算说得过去,骑射也是一把好手,作为女婿人选原本是不错。可惜嫁给他就得远到北疆去,离家千万里。大公主只有贺瑶一个女儿,自然舍不得。
大公主不知道这桩婚事里的各种弯弯绕,只知道贺瑶跑到格桑帐篷里被德庆帝撞个正着,因而被赐婚。
她满心埋怨,既怨贺瑶,也怨父亲。
怨贺瑶,是以为女儿相中格桑却不告诉她,胆大包天,胡闯乱撞,结果闹得事情无法收拾。
怨父亲,是觉得他薄待外孙女,他是皇帝,全天下人都得听他号令,贺瑶闯得祸再大,难道还能兜不住,为什么非得下旨赐婚,令事情再无挽回余地。
然而千怪万怪,却怎样也怪不到贺文彦头上,毕竟他连北巡都没有参与。
“我的女儿,难道还需要下厨房讨好旁人么?”大公主强压怒火,说起话来难免态度不好。
贺文彦不愿另生枝节,也不与她计较,只道:“若是她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自然不需担心任何事,但她将来去的愿了,有什么事,就是快马传信也得十天半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切还不是得靠她自己。”
道理确实没错,大公主没什么可反驳的,平心静气道:“然而她与君家那些姑娘并不和睦,要不然咱们也请位先生到府里来?”
贺文彦心里有鬼,不愿意让陆珍娘到公主府来,在大公主眼皮子底下行事。
“请先生到府里来当然容易,但我就是想让她学着和原本不和睦的人能够和睦相处,不然将来她去了北疆,若是……”
他话说一半,大公主便举手打断:“能不能别提北疆。”每次一想到独生女儿要远嫁北疆,她的心就跟刀割似的疼,实在受不了旁人在耳边不断念叨此事。
贺文彦果然不再提,改口道:“你若怕她独自一人过去不易适应,可以叫上湘湘,她性情温和,容易相处,如果阿瑶与君家的姑娘有什么纠纷,可以帮忙调解。”
“那就如你所说吧。”大公主道。
难得见驸马对女儿如此上心,大公主不忍再拂他好意,反正他说得也对,贺瑶一直以来都太娇纵任性,也是时候学一学如何沉下心来与旁人和睦相处,不然将来远嫁后,吃亏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111|6。110()
第一百一十章:
经过大公主与俞妃轮番出马,自视甚高,不将汝南侯府放在眼中的俞家终于吐口答应让俞湘湘到君家学习厨艺。
贺文彦又要求亲自陪同贺瑶与俞湘湘前往君家,大公主虽觉他对此事如此兴致勃勃有些反常,但到底是自家女儿的事,身为父亲的上心些也无可厚非。
他们成亲十多年,就算争执再多,感情再不好,大公主心底如同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始终希冀着有朝一日能举案齐眉,夫妻恩爱,遇到这样的事,自然偏向往好处想。
三人来到汝南侯府后,管事一面派人将两位女孩子领去厨房,一面打算将贺文彦引去前院书房。
谁知贺文彦摆摆手,拒绝如此提议:“我要去看看她们上课,嗯,虽然小妹多番推荐,但我还是要亲自看过那位先生的手艺才能放心。”
管事着实吃惊,都说君子远庖厨,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大驸马会纡尊降贵往厨房里钻。不过,到底事关云景县主,管事也是当爹的,为了女儿别说下厨房,就是满地爬也愿意,如此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不再奇怪。
虽从小安排厨艺课,但君家长辈们根本不舍得娇滴滴的姑娘们整天关在热气蒸腾、油烟又重的厨房里。
所以陆珍娘授课的地方是专门改建过的,灶台器具一应俱全,但平时不许用以烹煮食物,只有姑娘们上课时才准开火。这还不算,每日课程结束后,还有专门的丫鬟婆子进来打扫、洒水、通风、熏香。
乍一走进去,若不看那排列成行的灶台,还以为进了那位大姑娘香喷喷的闺房。
饶是这般,贺瑶迈进门后,依然下颌微挑,眼神旁斜,傲气十足地道一声:“什么怪味,臭死了!”
她中气十足,不论陪在身边的俞湘湘,还是早等在房内的陆珍娘与无双、无悔姐妹,皆听得清清楚楚,气氛一时格外尴尬。
无悔还记着北巡时贺瑶逼迫自己陷害无双的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愤愤然跃出一步欲与贺瑶理论,无双硬是扯住她短袄下摆将人拉回来。
无双不知道大公主府那边搭错了那根筋儿。皇亲国戚财雄势大,想让贺瑶学厨,什么样的人请不到,为何非得通过贺采琼说项到汝南侯府来学。说没有阴谋诡计,她不信。
大驸马亲自督阵更印证了这一点,连贺瑶这样战斗力十足的人出马都嫌不够,还要扯上长辈来助威。
没看清楚贺瑶所谓何事前,无双不想轻举妄动,为一句故意歪曲的闲话主动踩进陷阱里。
姐妹俩咬耳朵时,俞湘湘已提着一直藤篮走到陆珍娘身边。
“陆先生,这是我家庄子上种的柿子,我和阿瑶一起挑拣了最红最大的,孝敬您尝尝鲜。”
俞家看不看得上君家另计,但人情世故还是得讲究,平日里到旁人家里坐一坐都要带上薄礼,更何况是拜师。
礼多人不怪,陆珍娘笑着接过提篮,道了谢,又随口夸奖俞湘湘懂事。
贺瑶本就是被父母逼着来的,此时更觉不开心,故意重重哼一声,大大翻了个白眼,旁若无人地站到远离无双姐妹的灶台旁。
俞湘湘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然而当着那么多人,到底不好说些什么,只是低头从随身荷包里摸出两条手帕分递给无双与无悔。
“这两块手帕是我和阿瑶一起绣的,送给你们做见面礼。今日起咱们就是同窗了,大家要和睦相处。阿瑶是晚辈,要事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包涵。”
其实不管是柿子还是手帕,都是俞湘湘一人的心意,贺瑶并未参与其中。
然而她所说就是心中所想,几人同窗学艺,自然得和睦相处,不然成日里把心思花在争斗口角上,根本不能踏实学到东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所以,眼见贺瑶一进门就得罪人,身为人家表姑姑的俞湘湘只能主动出面打圆场。
姑娘们之间风起云涌一波又一波,被视作“监工”的贺文彦全无所觉。
从一踏进这间课室开始,他全副心思便都放在陆珍娘身上,试图找出她与结发妻子相似之处。
谭笑萍遇难时尚未满十八岁,是个容貌秀美、珠圆玉润的可爱少女。陆珍娘却偏瘦,身上颜色暗淡的斜襟长袄与马面裙明显偏大,越发衬得她身形单薄。至于面容,自眼睛而下以深色纱巾遮挡,什么也看不到。而那对眼睛……
贺文彦一对上那对眼睛便如遭雷击,完全失神。
十多年了,身形改变不稀奇,可那双眼睛,他不会认错。
两人新婚燕尔时,谭笑萍年少爱娇,每每稍有亲热便羞得以丝帕遮面,只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喜似嗔地看着他。
夫妻两年,六百多个日夜,那些情景早已刻在贺文彦的骨血之中,永远不会忘记。
即使那双眼眸早不复当年明亮清澈,眼角也添了皱纹,与当年变化极大,他也不会认错!
俞湘湘与君家姐妹寒暄过后,陆珍娘便示意大家即将开始上课,请到各自灶台前站好。
贺文彦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厨房正当中,不进也不退,只是神情激动地盯着她看。
陆珍娘不悦地皱眉,低声与离她最近的无双耳语几句。
无双立刻小碎步来到贺文彦身前,探手拽一拽他袖口。
贺文彦愕然回神,只听无双道:“贺家舅舅,陆先生要开始授课啦,她的食材搭配都是家传秘方,闲杂人等不能留在这里,若是舅舅不放心阿瑶,可以退到厨房外面听不到屋里声音的地方去等。”
这番说辞表面合情合理,话里话外却有影射贺文彦偷学秘方之嫌。
无双本以为他必会拂袖而去。
谁知贺文彦还当真命人搬来鼓凳,摆在檐廊石阶下正对着房门处,一屁股坐下去,再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是等着捉她们错处?
无双不得不这么想。
虽然这位亲家舅舅向来脾气甚好,待她也算不错,但那都是在贺瑶未出事的前提下。如今……虽然楚曜口口声声说贺瑶的婚事不是他的手臂,但她信,大公主府的人会信吗?
陆珍娘今日教授的是皮蛋瘦肉粥。
这味粥说起来平淡无奇,但越是平常的饭菜越见功底,想做得让人品尝后回味无穷,越是艰难。
无双心有旁贷,总是回头去看大驸马,皮蛋切得散了架,肉丝拆得大小不一,前前后后被陆珍娘意思着打了好几下手板。
不过她有多年基础,就算心不在焉,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也不赖。待陆珍娘品尝后表达了赞许,无双便翘着尾巴招来乞巧,吩咐道:“找个小厮送到郢王府去,就说是我亲手煮的,让他一定要吃光,不然以后不理他。”
那个“他”,指的当然是楚曜。
无双一脸娇嗔,陆珍娘既觉好笑,也由衷为她感到开心。
然而,当她转身去看贺瑶时,面上的笑容立刻被呆滞取代。
贺瑶不知为什么气鼓鼓的,为了撒气一般,胡乱往铁锅里倒泄各种调料,根本没照陆珍娘教导去做。陆珍娘看过来时,她正倒提着醋瓶,眨眨眼一整瓶醋已见了底。
陆珍娘探头一瞧,那一整锅粥颜色浓黑得根本看不出谁是皮蛋谁是肉,味道可想而知。
贺瑶身份摆在那儿,大驸马又亲自“监察”,她也不好责备什么,深呼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转身去看俞湘湘与无悔的成果。
好在两位姑娘都算心灵手巧,做得都不差。
临下课时,陆珍娘瞥一眼稳坐门外的大驸马,淡淡道:“今日这堂课,下课后还有任务。这锅粥你们要送给最亲近的一位男子品尝,有未婚夫的,就如无双,可以送给未婚夫,还未说亲的,可以送给父兄。”
贺瑶的未婚夫远在千里之外,那锅恐怖的粥显然送不到对方肚里,她又没有兄弟,整锅粥自然原封不动送到贺文彦面前。
他只尝了一口,便推得远远的,再不肯碰。
“我就说不要学吧。那位先生根本不行,我完全照她教的做,结果却难以下咽。”贺瑶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先生,为什么要到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