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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父亲好像没什么正当职业，喜欢没日没夜把自己关在房里，每次二小推门进去，就见他在玩电脑，王二小也说不清父亲到底是做哪行的。
看看时间，徐诗嫣她们应该离开龙吟镇回县城了，赵诚认准电路公司所在的方向，拐进了一个小弄堂。他要跟电路公司老板正面接触接触，或许会收获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家电路公司，事关范徐两家十月份，在全国能源配件招标会上能不能中标的大事，侯冰既然下决心狙击，说明他的背后还有大阴谋。
而派出秃鹫捣乱，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计划而已，镇里那个副镇长，还有电路公司老板所说的日本公司，不知会采取什么手段。
弄堂，突然传来一个女的歇斯底里的咆哮，是俩夫妻在吵架。
“孩子都失踪了，你他玛的还有心思看电脑？怎么办，怎么办？校长说从上学起就没见过二小，他是被人拐了，还是自己逃学了，呜……”
男的拿着ipad，正指指划划：“我这不是在论坛上发寻人启事吗。二小挺机灵的，不会被人拐走，肯定逃学去玩了。”
赵诚心里不由得赞叹了声，靠，知子莫如父，这都让你猜中了？
妻子还在哭：“呜呜……明天我跟公商银行丁副行长约好了，下午三点在高丁县宾馆大堂见面，这一百万贷款如果再要不来，咱企业就破产吧，呜……二小这孩子，成绩不好也就算了，可你关键时刻别给老娘添堵呀……”
看起来，俩夫妻找孩子已经很久了，两人和几个学校派出的老师分头找，把整个镇区都找遍，也没见英雄王二小的半根毛，在这个小弄堂碰了头，显得异常担忧和沮丧。
两人吵了一会儿，正想起身再去别地，妻子的手机响了起来，才听了第一句话，她就原地蹦了起来：“二小回校了？啊，回校了，老公，二小了回校了……”
男的一听，把ipad搁到窗台上，接过电话就连问三遍：“儿子受伤没？神经错乱没？缺胳膊少腿没？啊，太好了，老婆，走走走，儿子啥都没缺！”
连电话也没搁掉，老公揪着老婆的胳膊就发疯般跑去，拐过转角。
那只ipad，静静地躺在窗台上。
赵诚从角落闪身出来，走过窗台时，情不自禁地拿起ipad瞄了几眼。
他的嘴，猛然间张得比山洞大，嘴里“咝”地倒抽了口冷气。
赵诚到底看到了什么？
已经来不有解释了，转角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男的跑出老远，这才发现手里拿是老婆的手机，而不是自己的ipad，急忙返身来拿。
赵诚装出什么事也没察觉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朝前赶着路。男的也没空打量他，拿起ipad，飞身就追老婆去了。
明天下午三点，王二小的母亲，要在高丁县宾馆大堂，与公商银行的丁副行长见面，肯定是请求给她一百万贷款哪。
当下的企业，真的是难做之极，并不是没有订单，而是没有钱。
银行的贷款，绝大多数流向了国有企业，因为这些企业还款安全，产生坏账、不良贷款的可能性较少。这就可怜广大的中小企业喽，想要贷款，那是求爹爹告奶奶，光求还不行，还要给回扣、送礼品、给贿赂。个人做企业，层层扒你皮，难啊！
你徐诗嫣的姑妈、范可儿家，她们的企业规模做得够大了吧，可是想得到贷款也不是一帆风顺，就更别提其他小规模、在保本线上苦苦挣扎的小企业了。所以范徐两家，采取了资本联合的合作方式，哪家有余补哪家，这才步步如踩雷般朝前发展着。
王二小母亲如果再找不到一百万贷款，她家的企业可就要倒闭了，一个家庭的幸福可能就此终结，太可怜！
穿过镇区，转眼就来了电路公司，这家租用镇政府老仓库做厂房的小企业，何尝又不是面临着这样危难的境地呢？可是这家老板有骨气，死也不愿把技术卖给小日本。
电路公司老板父子，正站在门口，和几个干部打扮的人说着什么事，其中一个又矮又胖，活像是矮冬瓜，看起来是个当官的。
赵诚悄悄走到了离他们十几米处，能听清声音的地方，蹲到地上，燃起了根烟。
矮冬瓜好像有些生气的意思：“高老板，别他玛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今天这话给你放眼前，半月内不搬，镇里让公安出面，采取强制搬离措施，到时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第15章 官痞（）
老人一言不发地僵在原地，他的儿子却按捺不住，厉声质问：“戚副镇长，我们和镇里的合同是5年，现在远未到承包结束期。合同上约定，除了镇党委集体决定仓库有特殊用途外，其他都不能算合同结束的原因！”
矮冬瓜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头发，笑了：“高大彬，你在国外呆太久了，怪不得回国后混不下去，只好自己开了家破店。我告诉你，我的决定就是镇里的决定！也不打听打听我戚某人背后的靠山有多硬！”
赵诚竖着的耳朵抖了抖，看不出哈，这家伙原来在国外生活了很久，看来里面也有故事呐。
高大彬怒目以对，胸膛剧烈起伏：“靠山靠山，难道咱泱泱华夏大国，竟然找不出凭真本事立足的人了吗？你上次说有什么大超市看中了我这块地皮，这回又说要造房地产，姓戚的，身居庙堂应为民谋利，你却恰恰相反，满嘴谎言与民争利，你不配当公务员！我要去告你！”
“哈哈哈，你说得真好，说得比唱得还好。但我告诉你，这么优美的词，都仅仅在文件中、在报纸上，就是逗你们玩儿的。哈哈，华夏国就是这么个玩法，问题出在三四排，根子全在主席台。没错，在镇里，俺就坐主席台的，爱告你就去告吧。”矮冬瓜突然逼视着对方，“给你最后十天时间，期限一到，姓高的，我没有任何理由，你就得给我腾出这块地儿！”
“玛了个巴子，老子跟你拼了！”高大彬愤怒地顺手抄起一只花盆，没头没脑朝矮冬瓜扔去。
“哗啦！”花盆擦着矮冬瓜而去，砸了个粉碎。
矮冬瓜双目阴郁地盯了眼高氏父子，带着手下迅速离去。
赵诚本想先进公司，向高氏父子打听来龙去脉，但见高大彬几乎失去了理智，知道去了也白去。
索性，到镇里溜溜吧。
从办公室位置，就能看出戚副镇长的地位有多高、后台有多硬了，他的办公室居于三楼，和镇委书记相邻而居，镇长的办公室，却屈居于二楼。
敲敲门，赵诚走了进去。戚副镇长正冲着一个戴重度近视眼镜的年轻人大发雷霆，意思简明扼要，刚才高大彬的花盆差点儿让他奔赴黄泉，你小子怎么不舍身堵枪眼？就这表现，不配做我戚镇长的小弟。
赵诚推门而入，被骂得狗血喷头的重度近视眼，像捞了救命稻草般，也没看清来人，便吆喝着“请坐请坐”，赶紧脱离苦难开始倒茶送水。
“什么事？我正忙呢。”戚副镇长狐疑地打量了眼，发现来者不像有身份的人，语气便极不耐烦。
赵诚嘿嘿笑了笑：“戚镇长，我老板委托我来的。叫我小赵吧。”
“什么老板？”听到是有钱人派来的，戚镇长语气顿时缓和，狗眼看人看惯了，首先得看主人身份。
“哦，先自我介绍下吧。我是城都市艾玛连锁超市的业务员，不好意思，半路遇上贼，名片被偷了。龙吟镇正在大发展初期，我们老板想抢先布局，叫我到镇上先来察看察看，哪儿适合建大超市。”
“唔……”矮冬瓜抬起眼，上下左右先打量了个细，脸上有了笑，“呵呵，那是好事，来来，坐沙发坐沙发。”
跷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接过戚副镇长递上的高档烟，美美地点上，先吸他娘的几口再说，尽管抽这东西的烟，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
“戚镇长，我在镇里溜了几圈，发现靠近车站那儿有个仓库，嗯，现在是电路公司的厂房，地儿挺大，蛮适合做超市的。”
“好说好说。”矮冬瓜满脸堆出的假笑，偷眼望望赵诚，“不知贵超市想投资多少。”
“首期几百万总得有吧，加上二三期的投资，总投入不会低于千万元。”
矮冬瓜舒心地笑了，在镇里混了那么多年，投入和支出——嗬嗬，这个支出可不是经济学上的正常支出——的比例他不知算了多少遍了。
“小赵，一看你也是老江湖了，是你老板的得力助手吧？类似的生意，做过很多遍了吧？”
“嗬嗬，不瞒戚镇长说，第一趟做。”
矮冬瓜脸色微变，玛的来个粉嫩的新人，这话可得带点儿份量说，但又不能太简直，免得授人以柄：“那好，咱言归正传。仓库的产权是咱镇里的，我说了算。可是现在租给了电路公司，要3年后才到期，这事儿可不太好变唷。”
“戚镇长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刚才在镇里已经把这情况打听清楚，并且向我老板作了汇报。我老板是真正的老江湖，他直接叫我来镇里找管这事的副镇长。”
“你老板几个意思？”矮冬瓜并不挑明，但已经单刀直入了。
“老板说，以前他在其他县干过类似的事，总计给能拍板的领导添了十多万元的麻烦……”
“哈哈哈……小赵，你就是年轻，咋的谈钱了。咱是公务员，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满意不满意、赞成不赞成、拥护不拥护，是检验我们工作的最高标准，对不？我们每一个领导干部，都要做到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情为民所系么。哈哈哈……”
赵诚顺口就将烟蒂啐到地上，卧槽泥玛，你丫的咋不拿根面条吊梁上，气为民所咽呢？
“既然戚镇长觉得有商量的余地，那我走了，到时由我老板亲自来跟你谈……”
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赵诚难受得一个劲想吐，玛逼，怪不得环境污染如此严重，这帮衣冠禽兽排出的废气，足以窒息整个宇宙了。
走到二楼，他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了脚步，那个重度近视的年轻公务员，正坐着发愣，房里没有其他人。
信步就走了进去。
见是从副镇长办公室出来的人，重度近视不敢怠慢，满脸谄媚的笑。赵诚心里苦得跟黄莲似地，都是年轻人，何必靠舔菊生存呢，放下谄媚，让自己阳光点不行吗？
唉，华夏国的官场，就是只大染缸呢。
他扔了支烟过去，装作十分懂内幕的样子：“兄弟，戚镇长跟电路公司有仇啊？高大彬这么凶。”
“那倒没，戚镇长也是按照上头意思办事。不过高大彬这人就是拎不清，白读那么多年书，还是留过学的博士呢。”
赵诚心里一惊，我靠，这脾气火爆的高大彬，居然还是留洋博士？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呵呵，是啊。对了，戚镇长刚才提起过，高大彬是哪个大学毕业来着？”
“东京晚稻田大学电子学博士么。放着好好的索泥公司高管不去做，说神马爱国爱家，看不惯鬼子在钓虾岛的劣行，舍了命地回国。这回好，落得连饭都没得吃。”
赵诚心说高大彬果然有故事。
高度近视在矮冬瓜手下乌龟一样缩头生存，怨气积得像火山，见房间没人，又有个可以发牢骚的对象，关了门立即有了知己之感。
“赵兄弟啊，我跟你说，咱这儿要混出人模狗样的，你不听领导的还真不行。你看高大彬，当年是作为高端人才引进的，放县工业局，就他那高大尚的文凭，没两年就可以提科长，然后一路副局、局长，甚至副县、县长，前途一片光明。这小子，死就死在他性格上了。”
“怎么说？”赵诚追问。
“读书读傻了，以为这世上真有公平正义。告你个事儿你就明白了，县里每个干部，都有笔扶贫款，那摆明了是县里发的福利。高大彬倒好，第一次拿到这款，立即买了大米、油盐，给他联系的几个贫困户挨个送去。把那些贫困户激动得，逢人便说党好党伟大。”
“这不是大好事么，爽啊！”
“赵兄弟，贫困户爽了，领导不爽了。这费用是每个人都有的，暗暗发的，不打到卡里，而是揣到兜里。高大彬一慰问，你玛的这隐形福利就曝光了，你这不是挑拨干群关系闹矛盾吗？”
“哦。”赵诚恍然大悟般长叹一口，华夏国官场的事，就得倒过来理解，所有郁闷就都气顺了，理解了。
“还有啊，工业局是啥地儿啊，实权单位。哪个项目不是要局里批的，哪个批项目的，敢不大包小包地送过去？你猜高大彬这傻小子咋做的，每份礼，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