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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如履薄冰,这个云笺深有体会,在这个十几年的蜕变中,她早已不再是当初单纯无知的女孩,她也见到过爹爹遭袭,刺客并不会因你手中权力的变动而停止过。
以此看来,国师定也遭受过许多袭击,然而外面均没有传过久夜遇刺的话题,而且除了昭平十六年降雨外,也无人知晓与久夜相关的事,那么这些刺客必然是失败了。
“若是久夜处置了刺客,那么这些刺客的尸体会在哪儿?”云笺并不愚蠢的认为久夜会放任这些刺客离去。
久夜指了指东方玄空,忽然间他们周身的景色再次变化。
“啊——”饶是定力再好,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云笺也不由悚然。
目光所及,白骨堆砌,成山耸立,一片死气毫无生机。
这就是欲闯入国师府致久夜于死地的刺客吗?
“人心的贪婪是他们最大的死因,”久夜捡起地上一块早已发黑的腿骨,“这个人大约是误闯了三生殿,那里唯有一片黄泉花,不见血不开花。”
久夜有着通天彻地之能,能召唤神龙,能呼风唤雨,那么也能助野心家夺权,也可帮商贾之家夺利。
想要久夜的大有人在,那么她刚才的阵法不正是久夜为自己设立的保命符么?
循着她带满了疑惑的双眼,久夜轻笑着解释:“其实他们并不知道,国师府并不大,相反,就连你们叶府也比国师府大了一半,然而这里的人却无法离去,不过是我的阵法使然。”
久夜说,并不宽敞的国师府中设有九九八十一道阵法,这些阵将这个空间撕裂成九十一个,每个空间都无限蔓延,这些空间的存在成了主屋的一道天然屏障。
无怪乎国师府只有一老翁照看,只是那阵法的存在就能阻挡有心之人的侵入。
“是人便逃不过贪嗔痴妄,这些阵法不过是把他们内心所渴望的放大而已。”久夜手指一点,一道看不见的气息摄入池塘白莲,莲上生雾,里面是一幕幕侵入者被心中所念迷惑从而被困住的场景。
云笺大惊,除非至纯至真之人,否则入不得府邸,然而要国师府的人有多少是心思单纯的。
画面陡然一转,却是秦府后院。
秦寒正吩咐丫鬟,云笺只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唳,却不明白久夜所指。
“你可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
云笺点头,当然记得,因为北卫境内她从未见过有人比久夜更大胆的直言所讳。
妃后无双,可又是妃又是后,恐怕她即将会卷入深宫夺权中吧。
双眸闪过一丝暗淡,权利浸轧的中心却也险象环生。
“莫非归云一生都要在谋权中求生存?”若是如此,她宁愿远走天涯,以山为伴以水为友,徜徉于天地间岂不是更快乐。
久夜再指向另一朵白莲:“你再看。”
画面中是不久之前皇后与她的谈话,一句句,即便是闭上了眼也依旧清晰,这个她一直视为娘亲的女人,却也是勒令她不得靠近她儿子的人。
男人权势可以不顾家小,可女人权势何尝不是能牺牲一切。不过她并不怪皇后,因为这个可怜的女人也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儿子,崇溪并不如她所期望的强大,相反,对于一个合格的帝王来说有些温懦,所以只有依靠强大的外家势力去巩固他的太子之位,毕竟现在的崇央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她还需要防着其他七位皇子。
云笺缓缓闭上了眼,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她接受皇后太子从而希望她远离,她也能接受崇家屈服于秦家手中兵权而接受秦寒为后,可要她怎么接受一直视如亲人的女人以爹爹来威胁她。
叶鸯是她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天下,崇家他忍痛牺牲了娘亲,可崇家怎么可以如此不顾念一丝恩情。
“久夜,人命对他们来说真的如蝼蚁吗?”天下如棋,朝臣如子,崇央下这盘棋的时候心中难道一丝念怀都没有么?
“归云,其实你心中比我们更清楚,只是不肯接受罢了。”久夜摸了摸云笺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岁月也留不下痕迹的他一如谪仙,可却无法更变炎凉世态。
皇后的威胁并没有言明,然而敏锐如云笺又怎能猜想不出。
“可是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十几年的感情,就是不侵入骨髓,可也不是说忘就能忘了,她能离开崇溪,可崇溪呢,皇后你又是否问过他,他愿不愿意这样!
第二十八章 故人远去茶已凉()
世间哪得两全法,久夜悠然长叹,倾身拥住云笺,这个让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将面临命运的波折,开始她这一世的波折之命。
久夜的怀抱有种安宁的气息,就像尘封在星蕴中的秘密,能容纳浩瀚的飘然之感。
“丫头,去岑州。”
云笺了然,若要离开画临的汹涌暗流,那么就出城吧。
默然点头:“只是久夜,我想一个人走。”
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告诉爹爹呢?
岑州还有外公舅舅,哪怕他们并不喜欢她;岑州还有楚岚姐姐,哪怕她或许已经忘记了她;可是岑州还有子漓哥哥,他当初说了岑州相见,莫非已经知晓这一刻?
触手可及的温暖让她贪恋,可心里也清楚久夜只是浮生一聚,她依赖他,不过就像是百姓信仰天上神佛,只是一个信仰罢了。
“你的名字注定了不会安然一世,所以丫头,你可要珍惜现在的一切。”久夜默默地在心里说,当初他选择从避世之村来到画临,也就无法逃脱这根绳索的牵引,如今唯愿这个孩子能平安度过她的劫。
归云,归云,这云注定了要归于天下。
离开国师府,老翁又一次来相送,云笺上了马车才发现一个包裹,那是日常穿着和一踏厚厚的银票,另有一袋碎银,是她极为,曾经娘亲为她秀的荷包中。
震惊之后才了然发现,她来国师府的路上,爹爹早已知道。
老翁的马车在靠近城门时缓缓停下,当云笺下车时他才将手中一道平安符递给她。
“小姐,这道符是大人平日随身携带之物,可救你于危险之用,”蜿蜒符纸,朱砂铭刻,“虽然老朽不希望你能用到它,不过事出万一,若真得遇上危险,久夜大人的保命符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
云笺接过小巧的符咒,它镶嵌在一块价值并不高的白玉中,这种玉随处可见,然而中间的符咒却千金难买,而除非有心之人,否则就是小偷也难瞧得上。
她接过玉时有心意外,因为这块玉虽然成色不好,可形状和纹路却与崇溪曾送予她的一模一样。
“老伯,谢谢你,他日归云回来,定不忘亲自拜谢。”这个老伯给了她极为亲近的感觉,就像当初的方家。
看着云笺上了叶鸯早为她备好的马车,老翁脸上的笑意更浓,而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整个人都在慢慢变化,眨眼间,精神抖擞二八年华的年轻身影早已替代了八十老翁的孱弱,而一头银丝在清风中飞扬,极为招摇。
男子嘴角噙笑,邪魅妖娆,却是比煞了一众名门淑女贵媛。
“保命符可是给你了,不过这一劫可不简单呢,若非这该死的久夜,本大爷到想看看你如何躲过这一劫。”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扬长而去的马车,一阵晃悠,再次回到大路上,却是依旧老翁模样。
今日的画临特别热闹,几乎是外人空巷,百姓都被画临大街的十里红妆吸引。
锣鼓笙箫,乐声轰隆,北卫太子崇溪大婚之日,太子妃乃振国将军秦枫的嫡女秦寒,两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一时间成百姓钦羡的配偶。
然而叶府的寂静却也成了这抹喧嚣中一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其实画临城中也有不少人在观望,叶家云笺与太子崇溪自小青梅竹马,然而太子妃却是秦家女,这多少让人觉得意外,只是多年前皇上就下旨赐封秦家女秦寒为太子妃,太子崇溪还会纳叶家女为侧妃么?
而被人的重点之一的云笺却已经在前往岑州的路上,狭小的马车载着缓缓离开,枣红色骏马不急不慢在路上缓步而行,偶尔经过的路人好奇地看一眼这辆车,偶尔有个时候却盯着马瞧许久。
马车不显眼,可但凡识货的人就会知道,这两匹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马却是出自北疆雪峰山,传说那里的马极有灵性,一旦认主便是一辈子的忠贞不渝。
云笺坐在平稳的马车中,心却已经飞往天边,她望向已经越来越远的画临城,脸上却愈发的平静,哪怕知道今日便是他结婚,即使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站在他身边。
归云,我若为王必聘你为后。。。。。。
小时候的话终归只是戏言。
或许自己放弃了,那么谁都不会在这场游戏中受伤吧,她默默地仰起头,躺在车内小榻,眼中好像有什么模糊了视线,晶莹却坚强的不愿掉落。
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哀伤,时不时狂啸两声。
日落而下,黑夜的帷幕降临,宫中喧嚣热闹,鼎沸声一波紧接着一波,崇溪强撑着笑脸在崇央的勒令下逐一与群臣对饮。
他没有千杯不醉,当贺公公搀扶起他时,眼前朦胧,唯剩下形单影只的一抹倩影。
“回书房!”这一次,就让他放纵一下吧,身在皇家不能随心,可他也想要自己,秦家手握北卫一半兵权又如何,父皇忌讳又如何,他秦枫现在还能反进宫不成!
贺公公一听却急了,这皇上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将太子殿下送人洞房的呀。
“殿下,哎呦我的殿下,您可别折腾老奴了。”这殿下是他看着长大的,若是能选,他也不希望殿下心有遗憾,然而皇家的事岂是他一奴才能言。
崇溪哪能听得贺公公的话,他只知道他的归云走了,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了,他眼睁睁看着疼了十多年爱了十多年的人离他远去,可他却无法阻止,身为一个男子,又是当朝太子,却不得不崇家,皇权放弃她,这叫他怎么舍得下!
“滚,都给我滚——”咆哮着,要将心底的愤懑宣泄,崇溪狠狠撞击书房的门,木门吱呀地回应着满室的凄凉。
贺公公小心地掏出一纸笺言:“殿下,这,这是叶小姐的信。”
踉跄间,崇溪却极为准确的抓住信笺,捧着它,就像大海中一叶浮萍,或许这样便能麻痹自己,信笺上赫然是云笺的笔记。
他怎能都不可能认错的字迹,因为那是他手把手交出来,模仿自己的笔记。
这个秘密就连叶太傅都不知道,因为云笺从未在第三个人前面用过这种字迹。
归云,我们终究还是被这道牢笼隔在了两个世界。
第二十九章 帝凰之签若可解()
初春的天气时暖时凉,日出日落,各有千秋。
云笺很享受日落时分,手伸向马车外,闭上了眼享受着清宁致远的静谧,听着风声轻吟,就像自己也要与之融为一体。
“我的殿下,你莫要难过,归云要离开一段时间,”信写得很简单,寥寥数语,只是云笺的告别话,“待国星陨落,云自归。”
国星陨落是何意,他不懂,可隐约猜到了一点,只是此刻的心境完全将这些略去。
浮华渐止,蜡炬成灰。
新房内,唯有新娘依靠着床栏,却是迟迟没有入睡。
秦寒白玉般的手紧捏着倒着合卺酒的酒盏,精致的容颜完全的扭曲了。
“崇溪、叶云笺,我秦寒今日受辱,他日必让你们百倍千倍偿还!”
丫鬟欲进屋伺候,却听到屋内传来猛摔东西的声音,哆嗦着进退不定,只能望着外面,期望有人能经过这里,来给她解解围。
太子大婚却夜宿书房的事在第二天传出,崇央大怒,呵斥崇溪,皇后虽不喜,却只能安慰太子妃,秦寒只是温婉一笑,说:“臣妾得知殿下深爱着叶家小姐,臣妾虽不能变成她,可今后必定努力向叶家妹妹学习,寒儿一定可以做得比叶小姐更好。”
此话一出,崇央和皇后却怒了。
他们并不是对秦寒生气,而是云笺,在她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成了崇央对叶家的忌惮。
秦寒看到两人脸色瞬变时,却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笑了,嘲讽地看着崇家。
就像秦枫说的,即便是她大闹东宫,崇央也绝无可能废掉她。
因为这场婚事本就是崇央向秦家求来的,他不敢,也没有这个胆量再去撬动北卫的另一棵铁柱子了。
崇溪就在这片怒声以及观望中,极为不甘愿的走进刺目猩红的婚房。
斑驳的泪烛已经熄灭,满目红色却像极了沉寂的坟墓,安静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新婚的气息,就像和全城百姓的祝福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