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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熹拿着帕子擦了擦汗,今日确实有些凉,可她还是出了些汗。若不是承昭的加冠礼,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真是一步都不想动的。
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跟在母亲身边,大概是没见过大肚子的,眼里满满都是好奇,一个劲儿往承熹肚子瞅。承熹察觉她的视线露了个善意的笑,小姑娘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错开了视线,低头不说话了。
承熹心中感慨,承昭一向洁身自好,只在前两年纳了两个良娣,今年早些时候又没了一个,侧妃正妃的位子都是空着的。今日带了女儿过来的人家都是想要攀个亲,指不定这里坐着的哪个姑娘将来就是她的弟媳呢。
她又在亭子里的几个小姑娘身上扫了一圈,这年纪都有些小,一路走来也没一个开口说话的,身为嫡女仍如此拘谨,若是真的与承昭结了亲,怕是有得熬了。
文宣帝先头那一场大病虽然养好了,可精力远不如从前,许多朝事都由太子理。宫中印绶、诰敕都准备好了,眼看着陛下的心思是要等太子加冠后就登基,不知有多少心思活泛的想从公主这里探个路。
可承熹一向深居简出,外人也没听说有什么喜好,想套近乎都寻不着机会。这回难得遇上了,这些诰命夫人都变着花夸她。
这些夫人各个都是人精,发现说公主衣裳好看首饰漂亮,公主都爱答不理的,好像不在意这些。可一旦说世子如何伶俐,公主唇角微笑的弧度就会大一些。
一位夫人心念一转,温声说:“方才远远瞧见了驸马爷,当真是人中龙凤。公主苦尽甘来,这可真是上天注定的良缘。”
众人心里打了个突,忙小心翼翼地看公主的脸色。不怪她们想多,谁家姑娘二嫁能满意?听人说驸马爷还是在宫里做过多年奴才的,堂堂公主下嫁商人,两人身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再真的感情不也得打个折扣?
几位夫人正惴惴不安,却见公主先前浅浅的笑一霎变得异常明艳,仿佛明灿灿的小太阳似的晃得人眼花,一时都有些怔。听公主十分诚恳道:“承您吉言。”
——敢情还真是爱听这话!
另一位夫人忙接口说:“前些日子在万宝斋求了一座紫檀观音像。那雕工可真是巧了,连老祖宗都说她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那么精巧的观音像。”
万宝斋就是江家的古玩楼。明明是买的,这夫人偏用了个“求”字,说话的本事可见一斑。
承熹不太懂古玩,笑着附和了两句。听说万宝斋最近的生意实在好,以前进门的都是显赫世家,如今连平民百姓路过都要进去瞧瞧了,仿佛在这处买个小小的红绳珠子也比别地多几分喜庆。
众人相谈正欢,却听不远处有喧闹声慢慢走近——“子琅兄,在下还是觉得‘寒’之一字用得妙。”
“‘寒’哪有‘凉’好?‘凉’字才合了此诗的意境。”
几位夫人闻声看去,却见两个幕僚领着几个青年从园子的那一头走来了,树木郁郁葱葱,发现亭子这处坐了几位夫人时已经避不开了,两个幕僚忙拱手请罪:“下官唐突。”知道走错了路,当下要带着人原路返回。
一位夫人眼前一亮,出声喊住了人:“这是今年的前三甲?”亭子里坐着的几个小姑娘缩在母亲身后,好奇地张望着。
原来这是今年春闱会试的前三甲,也有几位是朝中元老推荐的寒门士子,知道今日是太子的加冠礼,各寻门路得了帖子。几个青年也知道这里坐的是贵人,忙从回廊走近,离亭子五步站定,恭恭敬敬问了礼。
先头的两个幕僚垂眸敛目,后头的几个青年还没进官场,规矩学得不精,视线往这边瞥了瞥,定在公主身上不动了。
年纪轻轻便能坐在首位的,定是公主无疑了。
几个青年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有几个是因为公主的名声,承熹打小博闻强识,书法自成一派,还会自创琴曲。历来百姓对才貌双全的姑娘都会多些赞誉,再加上锦上添花的出身,她在太学院的时候流出的几首诗文几乎被奉上神坛。
另几个青年却动了别的心思:听闻公主性情温和,才情过人,又不在乎门第出身,就连入宫为侍的奴才都能做驸马,据说驸马原先还是个面首。
当时他们还暗讽堂堂八尺男儿做面首吃软饭,实在有违圣贤之道。如今见了人,都忍不住心中暗忖:公主有才情有容貌,做个面首……似乎也不错……
既然面首的先例都开了,怎么就不能多纳一个呢?
今年春闱的探花郎满脸红光,从怀里掏出一纸诗文,怕公主离得远听不清,稍稍扬了声说:“久闻公主满腹诗书,一首《学子鉴》鄙人多年来奉为圭臬。近日得了一首新诗,公主可否指点一二?”
承熹抬眼一扫,眼中笑意微滞,“本宫久不提笔,实在当不起如此盛赞,不如请几位夫人评评?”
那青年似有些不甘心,诗文却已经被丫鬟呈了上去,在几位夫人间传阅了。
近年来太子身边的幕僚大抵出身寒门,每三年一届的科举题目也越来越偏,不是死读书就能答得出来的,老臣们慢慢看明白了太子的心思。坐在亭子里的夫人家中都有待嫁女儿,细细瞧了瞧几人,心中自然有些意动,把那首诗夸出了花。
宴上的热闹略过不提。
撤了席后,男客那边陆续有人告辞。水榭园子中间搭了个戏台子,承熹爱听戏,却没听进去几句,和一群夫人寒暄得头疼,也想要起身告辞,红素附过来低声说:“驸马爷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承熹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才出了府门,马车里的江俨似有所觉地掀了车帘,见公主出来了便下车去扶她。一手撑着她的胳膊,一手揽在腰后,几乎是把她半抱上马车的。
江俨正要上车,却听身后有人喊:“公主殿下!”
两人回头去看。来人是两个青年,其中一个便是先前要公主评诗的那个,两个青年快步行到马车边上,眼睛一晃就略过了江俨,仿佛没看见江俨似的,也没行礼问安,直直盯着公主说:“殿下哪日有空闲?在下还有几首新诗想请殿下指教,改日可否登门拜访?”
江俨眸光一冷,目光如炬般盯了过去。正说话的两人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有点冷,讪讪地喊了一句:“驸马爷。”
承熹唇角一贯的浅笑都没了,敷衍了两句,和江俨上了马车。车门关上,帘子合上,江俨把她稳稳地抱坐在自己膝头,下巴颏抵在承熹肩膀上,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承熹不由失笑,哄孩子一样摸摸他的脸。
“登门拜访?哼!”江俨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呼吸间的气息落在她脸上,承熹闻了闻,酒味挺重的。
刚才看他脸色就猜到他吃醋了,此时应证了自己的猜测,承熹忍不住笑:“我又没应下,要是真来了打发走就成了。”
江俨稍稍释然两分,公主又问他:“怎么出来这么早?可是有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
“没。”江俨摇摇头,阖眼在她颈窝里蹭了蹭,“都是在夸我的。”
承熹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听着好奇极了,“夸你什么?”
江俨理了理话头:“有说我高大魁健的,这是在夸我长得高。”
“有说我仪表堂堂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周正。”
“大多人都是祝我财运亨通,这我懂,是祝我家生意做得越来越好。”
说到最后,江俨滞了一滞:“还有个说我龙精虎猛,旁边好几个人跟着附和。”江俨不由蹙眉,黑黝黝的眸子里透出两分迷惑,似是没想明白,慢腾腾揣测:“大概……是在羡慕我让公主一胎怀了俩?”
承熹笑得直不起腰,这些人为了拍个马屁真是费尽了心思,他们又不了解江俨和江家,连奉承话都不着调。
第176章 承熹俨番外 (二)()
进江家大门的时候;江俨还特意吩咐看门的家丁:“这半月若是有眼生的年轻男子求见公主,让他们先递拜帖进来。”
家丁没怎么听明白,小心翼翼地瞅了公主一眼,见公主只是笑;忙应下了。
之后便一切如常,承熹还以为他的醋劲过去了。晚上沐浴过后;却见江俨手里捧着一本书;嘴里跟着小声念叨,听不清念的是什么。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江俨不爱读书;习武时营阵策论读得多一些,这些年也不看了。在她尚年幼的时候,江俨给她讲故事前会看看民间小话本;旁的时候连字都不怎么写,他那一手漂亮的闺阁体也不是从书中学的;而是临摹自己的字学成的。
承熹上前翻回书封瞅了一眼,原来是《名诗选录》;这是她回宫以后给皓儿认字用的;摘了好些自己喜欢的诗词;自己弄了这么一本。
“看这个做什么?”
“总得学学。”江俨放下书;拿过干帕子给她擦头发,一本正经答:“万一公主将来被哪个会作诗的青年才俊诱走了,我总得把你拉回来。”
话落又抑扬顿挫地吟了一首诗,学着上午那个探花郎说:“今夜偶得拙作一首,公主可否指点一二?”
“你自己作的?”承熹一听便知平仄不对,笑着把他往屏风那边推,“快去沐浴吧,水都要凉了。”
江俨被她笑得有点恼,抱着人状似凶狠地亲了几口。
刚沐浴完,她身上还有蔷薇水的香味,平时总是微凉的皮肤都被热水泡得热乎乎的,像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包子,特别招人待见。
忍了半年的那股火一路窜到心里,江俨没敢多亲,叹了口气转去屏风前洗澡了。
没一会儿就洗好了,他拿干帕子随手擦了擦满头湿发,靠在床上继续翻刚才那本诗集。
听他一直低声念叨,承熹这才明白他哪里是在理解,分明是在死记硬背,忍不住说:“你不喜欢这个,何苦为难自己?”
江俨又翻过一页,垂眸温柔地看她一眼,低低笑道:“你喜欢的东西,我不想一句话都搭不上。等我学明白了,你想对诗的时候我也能对上几句。”
承熹不再拦,也学他先前的样子拿着干布巾给他擦头发,手指隔着布巾柔柔地擦拭。
江俨看不进去了,只觉身下那处蠢蠢欲动,一直赤着上身他也不觉得冷,此时颈后到脊骨周围都微微泛起了酥|麻感,连她中衣的衣袖轻轻蹭过都成了一种难捱的撩|拨,只能默默忍着。双肩挺得笔直,背上肌肉的弧线紧紧绷着,有种勃勃欲发的美|感。
在公主不小心碰到他耳后的时候,江俨不由地哆嗦一下,抓住她的手,把那布巾扔一边去了。
“怎么了?”
江俨摇摇头,低声道:“无事。”
偏偏此时公主手指伸进他发根之中摸了两下,察觉不再潮湿,轻声道:“好了,擦干了。”
江俨声音嘶哑,咬着牙憋出一声:“别……”他声音太小了,承熹又困得厉害,实在没听清,软着声音打了个呵欠,刚躺好,却陡然间眼前一暗。
身下是软软的床被,江俨手又护在她后脑,丝毫没有撞疼她。
只是这般情境,承熹傻愣愣地看着身上的江俨,看他眼中血丝,紧锁着眉似在犹豫什么,俯身在她脸上胡乱吻了两口,嘶声唤了一句:“……公主……”
承熹右手轻轻按着他的后脑不说话,迟疑了一会儿小声说:“医女说,轻点也可以。”
掌心下柔软的腹部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弯曲的弧度,江俨小心翼翼摩挲两下,他喘了一会儿慢慢摇摇头,眼中的火光还没升起就转成了满眼爱怜,又俯下头在承熹脸上亲了两口,用惊人的意志力从她身上翻下去了。
他怕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再忍就更难了。
更何况,孩子在他看来实在是个神圣的血脉,当爹的头一回和孩子见面就是以这样的姿势,未免有些羞耻。
江俨随手把一旁冷了的湿帕子盖自己脸上了。他呼吸有点疾,长长吐气的时候听来有点像叹息。
“难受?”
江俨低低“恩”了一声。
承熹往床里侧缩了缩,把跟他挨在一起的胳膊分开了,“要不……咱们分房睡?”这话先前已经提过一回了,先前承熹是口不应心,此时确实想了一下这办法的可行性。
“不用。”江俨扔开脸上的湿帕子,往她这侧侧过身,耳根飘上一点薄红,慢腾腾说:“也有别的法子。”
话落他一手握住承熹的手腕,指尖在她温暖的掌心里摩挲两下,握着她手腕慢慢往下移,附上去的时候长长吐出一口气。
承熹脸上一霎间红得滴血一般,像烫到了一样往后缩了缩手。江俨怕她不高兴,也没敢用力握,只是她后撤的力道太小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