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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京城位于西北与东南之间,两位亲王若想绕过京城接上线极为不易;京城东西两面都有天险隔挡,广大中原地区又处处是皇家的眼线;二者各自与京城中间更隔着若干兵马重郡,也能遏制两位亲王犯上作乱的野心。
重润郡主自小长在江南,确实对这京城有许多好奇。刚刚过了年,便带着侍从一路从东南而来,行过荒山走过水路,却丝毫不觉山遥水远筋疲力竭,这千山万水各有其新鲜。
她又知道自己此次进京前途未卜,兴许这是最后一次赏这世间美景,又怎么会腻烦?
到了京城更是宝马香车繁华似锦,不时能从透光的车帘中看到碧眼金发的藩人,又或者赤土、泥婆罗、天竺那边来的富商。民风与江南果然大有不同,满眼所见都是新鲜东西。
只是重润郡主看了两眼便收敛了心中好奇,闭上眼把自己来之前背了十几天的京城人物及其画像挨个回想了一圈,心下诸多思量——此番入京自有大事须得好好谋划,入了京又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切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鸿胪寺两位少卿在城门口提前半日候着,比以前外邦来朝还要更恭敬。鸿胪寺负责的是地方朝觐,重润郡主作为亲王子嗣,自然该由他们接待。
瞧见重润郡主步下马车之时,两人却是一怔。眼前的姑娘只拿碧玉环高高绾了发,一头乌发上再没半件首饰;一身雪青色窄袖骑装,紧贴身上的襟袖处绣着一笔成环规规整整的富贵回纹,斜襟交领上皆以红宝石作扣。脚蹬一双精致的鹿皮小靴,细金丝流苏垂绦,端的是雅致风流。
那腰间系着的长鞭以赤金作柄,更是晃眼。腕上绑着一串金铃,上头还另系着小小一只墨玉马哨。再看郡主容色,其长眉锋利眉尾上挑,像入鞘的短匕锋芒内敛,出鞘便能立时伤人似的;眸光明亮似星光璀璨。
两位少卿默默偏了眼,京城的大家闺秀大多衣着宽松,倒少有穿窄腰紧袖这么窈窕的……
先前本以为郡主自江南而来,自然是那种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大家闺秀。可如今人到了跟前再看看,郡主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比自己堂堂八尺男儿更显英气。两位少卿默默吐槽:这哪儿是出身江南的姑娘,这分明是从漠北来的儿郎吧!
见郡主大步行来,两位少卿忍住心下腹诽,连忙上前见了礼。
重润郡主一行人被迎至城中行馆,安顿了一夜,次日便进宫去给陛下娘娘请安了。
文宣帝只略略认了个脸熟,听重润喊了声“叔父”,点头应下赏了两样见面礼,这便离去了。一来重润是小辈,二来又是女眷,三来文宣帝即位之时,裕亲王心有不甘还折腾过两日。以上种种合在一块儿,文宣帝便早早离开,只留下重润郡主和皇后及公主说话。
觉出文宣帝明显的不亲热,重润郡主也不介怀,反倒坐到皇后身边亲亲热热挽上皇后的手,娇娇喊了声“姨母”。
皇后深深看她一眼,笑容温和应了声。
说到这儿倒有个趣事,重润郡主的父亲裕亲王是文宣帝的二哥,而她早逝的母亲裕亲王妃却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姐姐。故而文宣帝既是重润的叔父,也是她的姨丈。
文宣帝和裕亲王同为皇子,求的却是一家千金,这于朝政来说本是极为不妥的。
那时还是二皇子的裕亲王早早便与林家的嫡长女结亲了。却也不知先帝是怎么想的,临终之前缠绵病榻那一阵,把皇位传给了最不成器的五儿子不说,偏偏还下诏赐婚,把林家初及笄的嫡次女指给了文宣帝,变成了如今的皇后娘娘。
曾经跟过先帝、如今的两朝老臣们却心底透亮:夺嫡风云初起之时,林家早早地就把长女嫁给了二皇子结成姻亲,便已是站好了位。
先帝临终前这么一指婚,表面看是糊涂,实际却是硬生生把原本支持二皇子的林家扯到了文宣帝身后,削弱了二皇子的势力。即便在他驾崩后,二皇子若想作乱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而原本身为二皇子岳父的林大人蹭一下水涨船高,变成了林国丈,如何能不明白先帝此举的深意?此时朝中人心惶惶,二皇子已成不了气候。一边是身为皇子妃的大女儿,一边是已入主中宫母仪天下的二女儿。面前摆着两条路,林国丈却根本不需要选。
二十余载为政精明的睿智帝王,缠绵病榻之时还得为自己身后之事操碎了心,也实在惹人唏嘘。
这样算来,重润郡主与承熹既是表亲也是堂亲,她比承熹小两岁,上头有个一母所出的嫡兄将来会袭裕亲王爵。另有个庶兄乃是妾室所出,不受裕亲王待见,此处不提。
裕亲王被文宣帝调去东南的时候,重润郡主还没出生。皇后从没见过她,可毕竟是姐姐的女儿,与姐姐眉眼间总有几分相像。
想起一母同胞的姐姐自从跟着裕亲王去了虔城没几年,就早早去了,她们姐妹二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皇后忍不住湿了眼,拍拍重润郡主的手叹了口气。
皇后不爱说话,只认真听着重润说在虔城长大的事,又听她讲这一路上京来遇到的趣事。承熹坐在一旁静声浅笑,间或重润郡主问她什么的时候才应答两声,也不掺合进去。
一番叙旧过后又用罢晚膳,重润郡主便起身告辞,说要出宫回别馆去住。皇后留了两句,听她说尚有琐事未安排妥当,也就不再劝。
*
深夜,大丫鬟正给重润郡主拆头上金饰,主子平日从不喜这些,只是入宫不比从前,服饰发钗都是有规制的。
小心揣摩着主子的脸色,温声道:“看样子,皇后娘娘对主子您很是喜爱。”
重润郡主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重润郡主闭目养神,听得此话也没睁眼,反倒轻嗤了一声:“哪有什么喜爱?不过是因为我跟娘亲长得有几分相像罢了。”
“呵,我今日费了那许多口舌,连她一个笑脸都没得……这皇家人啊,各个凉薄得很呐……”声音越来越小,已闭目陷入了沉思。
丫鬟不敢再多话扰主子思绪,为她净了面后便悄悄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1。把大兴京城定在了河南开封的位置,徐渣男打仗去的是天津那边,盛亲王在西北,有闲兵但没钱;裕亲王在江西,有钱却没兵权。
作者军事废、地理废,如有不妥,请自行脑补_(:з」∠)_
作为一个文科生,我看着河南地形图也很懵比……
2。本章重点:已逝的林国丈(皇后的父亲)曾经是支持裕亲王(当年二皇子)的。这个小线头将来会扯出很多旧事。
第68章 重润逛街()
本章剩余内容在【作者有话说】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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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重润又进宫了一趟,这回是特地来找公主的。
承熹性子慢热,除了外祖家的几个表姑娘,便只有明珠算得上闺中密友,跟生人说话总是说不到一块去。只是她自小长在京城,多年来从未出过这一隅之地,重润却是从江南一路进京来的。重润便摸准了她的性子,讲的都是江南特有的风土人情,还有这一路上见过的形形□□各种热闹。
这些京外的趣事是连江俨都不知道的,承熹爱听这些,看重润讲得口干舌燥,短短半个时辰里一壶茶就下了肚,也不好再对她冷着脸。
听她抱怨道:“皇姐,我头一回来这京城,身边没有半个相熟知己,又不知哪里有新鲜玩意,想玩也玩不尽兴。”
承熹以为她爱玩,听得此话只是笑,“那我唤上两个是识路的嬷嬷与你作陪便是。”
“别呀!我身边就跟着好几个嬷嬷呢!无论走到哪儿都是‘郡主你别碰这个’‘路边的玩意儿怎么能吃’……烦得要命。”重润颦眉道:“偏偏我父王怕我惹事,叫她们通通跟着,一步也不准离,连我的话都不听。”
似乎想到了什么,登时眸光一亮,“皇姐,你在这宫中闲着多无趣,不如与我出宫去玩个尽兴?”
承熹本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惫懒性子,小时候身子差不能玩闹,修身养性多年便更不喜人多的地方。方才听重润刚起了个话头就心道不好,只笑而不答,却还是避不开这话头。
推辞了两句总是说不过她,毕竟人家远来是客,自己又是重润在京中唯一熟识的姑娘,还如何能再推辞?只好应下了。
待定下明日出宫,重润便离去了。承熹颦眉想了好一会儿,多年深居简出自然也不知这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儿。还是听了江俨的话,唤人取来这京城舆图,上头密密麻麻的大街小巷看得人眼花,又喊来一个常常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叫他把这京中好玩的地方一一圈注出去。
又把戏园子、瓦肆棚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通通筛去,余下的都在脑中记了一遍。想到重润那爱玩的性子就头疼,又赶紧叫尚服局的嬷嬷修了两套身量小的男子直裰。
看着这两身崭新的衣裳,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宫外头的明珠。她与重润两人都是活泼性子,兴许能玩到一块儿去。
*
江俨的脸近在眼前,似微微泛着荧光似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能看得清他,眸光温柔专注。他的脸越贴越近,承熹只觉唇上一热,连仅有的呼吸都被他吸走了似的,她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像沉入湖底快要窒息一般。
冥冥之中却有一道温柔的声音轻声唤道:“公主,公主……该起了,公主……”
眼前的江俨越来越淡,渐渐变成虚影消散了。承熹睁开眼,察觉身上盖着的柔软绒被,这才知自己躺在床上。
红素见她表情怔怔,嘴角却微扬着,笑着问她:“公主做梦了?”
——原来是做了个梦……
摸了摸双颊,只觉触手滚烫,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通红通红的。承熹心下自责: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真是不知羞……
听红素说刚过辰时。比往日早起了半个时辰,承熹只想倒头再睡过去,好把方才那个被打断的梦做完。却听红素说重润郡主已经入宫等着了,轻叹口气,只得起身梳洗。
出得宫门,明珠也已经候在那儿了。魏府的侧门就开在青龙大街上,那条街上多是高门大户,店铺都是有规制的,也不得高声喧哗。而今日要逛的便是富人和新贵各占一半的朱雀大街。
整条朱雀大街约莫有五里地,街道两旁皆是等高的店堂铺面,清一色的青砖灰瓦大屋比邻而立,墙砖上的砖雕彩绘倒是各有不同,顶上是沉木为底金粉刻字的招牌,明灿灿的亮眼。一路行来,布庄衣铺、粮店肉铺、酒楼食肆、茶坊棋室、医馆药铺等等不一而足,直教人眼花缭乱。
沿街有许多条小巷,左拐右拐贯通百姓民宅,故而朱雀大街也是京城四大街中最热闹的地方。
许多锦衣华服的人聚在人群中,要么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要么便是哪家出来采买的管家,挤在运了菜蔬的牛车前挑拣——冬日里菜蔬少,非京城大户用不起京郊温泉谷产出的新鲜果蔬。此时已过清明,刚从地里摘下的果蔬都水灵灵的,十分讨喜。
正是清晨,许多小食摊都是子时收摊,四更天左右便要挑着担子来卖。路边全是天南海北各种各样的小吃食,豆腐脑啊、炸年糕啊……鲜香诱人。虽早起用过了早膳,却还是想要吃点儿什么才心甘。
在一个干净的摊位前坐下,老板娘见几人衣着华丽定是贵人,赶紧舀水净了手,拿着一块薄薄木板笑眯眯走上前,“几位贵人要点些什么?俺这有馄炖面条胡辣汤,还有油条和卤煮火烧。不是我自吹,保管这条街上最好吃的就是俺家了。”
承熹几人只是笑,看了看那薄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吃食和价格,各自喊了一碗五谷馄饨。
做这小本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留住回头客,故而这馄炖各个皮薄馅大,滚烫的汤汁舀进碗中,蒸气袅袅,其香更诱人。一碗馄炖中统共有三种颜色的皮,事先炒过的馅料鲜香,轻轻一咬渗入里头的汤汁流入口中,叫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见江俨和重润带着几个侍卫站在一块儿,承熹怎么舍得让他干站着等?自掏腰包叫那老板娘给几个侍卫一人一碗端上去,几个侍卫受宠若惊。
只有承熹自己知道这表面上是心善之举,她真正心疼的也只有江俨一人。只是此时有明珠和重润两个跟着,不好单独喊他坐下,只能委屈他站着了。
江俨唇角微扬,接过一碗馄炖取过筷子就吃,也顾不得烫,只想趁热把这碗馄饨通通吃进肚,连一滴汤汁都别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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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南走,便见一处空旷之地,这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