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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似一双精致疏淡的远山眉微微蹙起,似是很诧异:“崔大姑娘竟不知道缘由?”
崔明月面上维持着委屈,内心震惊不已。
姜似居然顺着她的话承认了!
她难道以为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这样刻薄的话传入太后耳中,就不怕惹太后不喜?
惹太后不喜么?
姜似脑海中同样晃过这个问题,无所谓勾了勾唇角。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见太后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太后对她没有好感。
既然怎么样都不讨喜,那她还在乎个屁。
姜似直直盯着崔明月,云淡风轻笑道:“我以为缘由很充足了,崔大姑娘应该有这个自知之明,没想到还要我来指点迷津。我不喜崔大姑娘,当然是因为你与我大姐的前夫厮混啊——”
“你!”崔明月下意识去摸腰间长鞭,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每次进宫前都会把长鞭取下。
姜似似笑非笑问:“崔大姑娘恼羞成怒,莫非想打我?”
周围宫婢看向崔明月的眼神已经带了异样。
有关崔明月与朱子玉的传闻,深宫寂寞无聊的宫女私底下不知议论了多少次,既鄙视崔明月的无耻,又艳羡她的好命。
人与人真是不能比,崔大姑娘有了这样的污名还能成为湘王妃,说到底还是因为崔大姑娘是太后的外孙女,不然换了别人,你看太后会不会把她许给湘王。
然而这些话绝不能放到明面上议论,不然传到主子们耳中就要没命了。
越是这样,这些宫婢对崔明月越没有好感,而今听姜似直接揭短竟觉大为痛快。
顶着这些意味莫名的目光,崔明月脸上火辣辣难堪,忍怒道:“表嫂说笑了,我怎么敢打你呢。再者说,身为大家闺秀,哪有随便打人的道理。”
姜似没有理会崔明月的话,只轻轻一笑。
这一笑,落在崔明月耳中充满了嘲讽。
那些宫婢更是低下头去掩饰眼中笑意。
身为大家闺秀不能随便打人,却与有妇之夫厮混,这才更没道理吧。
崔明月不料姜似如此难缠,说话竟毫不留情面,一时竟没了辙。
燕王妃要是个脸嫩嘴拙的,她刚刚那几句话就能把燕王妃挤兑住,没想到现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要是再说,燕王妃又说出什么难听话来,那她这湘王妃做还是不做?
二人的对话定会传到太后耳中,太后固然会恼怒姜似不懂事,可她的旧账被翻出来也讨不了好。
“表嫂慢走,恕我不送了。”崔明月冲姜似行了个半礼,转身匆匆往回走。
回到内殿,太后察觉崔明月眼角微红,问道:“这是怎么了?”
崔明月低了头:“没事。”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送了一趟燕王妃,眼睛都红了?”太后追问。
崔明月沉默良久,才道:“表嫂因为明月先前不懂事,对明月大不喜欢……”
既然太后总会知道,还不如她先说出来,以免被动。
太后一听,脸就沉下来。
她既然做主把明月许给湘王,燕王妃再抓着明月的错处不放就是不顾皇室名誉,更是没有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然而与景明帝母慈子孝几十年,太后在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苛责燕王妃。
燕王妃刚刚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帝后见之欣喜,选在此时发落燕王妃实属不智。
太后想得清楚,轻轻拍了拍崔明月的手:“不必与姜氏计较,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崔明月缓缓点头。
姜似第一次进宫就得了帝后喜欢,竟连太后都要按捺住火气,她绝不能眼见这个贱人以后地位越发巩固……
待崔明月一走,太后便问刚才陪二人出去的宫婢:“燕王妃与崔姑娘怎么起的争执?”
宫婢请罪道:“当时奴婢跟在后面,王妃与崔姑娘说话声音又轻,一时听不大清楚。”
有些话是听都不能听的。
燕王妃直言崔大姑娘与有妇之夫纠缠,可崔大姑娘是太后选的湘王妃,把这话讲给太后听,太后恼怒之下看她这种身份卑微的奴婢能顺眼才怪。
太后于是不再追问,一时不满姜似的出格,又厌烦崔明月的不检点。
然而崔明月割肉当药的情她是承的,只能把这种厌烦深深埋起。
崔明月回了长公主府的住处,握着鞭子往后走去,那处却空荡荡不见鹿的影子。
她立在栅栏旁,这才想起来因为要出阁了,之前的鹿被抽死后就没再添。
崔明月突然向照料鹿的婢女看去。
婢女一下子软了腿脚,顺着栅栏瘫软下去。
姜似回到坤宁宫,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
可福清公主情绪高涨,恨不得时时挨着治好她眼睛的恩人说话。
皇后见爱女如此高兴,皇上亦不开口,乐得不催促燕王夫妇去给贤妃请安。
平日里她可以当个佛爷般的皇后,那是没有什么可求,但现在阿泉亲近燕王妃,什么贤妃、庄妃,统统靠边站好了。
玉泉宫里,贤妃有些等不住了。
第398章 冷遇()
她吃过一次媳妇茶了,不稀罕吃第二次。
可是不稀罕是一回事,对方有没有来敬茶是另一回事。
老七那个逆子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是领教了,老七媳妇这是夫唱妇随?
爱屋及乌,厌烦一个人也是一样的。
贤妃对郁谨毫无疼爱之心,有的只是被儿子冒犯不敬的厌恨,自然会影响到对儿媳的看法,何况这个儿媳本就是她膈应之人所生之女,那就更不待见了。
贤妃只觉这夫妇两个凑在一起,完美给她添了十分堵。
“娘娘,燕王与王妃到了。”
日头已经爬高,窗外的蝉一声声叫,天气燥热非常。
贤妃的脸却罩上寒冰。
“就说本宫等乏了,正在小憩,让他们在厅里候着。”
宫婢领命而去,到了外头面无表情传达了贤妃的话。
郁谨与姜似对视一眼。
“那好,我与王妃等着。”
郁谨今日穿着暗红色的袍,称着白皙的肤色越发显得丰神俊朗,灿若明月。
他用这般随意的语气说话,隐隐带着散漫的笑,那传话的宫婢不由红了脸,一时竟摆不出冷脸来了。
饶是如此,宫婢还是谨记贤妃的不满,并不招呼夫妇二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二人皆安安静静等待。
就在厅内侍立的宫婢以为贤妃差不多要见二人时,郁谨突然抓起茶杯,狠狠掷到了地上。
茶杯陡然间四分五裂,发出大声响。
这对在宫里连走路都要尽量放轻的宫婢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动静了。
数名宫婢不由白了脸,一时有些无措。
“老七,你在干什么?”帘子一晃,贤妃由宫婢扶着走出来。
那一地的碎瓷刺痛了贤妃的眼,而那对新婚夫妇不见惶恐的神色更是令她气怒。
贤妃直盯着郁七,冷笑:“老七,你还记不记得本宫是你的母妃?”
郁谨垂眸,淡淡道:“当然记得。”
“记得?”贤妃扬高了声音,“我看你是不记得了!你这个混账,本宫等了你们近一个时辰,等乏了去后边歇歇,你居然摔打到玉泉宫来了,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母妃放在眼里?”
郁谨笑了:“娘娘,儿子就是把您当了最亲近的人,才要帮您教训一下这些不懂事的狗奴才!”
贤妃冷冷等着郁谨说下去。
郁谨半点不自在都没有,唇畔笑意未减:“娘娘在睡,我与王妃等多久都是应该的。可是我们等了这么久,这玉泉宫的奴婢竟连一杯茶都没上,可见这些奴婢半点规矩都不懂。这是遇到了儿子与媳妇可以不计较,要是别人来了也是这般情况,丢的可是您的脸。儿子毕竟是您亲生的,当然要站在您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么一考虑,这些奴婢非教训不可……”
随着郁谨说下去,那些宫婢早跪了一地,个个花容失色。
她们只想着讨娘娘的好,却没想到燕王如此霸道。
贤妃同样没想到郁谨因为没喝到茶就能当场翻脸掀桌,偏偏说的话让人无法辩驳,特别是“您亲生的”那几个字,让贤妃怎么听都是讽刺。
“是本宫对她们太宽和了,不过今日是你带王妃第一次来玉泉宫,不要让这些不懂事的奴婢败了好事。”贤妃扫了跪了一地的宫婢一眼,淡淡道,“还不退下领罚。”
几名宫婢忙请罪退了出去。
姜似不由莞尔。
让郁七这么一闹,以后再来玉泉宫,没有贤妃明面的吩咐这些宫婢是不敢自作主张怠慢他们了。
很快有宫婢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奉上新茶。
郁谨举杯给贤妃敬茶。
贤妃不冷不热道:“本宫还以为到晌午才能喝上这杯茶。”
郁谨笑道:“儿子早就想过来的,可父皇非要留儿臣说话,一不小心就耽搁了。”
他很不耐烦进后宫说这些废话,奈何这是大婚第一日,为了他与阿似的好兆头也要忍耐一二。
贤妃听郁谨提到景明帝,心中一动。
皇上留老七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你父皇不是多话的人。”贤妃试探道。
郁谨笑着拉过姜似:“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贤妃嘴角一抽。
狗屁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上嫁女儿嫁了十来次,给儿子娶媳妇也六七回了,不嫌无聊都难得了。
贤妃压下疑惑,接过郁谨的茶浅浅喝了一口。
接下来轮到姜似敬茶,贤妃却没有接。
“茶先不急着喝,有些话本宫要叮嘱王妃。”
“请母妃示下。”姜似保持着敬茶的动作,神态柔顺。
她这柔顺恭敬的态度无疑给了贤妃错觉。
贤妃从女子当以贞静为要说起,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还不见停下来的意思。
儿子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不吝一时奈何不得,儿媳妇再压不住就可笑了。
姜似双手捧茶,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果然还没数到十,郁谨就劈手夺过她手中茶杯重重放到了茶几上。
“娘娘慢慢喝吧,快晌午了,儿子还要带王妃去下一处。”
眼见郁谨拉着姜似快要走到门口,贤妃由震惊到狂怒,端起茶杯砸到地上:“混账,这茶本宫不喝了。”
郁谨脚步一顿,转眸看着贤妃:“娘娘要是不喜欢喝茶,那就自便吧,儿子与媳妇当然不能为难长辈。”
当着厅内宫婢的面,贤妃气得浑身颤抖:“混账东西,你可知道本宫不喝这茶,燕王妃就算不上名正言顺?”
郁谨一怔。
见他错愕,贤妃冷笑起来。
就是寻常人家,新妇给婆婆敬茶还要提心吊胆,无论婆婆如何为难都要受着,不然婆婆若是拒绝喝茶,那就等于不承认这个媳妇。
要是这样,新妇以后在宗族就别想抬起头来。
她倒要看看她不喝这杯新妇茶,燕王夫妇该怎么办!
郁谨突然笑起来:“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刚刚父皇与母后都喝过王妃敬过的茶,母后还赏了王妃一只凌霄镯,所以要说名正言顺,再没有王妃名正言顺的了。”
他说罢,拉着姜似扬长而去。
贤妃死死盯着晃动的珠帘,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时青时白,险些闭过气去。
第399章 东宫那个蠢货()
贤妃怒火攻心,却没失了理智,立刻吩咐人去打听凌霄镯的事。
说到凌霄镯,还有一桩奇闻。
皇后是狄氏女,家族算不上显赫。皇后的母亲将要生产时在花园中散步,被一块石头绊倒,于是当场发作生下了狄氏。
那不知道在花园中待了多少年的顽石自然是要被清理的,谁知道搬动顽石的仆从没抱稳,石头撞到另一块石头上,撞掉了一小角,露出隐隐的碧色。
仆从见石头颜色有异立刻上报,管事请匠人把石头割开,竟然是一面翡翠,最终制成一对玉镯。
玉镯水头极好,更令人称奇的是内里隐隐有雪花错落分布,竟是难得的雪花棉。
这样一对玉镯,自然价值不菲。
因玉镯的发现与狄氏的降生联系起来,玉镯毫无疑问归了刚降生的狄氏。
狄家老夫人认为这是个好兆头,特意请了卜卦先生给狄氏看命格。
卜卦先生见到狄氏大惊,断言狄氏将来贵重非凡。
狄老夫人大喜,从此看待狄氏如眼珠子一般,更是为那对玉镯取名为凌霄镯。
后来景明帝登基称帝,与元后和睦恩爱,狄老夫人虽失望却以为所谓的贵重非凡,或许是孙女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