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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麟卫指挥使韩然正在离锦麟卫衙门不远处的茶楼里喝茶。
锦麟卫事多忙乱,压力不小,喝茶不是偷懒,而是松快一下头脑。
韩然喜欢坐在二楼雅室临窗的位子上喝茶。
室内不留旁人,捧着一杯清茗观察街上人来人往,令他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不对,好像是错觉。
燕王怎么抬头对他笑?
韩然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下方那张笑眯眯的俊脸似乎更加清晰了。
是燕王没错!
郁谨见韩然发现了他,指指自己,又指指上方。
韩然怔了一下。
燕王这是要上来找他叙话?
郁谨见韩然没反应,权当对方默认,打眼一扫四方,正好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纵身一跃借着助力以手扒住窗台边缘,再一个用力就从敞开的窗子跳进了雅室里。
韩然都呆了。
他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燕王就进来了?
郁谨毫不客气在对面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笑吟吟问道:“韩指挥使吃了么?”
这般熟悉而亲切的问话,凡是大周人街上遇见往往都会来上这么一句,可这一刻韩然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当然没吃,可燕王就这么进来了?
“没有打扰韩指挥使吃茶吧?我见韩指挥使没反对,就过来讨杯茶喝。”
韩然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只有一个想法:明明挺俊的一张脸,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沉默片刻,韩然笑道:“王爷想与下官喝茶,下官荣幸之至,只是以后王爷最好走楼梯——”
郁谨理直气壮道:“跳窗方便。”
韩然:“……”他竟无言以对。
端杯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有些苦,韩然笑道:“王爷找下官真的只是吃茶?”
这位王爷行事不按常理出牌,他也是耳闻的。
郁谨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茶杯,显出几分漫不经心:“小王发现一些情况,觉得韩指挥使应该查一查。”
“呃,下官愿闻其详。”韩然这般说着,心中有些不快。
锦麟卫是天子耳目,只听命皇上一人,什么时候皇子能这般光明正大指使他了?燕王就不怕皇上知道了龙颜大怒?
能坐久锦麟卫指挥使的位子,韩然城府不浅,面上并无多少表现。
“今日小王手下去福德寺替内人捐香油钱,无意间撞破一件事……”
听郁谨说完,韩然彻底愣了。
燕王是不是傻,这是明晃晃告诉他燕王府的人盯梢了太后的人?
无意间撞破这种巧合,他能信?
到这时,韩然已经完全猜不透郁谨的想法。
而郁谨没让他乱猜多久,干干脆脆道:“韩指挥使,两个小官吏的太太居然能给太后的人设局,这其中肯定有猫腻,锦麟卫是不是该仔细查查了?”
韩然嘴角抽了一下。
燕王脸皮是真厚,说别人给太后的人设局,他还不是盯着太后的人。
“两名妇人的身份小王属下已经问出来了——”说到这,郁谨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一时情急,又怕对方不肯说,小王属下表明的是锦麟卫的身份。”
想要韩然插手,龙旦冒充锦麟卫的事是瞒不住的,不如早早说出来干脆。
韩然眼中闪过怒火,已是出离愤怒。
冒充锦麟卫?
燕王这已经不是脸皮厚了,而是疯了吧?
“韩指挥使?”见韩然迟迟不语,郁谨笑着催促一声。
韩然回神,深深看了郁谨一眼,脸色转冷:“王爷插手锦麟卫办案,不合适吧?”
郁谨讶然且委屈:“怎么是插手呢?小王只是小小的建议,毕竟对方打太后的主意其心可诛,一旦又闹出乱子来,韩指挥使恐怕也要受到父皇斥责。”
韩然气笑了:“这么说,韩某还要谢谢王爷了?”
到这时,他连下官都不想称了。
锦麟卫本来就不畏惧任何皇亲贵胄,也不必给任何人面子。
他现在只想知道,燕王到底哪来这样的底气跑过来说这样一番话!
第771章 威胁()
郁谨捧着茶杯面不改色,不疾不徐道:“韩指挥使真是客气了,这点小事哪用道谢呢。”
韩然冷下脸来,干脆把话挑明:“王爷越界了吧?锦麟卫的事王爷最好不要插手,免得传到皇上耳中,韩某倒是无所谓,可王爷就难说了……”
郁谨眨眨眼,收起笑意:“韩指挥使这是不准备管这件事了?”
韩然冷笑。
这件事既然传入了他耳中,那定然要管的,不然闹出幺蛾子皇上又要喷他一脸唾沫星子,说不定新换的白玉镇纸又要换了。
据说换白玉镇纸的钱都是从皇上的内帑,也就是小金库出的。
想远了,总而言之,事情他会查,但不能被燕王指手画脚,牵着鼻子走。
锦麟卫是皇上的锦麟卫,而不是燕王的锦麟卫。
废太子都没敢这么干过,燕王大概真是病得不轻——
韩然感慨过后,淡淡道:“韩某如何处理,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这个面子不能给,燕王这个毛病不能惯,不然以后还了得。
韩然这般想着,警告道:“王爷手伸这么长,就不怕韩某禀报皇上?”
“韩指挥使要告状?”郁谨一脸吃惊。
韩然险些气歪了嘴。
这是告状吗?他是锦麟卫指挥使,大事小事,但凡觉得有必要就需要向皇上禀报。
职责所在,落在燕王嘴里居然成了打小报告——
韩然沉着脸,一字字道:“韩某职责所在,王爷这种说法未免可笑!”
郁谨笑意一收,目光冷然:“小王怎么觉得韩指挥使在针对我?”
韩然嘴唇抖了抖,险些把手中茶水泼到对方脸上。
难得偷闲,他坐在熟悉的雅室,望着熟悉的窗外,喝着口味熟悉的茶,结果燕王从窗子跳进来了,反倒指责他针对他?
韩然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站起身来:“王爷慢慢喝,韩某还有事,就不陪着您了。”
眼见韩然转身往门口走,郁谨开口道:“小王听到一则流言,是有关韩指挥使的。”
韩然脚步一顿,转回身来。
郁谨笑着指指椅子:“韩指挥使坐,咱们慢慢聊。”
韩然重新坐下来,面无表情望着郁谨。
有关他的流言?他倒是要听听,谁敢嚼锦麟卫指挥使的舌。
“传言说废太子郁琅第一次被废的原因并不是指使人杀害安郡王,而是与杨妃有染——”
韩然腾地站起来,手边茶杯被扫落在地。
这番声响引起门外锦麟卫的警觉。
“大人——”
没有韩然发话,守在外头的两名锦麟卫并不敢推门而入。
韩然对着门口的方向冷冷道:“无事,守好门就是。”
“是。”门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韩然脸色铁青盯着郁谨,连手都是抖的。
堂堂锦麟卫指挥使,令人闻风丧胆能治小儿夜啼的锦麟卫头头,手抖成这样,足以看出他此刻心中的惊骇。
他情不自禁逼近郁谨,一字字问:“王爷从何听说这样的流言?”
这哪是流言,分明是催命符,催的就是他全家老小的命!
郁谨矜持笑笑:“小王还以为只是流言而已,可现在看看韩指挥使的反应,原来传闻竟是真的——”
“王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韩然一拍桌子,目不转睛盯着郁谨,“王爷究竟从何人口中听来这样的流言?”
郁谨指了指自己的嘴。
韩然眼神骤然一缩,用力握了一下拳:“王爷究竟什么意思?”
郁谨重新拿过一只杯子,倒上茶水推过去:“韩指挥使不要这么急躁,喝茶败败火。”
韩然接过茶杯,几口把茶水喝下,定定望着郁谨。
威胁已经抛出去,郁谨就更加随意了,一脸懒散的笑:“韩指挥使要不要好好查一查今天的事呢?”
韩然闭闭眼,明白了。
原来燕王不是病得不轻,而是有恃无恐。
可对方如何知道那样惊天的秘密?
韩然皱眉:“王爷拿这个威胁我?”
郁谨微微一笑,语气不温不火:“韩指挥使非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小王是诚心来请韩指挥使帮忙的。今日这事明显冲着我来,韩指挥使若是不愿帮忙,那小王岂不要吃亏了?”
说到这,郁谨笑意转冷,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反问:“小王是吃亏的人?”
韩然气得想翻白眼:“王爷不愿意吃亏,就威胁韩某?”
郁谨理直气壮点点头,贴心解释道:“谁让知道那个秘密的寥寥无几呢,小王盘算了一下,知道那个秘密的恐怕只有韩指挥使、甄大人与潘公公三人吧?”
韩然望着那张年轻的面庞,心底生寒。
翠螺山那场惊变,燕王并未到场,他是怎么知道的?
越是想,韩然越觉对方深不可测。
郁谨可不管对方怎么想的,继续恐吓道:“这样的话,流言一起,源头便在你们三人之中。”
韩然忍气问道:“那怎么不是潘海与甄世成?”
郁谨瞥韩然一眼,好笑道:“我这不是有事麻烦韩指挥使嘛,又没事麻烦他们二位。”
韩然沉默许久,幽幽道:“王爷找人办事,还真是与众不同。”
求人不该拿出求人的姿态嘛,合着他这被求的是倒了血霉了?
“那就麻烦韩大人了。”郁谨一见韩然这反应便知道是答应了,脸色登时转晴,冲对方举了举茶杯。
韩然动了动唇,很想问一问对方这般明目张胆威胁他,就不怕他以后暗中使绊子?可迎上对方黑沉的眼睛,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他就算使绊子,对方也能随时把废太子与杨妃有染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皇上猜疑是他流露出去的,顷刻就是灭门之祸。
那年燕王都没去翠螺山,他跑去向皇上说是燕王传出去的,皇上定会拿白玉镇纸砸得他头破血流。
这个威胁,他只能忍气吞声认了。
似乎猜到韩然的郁闷,郁谨宽慰道:“韩指挥使放心,小王会领情的。”
韩然嘴角一抽。
他可真是谢谢了。
然而话说出口,却变了样:“王爷客气了。”
这边谈着话,常嬷嬷那边已经赶回慈宁宫,把听来的消息禀报给了太后。
第772章 挨骂()
太后昏倒了。
慈宁宫登时大乱。
彼时景明帝正在养心殿逗弄吉祥。
每日都是处理不完的奏折,自从那日藏在奏折堆里的话本子险些被臣子与儿子们发现,景明帝就暂时丢掉了这个爱好。
因此,心情就更容易抑郁了,逗弄吉祥无疑是调整心情的好办法。
“吉祥,吃鱼干。”
肥猫看看景明帝手中小指长短的鱼干,优雅踱步过去把小鱼干叼走,留下主人一脸尴尬。
景明帝拿帕子擦擦手,悻悻叹口气。
那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日吉祥仰着头冲他喵喵叫的情景一直在景明帝脑海中挥之不去,可过后吉祥还是那个吉祥。
看来是时候召啸天将军进宫一趟了。
吉祥似乎察觉到主人卑鄙的想法,愤怒冲景明帝叫了两声,连个猫影都没留下。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景明帝一瞥面色沉重的潘海,顿时收起了逗猫的心情。
不用问,又来事了!
“发生了什么事?”
潘海弯着腰,头都不敢抬:“回禀皇上,太后昏倒了——”
景明帝脑子嗡了一声,顾不得细问,拔腿就往慈宁宫赶。
潘海悄悄叹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匆匆跟上。
“皇上驾到——”
景明帝沉着脸走进去,问站在最前方向他行礼的常嬷嬷:“太后呢?”
常嬷嬷颤声道:“在里屋——”
景明帝脚步不停,从常嬷嬷身边走过去。
太后已经被安置在床榻上,赶过来的御医正在为她把脉。
见到景明帝进来,御医想要起身行礼,被他摆手制止。
看了片刻,景明帝转回厅里,问起来龙去脉:“太后为何会昏倒?”
常嬷嬷扑通跪下来,连连磕头:“都是奴婢多嘴,才害了太后——”
“到底怎么回事儿?”景明帝厉声问。
常嬷嬷低着头,抹泪道:“奴婢去福德寺替太后捐香油钱,无意间听人说荣阳长公主已经身故……”
“你告诉太后了?”
“奴婢该死——”
“你确实该死!”景明帝脸色铁青,难得说了重话。
这一刻,他怒火中烧,难以遏制。
一波未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