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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香这些日子锦衣玉食,将养得便是生出几分主子的心思。她虽在后宅,也是知晓骁王最近和太子在朝堂上屡起争执,太子感觉受辱,怒气难平,回府后常常大发雷霆,太子妃的日子分外难过。今日见到骁王曾经最宠爱的侧室,又知道是已经和离,便想着替太子妃出口恶气。
太子妃原本与飞燕大面上还算是过的去眼,只是飞燕乃是一个亡将之女,且是侧室,实在不是跟她在一个品阶上,碍着这个侧室独得骁王的宠爱,情面之上更是要厚待几许,
可是傅林秀的心内却是不以为然,当初她出嫁之时,皇后原本为她特制的宫中头面尽是送给了一个骁王的一个小小侧妃。就算母亲当时言语开导了,也是难免心存芥蒂,她一个落魄门户了的女子却是独得骁王的专一多年,京城里后宅的女人们背地里是少不得羡慕,微带些嫉妒的。
可惜这个大齐皇室专情的神话也是有破灭之时,眼下看着飞燕孕态难掩的模样,再联想到她被休离出了王府的窘境,傅林秀只觉得心内竟是有些难得的痛快。
这世间的男人有哪个能脱了俗的?便是得了娇宠的又如何?最后不也是落得这狼狈不堪的境地吗?
想到这,她仅是朝飞燕微微颔首,便目不斜视地一路入了娘娘庙前。
飞燕倒还好,宝珠在一旁竟是气得浑身发抖了,她闲暇里与各府的侍女们素来交好,之前宫宴时,便听过这拾香的底细。待得太子妃一行人入了娘娘庙,才小声抱怨道:“竟是个狗仗人势的!怀着身孕八个月,连个妾室的名分都没有捞到,顶了通房丫头的名头生子,倒是有什么猖狂的?不过是个借腹怀胎的皮囊,白白替主子产子罢了,竟是得意成这样!将来生的孩子也是聪慧不及哪里去!”
飞燕朝着她一瞪眼:“这里岂是你说闲话的地方,还不快些住嘴!”
宝珠这才急急地收了口,可是那脸也是气得绯红一片。
拾香却是得意的很,她自觉揣摩出了太子妃的那点子心思,当场煞了那下堂妾的威风,也算是给主子宽心了。
太子府内妻妾虽多,可是她拾香便是认准了一点,尽力讨得太子与太子妃的欢心。这样算来就是有了两座靠山,就算自己这胎要过继到太子妃的名下又如何?她尚且年轻,只要有太子妃在,自己在府里便是顺风顺水,何愁不再产子?将来太子只要成了皇帝,她入妃位又有何难?
通往娘娘庙的主殿,已然铺上了红毯洒下了花瓣,这红毯也是有门道的,名唤平安道,乃是由孕妇一人踩过的。
太子妃之所以选在今日,也是算准了这一天庙内香火稀落,正好少了些白嚼舌根的闲话,才带着拾香前来祈福。
虽然身子慵懒乏力了些,可为了展示自己对拾香的重视,尽扫她当初无意中害得太子宠妾堕胎而烙下的妒妇之名,她都有必要亲自陪着拾香前来祈福。
如今看了鲜花铺道,也只当是乃是庙里的主事看了自己的拜帖而提前预备的。当下便是站到了一旁,等着拾香先行踩过平安道。
拾香觉得自己虽然现在还是个丫头,可是寻常百姓进不得的娘娘庙的主殿便是在她的眼前,脚下踩着的,竟然是庙里的主祭吩咐撒下的金盏荷花的花瓣。
要知道这金盏荷花乃是席月国的贡品,花瓣的边沿如同撒过金粉,荷花又有和顺之意,孕妇脚踩花瓣便是有顺利产子的好彩头。
拾香心内一阵激动,竟是没有想到太子妃竟是如此厚待于她,寻来这价值千金名品荷花……想到这,她更是昂首阔步,将那荷花轻轻踩在脚下……
“大胆!哪来的贱婢,竟是这等没眼色,这金盏荷花也是你能踩得的?”
话音未落,一名老妇带着几个宫中的侍女虎着脸儿,站在了主殿的门口。
太子妃本是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了一旁,如今听了这一声申斥,也是唬了一跳,抬头一看,那老妇不是别人,可不正是皇后娘娘倚重的李嬷嬷吗?
李嬷嬷呵斥住了拾香后,才抬起眼来,仿佛是才见了太子妃一般,朝着她不卑不亢地一施礼道:“原是太子妃也在此间,老身给太子妃施礼了。”
太子妃眼望四周,狐疑地说道:“李嬷嬷免礼……莫非是母后风驾移来此处?为何我竟是没有得到消息?”
李嬷嬷道:“皇后凤体欠安,正在宫中静养,只是有些差事嘱咐了老身,自是要精细地办差的……来人,去将那平安道上的金盏花瓣换了新的来……”
太子妃愈加是心内纠结,看着那李嬷嬷的架势,分明是嫌弃了她府上的拾香弄脏了花瓣……可是这平安道若不是给太子府上预备的,那……是给谁预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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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李嬷嬷派出去的宫女已经将飞燕从娘娘庙的门口接了过来。
看见身披雪白貂绒披风的飞燕走来,不苟言笑的李嬷嬷倒是浮出了一抹笑意。
“尉迟小姐,虽然您如今也是离府了的,但是腹内到底是骁王的头一胎孩儿,皇后亲命老身来替小姐腹内的孩儿安排祈福。”
飞燕听闻微微屈礼说:“有劳李嬷嬷了……”
说完便是素手轻轻提起了裙摆,露出一双蜀绣鞋面的绣花鞋,轻轻地踏上了红毯踩踏着名贵的金盏花瓣一路前行。
一旁的拾香气得脸颊都微微有些发红,可太子妃傅林秀却是心内猛地一颤,就在方才飞燕提裙的那一瞬间,她分明地看到了她手指上戴的那一枚戒指分外的眼熟,仔细一回想,便是想起那不正是皇后平日里手上戴的那一枚吗?皇后竟是什么时候赏赐给了尉迟飞燕?
想到这里,瘦弱的身子便是微微打颤。
皇后如此青睐于这个骁王府被休离的妾室,着实出乎了太子妃的预料。想她嫁入了太子府中,却是一直与沈后相处得不甚和睦,她乃是大家出身,从小到大一直乖巧可人,甚少受了父母的申斥,即使有错,傅家长辈的说教也是留了几分情面。
可是沈后性情泼辣,言语刁毒,每每都是让太子妃当着一众贵妇的面前,下不来台,她又是看中脸面的,每次到了这时,便是局促委屈,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皇后。这皇家里的婆媳二人,实在是不好相处。太子妃也是能省则省,尽量不见皇后。
为何尉迟飞燕却能得了皇后的欢喜,如今被放出府门了却还如此照拂与她?
若只是因着飞燕腹里的孩儿,那她领着的拾香不也是正怀着霍家的骨肉吗?却在刚才当着她的面被卷拂了脸面,实在是让太子府下不来台……这么一想,往日里在皇后面前受了的委屈尽数袭来,一时间竟是心内百味杂陈……
虽然心内不悦,但是脸面上却还是要过得去的,当下勉强一笑,在飞燕走过了平安道后,站起了身子微微一笑道:“原是担心着尉迟妹妹以后的出路,现在看来皇后如此将妹妹记挂在心上,我也是放心了,他日若是太子见了骁王,我必恳请太子代妹妹说些好的,你若能归府,也算是破镜重圆的好事一桩了。”
若说以前飞燕对着这位傅家的千金,当朝的太子妃尚且还算是有几分敬重的话,现在却是因着方才太子妃任由着自己府里的侍女踩高就低的行径而冷了几分心思……
以前尚在前朝时,她还曾与这傅家的小姐还有隆珍一同入宫赏花时嬉笑取闹。和顺的情景似乎就在昨日。
可是这点子浅薄的情分到底在这勾心斗角的宫苑里迷失了几许。俩人出嫁成礼时,一起在月老庙内说笑的温情犹在,如今却是各怀着戒备,拿着言语试探。倒真是不能不让人为之感慨。
想到这,她也只是弯了弯嘴角,冲着太子妃一施礼,并没有言语什么。傅林秀其实也知自己方才在庙门前的冷淡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了,看飞燕这反应,心内也是有些尴尬,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好庙内的主事已经安排好了新的平安道,便领了侍女拾香移步去了他处。
飞燕依着规矩敬香,同时上祭了糕饼后便是来到了院后的树下去选择娃娃。
在那一圈各色的娃娃里,飞燕左右审视,最后挑中的乃是个挂着“安康”二字的女娃娃。
如今朝中风云突变,政局不稳,自己与这腹内的胎儿也是前途未卜,世间便是有金山银海,做母亲最盼着的也不过是孩儿“安康”二字。
惟愿自己的孩儿不必再像自己这般,经历这么多的腥风血雨,一辈子无忧长大才好!
单说太子妃,因着娘娘庙内的不愉快,也是兴致全无,待得拾香抱了个“福禄双全”的娃娃后便匆匆回转了太子府里去。
回府的时候,恰好太子有事出府,与他们正撞到了一处。那拾香在娘娘庙里受得的委屈,一路来发酵得愈加浓烈,当下跟太子请安后,太子随口问道:“去娘娘庙祈福如何?”
太子妃还来不及阻拦,拾香便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委屈尽是吐了出来。
太子初时听了还好,待听到皇后为那骁王府的弃妇准备了金盏花道时,那眉头便是拧了起来。他将马鞭甩给了一旁的马童,命太子妃随着自己入了内室。
“母后为何如此厚待那妇人?”太子的目光急切,焦灼地问道。
傅林秀见太子神不对,心知此事甚是重要,便是不再迟疑,将飞燕手上带着那枚母亲亲传的戒指也一并说了出来。
听了傅林秀之言,霍东雷的眼睛越瞪越大。母后素来与老二不睦,可是如今却如此亲待老二家的弃妇,这葫芦里到底是卖了什么药?
若是母亲一心想成为贤后,善待自己的孙辈,自然不必多言,可是若是……
自从霍尊霆回京以来,太子就开始寝食难安,他直觉得长久以来本该是自己的储君之位,可是稳如泰山的事实,如今已经是摇摇欲坠。
父皇的龙威难测,母后的态度陡变,都让他每日如履薄冰……如果,没有这个弟弟,是不是他的日子便能好过些了?这是夜深人静时,总是闪入太子脑中的一个念头,这执念随着朝堂之上与老二明争暗斗的愈加激烈时,也萌芽破土难以抑制,
问了太子妃后,太子重新备马准备出府,一路策马,来到了京外的折柳亭台。
今天是王玉朗返回淮南的日子,因着查办军饷一事不了了之,他自然也是要打道回府了。太子前去给驸马爷践行。
对于这个驸马,太子还是满心感激的,最起码在老二拼命地栽赃陷害时,他王玉朗可是拼尽了力气替储君消除罪责。
二人在长亭寒暄作别,挥退了左右后,王玉郎低声对太子道:“殿下可知局势已是危如累卵?”
太子眼神中闪过一道阴仄:“二弟近来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不过却又能奈我何?”
王玉郎停顿了一下,额角伤疤微微有些跳动,不一会又归于平静道:“殿下,臣说的不是骁王,而是当今圣上。”
太子一愣,哑然失笑道:“驸马却是错了,本王了解父皇。二弟现在如此强势,父皇心中是十分不悦,等父皇发作时自然有他的好看。”
王玉郎见太子如此说,微微冷笑,:“恕臣直言,殿下以为圣上当真不知道粮饷克扣一案是太子的手笔?
北疆一战关乎国本,若是圣上认为殿下居然为了为难骁王而置大战于不顾,实在是不分国本轻重,铸下了大错。可是圣上明知殿下所为却是为何不予责罚?”
这一问,可是正是问到了太子的心结之处。这些时日来,他也是在无人时,反复琢磨着父皇的心思,却是始终难以成法。如今听了王玉朗提及,一双眼睛顿时眯缝了起来:“难道……驸马窥得圣心?”
“爱之深,责之切。圣上先前经常责罚殿下,正是寄望甚殷。现在殿下铸下此大错,圣上不但不责罚,反倒时常褒奖,怕不是出自对殿下的喜爱,而是……稳君之计。”
太子脸色大变,瞪着王玉朗,嘴唇抖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他有心申斥王玉朗,可是驸马爷的话却是与他心内的猜忌契合得严丝合缝,实在是自己都难以辩驳。
王玉朗不动声色地看着太子的脸色继续说道:“骁王能征善战,功勋卓著,军中多为其部下,朝中也威望甚高。如今与殿下不睦,且愈演愈烈。圣上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如此发展下去,坏了大齐的根基为免日后兄弟阋于墙,却不能外御其侮,必要压制一方。
而如今一方是兵权重威望高的骁王,一方……是根基薄弱全赖圣上扶持的殿下您,孰易孰难,对圣上来说岂不是显而易见?”
太子听到此处,脸色苍白,猛然低喝:“大胆,父皇君心岂是尔等能妄自猜测的,你可知道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