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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面色有些惨白，其他的都还好，只是桌上的烟灰缸里全是抽了一半的过滤嘴。见钟晓欧来，也不意外，只是又摸出烟盒，点了一支。
“你这……。怎么搞得这么突然？怎么会学校？谁一天闲的那么没事干？怎么会闹成这样的？你……。。”钟晓欧坐在她身旁，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何宁缓缓地吐出烟圈，“是啊，搞得很突然，我也很突然，差点就措手不及了。”何宁苦笑道，“灾难远比我们所想的要严重的多。”
钟晓欧叹了叹气，轻轻抱了抱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玲，你还记得吗？”何宁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我挺喜欢她的，上个周末，我邀请她过来玩，我们玩的挺开心的，她人，真不错，有天晚上，我们在校园里散步，有些晚了，夜里十点多吧，我们学校有一处秘密花园，你知道？王玲走累了，我们就在那儿歇息了一会儿，然后，自然而然地，我吻了她，鬼知道，居然被偷拍了，那天晚上我们肯定是不知道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送王玲回成都了，然后回学校上课，第一天我还只是发现有学生窃窃私语，第二天，我积攒了这辈子最多的回头率，有好心的学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和王玲接吻的偷拍照片放倒了学校的论坛了，那两天，是我们学校论坛点击率历史创了新高，然后，你知道的，就像病毒一样地传开啦，嗖嗖的，还没等到第三天呢，第二天晚上，我们院上的领导就来找我了，然后是校领导……。”她说完，停了下来，猛吸了一口，又把烟给掐灭了。
“可这，为什么姨妈他们也都知道了？”
“你以为这儿有多大啊？具体他们怎么知道的，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没否认吗？”
何宁摇了摇头，有些颤微的手又去摸烟盒，“你知道这件事里我最庆幸的是什么吗？”
“什么？”
“偷拍的照片没有把王玲的整张脸露出来，还好，这件事，希望没有对她造成太多的伤害。”
“那你……。”
“我起初也想否认的，可是转念一想，又否认什么呢？否认我不是同性恋？我和一个女人接吻，只是闹着玩？可能那天我喝酒喝太多了？希望学校从轻发落？希望父母不要在意，以后都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了，以后都不会这样胡闹了？”何宁手里转着打火机，“那我以后又该怎么办呢？更谨慎行事？”她摇了摇头，露出惨白的笑容，“这件事，从另一种角度来讲，也好，我一直没有勇气打开的柜子，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勇气打开的柜子被人拉开了，我终于不用隐藏自己了，每天装着对男人很有兴趣，而没有男人能配得上我的样子，然后变着花样的阻止相亲，也是一件好事是吧？”她嘴角微微上扬，“这样，还更有利于以后我和王玲在一起了吧，对她也公平。”
“你说的，都是以后，可是现在呢？现在怎么办？”钟晓欧担心她。
“现在？现在，你看到了，一团糟。”何宁撩了撩头发，出柜像世纪难题横亘在大多数的传统家庭，更何况这样突如其来，不期而至，不给人出柜的被出柜，总是有那么难的日子需要熬，父母选择性地不相信，不愿意相信，情绪，兜不住的崩溃，争吵弥漫在家里，所有的气话不再经过深思熟虑，脱口而出就从嘴里冒了出来，各自站在自己的角度，却打着为对方好的幌子，深深地伤害，狭隘的观念让曾经亲密的家人都变得面目可憎，相同的道路，差不多的手法和方式，问你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厌恶了男人？又或者，需要去看医生医治？无知，造就愚昧，最可怕的，还是愚昧而不可知，何宁这几天别说吃东西了，就连水也很少喝，她与父母僵持着，没有办法沟通，只剩下哭闹和歇斯底里。
“所以，你最近怎么样了？和那女的还好吗？”何宁不想聊自己。
“挺好的。”钟晓欧应声道，“很好。”
“那你有打算吗？以后？”何宁问道。
“表姐，你怕吗？”
“起初的几天都很怕，这几天倒好了，因为，已经这样了，不知道还能多糟糕。”何宁的声音里满是沮丧。
不能更糟了吗？其实还是想得太好了些，生活，有时远远比你想的更严重更无力，那天晚上，在钟晓欧和她妈妈的劝说下，何宁终于出了房间，在饭桌上吃晚餐，餐桌上，很沉重，钟晓欧拼了命想要氛围好一些，可终究是徒劳，姨妈兴许是觉得好不容易能和何宁说上话，又是新一轮的敦敦教导，苦口婆心，说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就不去追究了，只要她改，就balabal的说了一大堆，姨父也在帮腔，表姐一直没做声，碗里的饭一口也没送进嘴里，最后实在听不下去，平淡地说了句，“我没得选，不是我想选这条路的，而且要怎么改呢？没有错，何从改。”
然后姨妈情绪就又崩溃了，上演一出表姐不改就要跳楼的惊心戏码，折腾了一晚上，特别累，最后钟晓欧好哄歹哄才让姨妈他们同意让表姐先上自己家去，出了那个家，何宁身心俱疲地靠在钟晓欧肩上，再也挪不动脚步，钟妈妈忙上前和钟晓欧一起扶着她，三个人打了个车回到钟晓欧家。
在车里，钟妈妈搂着何宁，发现何宁头有些发烫，“你这孩子，是发烧了啊？唉，家里有感冒药，回去先吃点药。”见何宁那个样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了钟晓欧几眼，看得钟晓欧也是很莫名其妙，何宁可能真的是太累了，这几天根本就没睡着，也没休息好，这一闹腾，这几天一直呆在屋里没觉得，这一出来，才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到家把何宁安顿好，何宁晚餐根本没吃东西，可药还是逼迫她吃下去了，感冒药，没一会儿，倒就在钟晓欧床上睡着了。
钟妈妈摇了摇头，念叨道，“也不知道是作了什么孽，之前也都好好的，这个何宁，哎，你姨妈她都那样了，怎么还能这样执拗呢？”长辈说的话都是从她们视野出发的，钟晓欧愁苦地望着床上的人，替何宁抱不平道，“妈，表姐也已经这样了，你看她什么时候这样难受过，这事压根也不是她的错，姨妈让人家改，怎么改？”
“可她，她怎么能喜欢女人呢？怎么能是同性恋呢？”
“表姐不都说了吗？这不是……。”钟晓欧为表姐打抱不平的同时仿佛有些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
第136章（）
钟妈妈摆了摆手，在沙发上歇了歇气，钟爸爸端来两杯热水，语重心长地问道，“又吵了吗？”
“何止，我姐站窗台上了。”钟妈妈又将刚发生的事情给钟爸爸说了一遍。
钟晓欧有些出神，她今天一天跑得也有些累了，这会儿才有空看手机，微信里有挺多的信息，不过钟晓欧就挑顾茗的一条来读着：“你表姐还好吗？没事吧？”短短一句话，时间是下午发的了，钟晓欧这会儿才有空回，“不太好，家里闹得很大。”钟晓欧撅着嘴，没一会儿，顾茗回过来，“嗯，那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早点休息。”钟晓欧发完信息，收了手机，才听清耳畔她爸妈的聊天，“我们家怎么会，怎么会出一个同性恋呢？”
“好在钟晓欧，还没和何宁一样。”钟妈妈无意间说出这一句，说完却又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皱了皱眉，往钟晓欧这边挪了挪身子，“晓欧？最近有人给你介绍男孩子吗？”
钟晓欧回过神来，敷衍道，“没有。”
“你今年也27了。”不知道为什么，钟妈妈心里莫名的有些慌，无厘头地强调了一句，“想想何宁，这么多年没结婚，却原来，原来是隐藏着这么大一个事情，钟晓欧！”钟妈妈越想越是担心，“你可别和何宁一样啊？”
钟晓欧惊住了，这是她妈妈第一次问她这样的问题，也是家庭里第一次谈到同性恋这样的话题，虽说近几年这样的事情越发地开放，但他们家也从来没提及过这方面，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妈妈，好明显，也像是在等着这个答案，而后，才是钟爸爸碰了碰她，不满道，“你瞎说什么呢？何宁家的事情你搬到我们自己来做什么？又不是每个没结婚的就是同性恋，真是的。”钟爸爸骂骂咧咧的，钟妈妈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仿佛觉得这样的事情并不可能，自己也是被姐姐家的事情弄得有点神经了，钟晓欧掌心里全是汗，她也是害怕的，表姐家闹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姨妈竟然用跳楼来威胁表姐，也真的是够了，自己的妈妈会不会也用这样的手段呢？钟晓欧艰难地把想要问的问题给吞了回去，她其实很想闻闻自己的父母，如果她和表姐一样，他们又会怎样对自己呢？也是如姨妈这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送自己去治疗吗？还是像迟蔚的家人一样，把她赶出家门，断绝关系？她有些不敢想，懦弱地说累了，她去洗澡了，那天晚上，她睡书房，没怎么睡好，有些担心，有些烦躁，表姐现在的境况让她看到了自己，而目前，一切都还僵持着，毫无化解之法，第二天，一大家人要上山里去给逝去的老人上坟，清明时节雨纷纷，那天，天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何宁病着，自然是没有去，钟晓欧也留在家里照顾她，给她熬了粥，逼她喝了小半碗，又吃了药，何宁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好多时候，没有解救办法的时候仿佛只能依靠睡觉了，半下午的时候，何宁终于醒了，钟晓欧坐在床边，扶她坐起来，又拿过体温计给她测温度，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可能睡太久了，何宁还没怎么开嗓，干哑着嗓子问到，“我睡了多久？几点了？”
“快4点了。”
“下雨了吗？”何宁望了望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冷吗？我去把窗关上？”
“别了，开着吧，让我透透气，觉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何宁阻止道，“我妈今天怎么样了？”
“听我妈说，今天你们家也都没一起上山里去，其他的就没怎么说了，我妈说他们从山里回来后会去你家看看你妈妈，然后给他们做饭什么的。”
何宁点了点头。
整个周末，钟晓欧也过得不太顺利，眼见着周一了，她该回成都上班了，可又还不放心何宁，“你现在学校那边，你们校领导找你谈话的结果呢？”
“结果？”何宁深吸了一口气，“结果，还没有，让我等着呢，说事态太严重，他们要开会讨论怎么给我定罪吧，估计是看停薪留职还是直接开除吧。”何宁已经预料到会是个什么结果了。
“凭什么啊？”钟晓欧激动道，“他们凭什么给你宣判啊？还开会定罪？？？”
“定罪是我说的。”何宁瘪了瘪嘴，“工作嘛，再找就是了。”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成都吗？”钟晓欧灵机一动道，“反正，王玲不正好也在成都吗？”
“等过些时候吧，等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你要怎么处理？”
何宁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可现在也不能一走了之，走也走不掉，走到成都，他们就不会追上来了吗？走到哪儿？都能找到的吧，能逃到哪里去？”何宁嘴稍微张大了些呼吸，她有些鼻塞了，呼吸有些受阻，好一会儿，才又道，“因为我的事，你爸妈没有怀疑上你吧？”
钟晓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妈说了一嘴。”
何宁头靠在墙上，已是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
钟晓欧星期一请了一天假，但也不得不回成都上班了，钟晓欧走后，何宁也得回家，继续去解决她的世纪难题，钟晓欧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开始询问迟蔚的建议，可迟蔚又有什么建议呢？在这样的国度，大多数的出柜都是闹剧和悲剧的结合体，迟蔚出柜所遭受的并不就比何宁少，有时血脉这个东西又非常的，让人难以割舍，血脉，就像一个人的桩，一个人的根，血脉断了，人就是飘着的了，在这浮尘里飘荡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是迟蔚却给她推荐了一个人。
“谁啊？”钟晓欧好奇地问道。
“王玲。”迟蔚挪着座椅，往钟晓欧这边挪了挪，“我听说她出柜，虽然也不容易，但比我们这样的，应该要好很多。”
“你让我去找王玲请教出柜经验？”钟晓欧有些紧张道，她总觉得之前她和王玲那一茬，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正常的相处，她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先在网上找些资料先着手学习下。”
“理论加实践啊，有真人的例子，比较好借鉴，网上的方法有时运用起来，没有可操作性嘛，你该知道，万千家庭，各有各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