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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我很看不起那种男人。尽管，他可以说出一千一万种理由。
虽然我是一个万年受，但即便是我，也知道有些情可以受、有些恩不能受！
李香君的半生积蓄，自然是不能受的！那是她一个女子漂泊卖身的钱啊！
自此，我更看不起侯方域。甚至，我一度打消了让她跟他配对嫁人的念头。
然而，事情却已经脱离了我预想的轨道！
侯方域将钱还给阮大铖后，阮大铖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反而对他有了记恨。又因为他是尚书之子，阮大铖不敢轻举妄动。但李香君却不同。
首先，他效仿上一次以秦淮八艳邀功的手段，在京城里大肆宣传李香君的艳名和美貌。很快，整个京城都知道秦淮有个李香君的存在！而不少皇亲国戚的纨绔子弟已经蠢蠢欲动。
同时，他并没有放弃对侯方域的报复。终于，他逮到了一个机会，在弘光皇帝准备起用这位尚书之子时，从中作梗，到处败坏他的声名，让皇上不止不想重用，反而对他有种种不爽……最终，迫得侯方域只能离开，投奔史可法！
侯方域一走，李香君便成了无根的浮萍。
虽然，自从他走后，她便洗尽铅华闭门谢客，从此，媚香楼形同虚设。但是，她终究，只是个青楼女子。命卑，如草。没有了侯方域的庇护，达官贵人们也就不再做出面子上的尊敬。更多的，是有心的玩弄。
对于此，柳如是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多次来找我，要给我银子，让我转交给李香君，以我自己的名义。
我推了，我说，我有。
柳如是摇头：“我的是我的。”
我也摇头：“真的不必。”
是真的不必，这些是我应该弥补的。或许，如果当初不是我为了任务在中间做小动作，或许柳如是不会嫁给钱谦益；或许，有了柳如是的守护，李香君不会混到如此田地；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们两个，真的会在一起！
我，只是想赎罪。
当然，没有人懂我的赎罪，不管是柳如是，还是李香君。
李香君总是不肯接受我的银钱，因为她有她的气节吧。
可是，我却不得不补偿。
还好，曾经做李师师时，有匿名给李清照贴钱的经验。所以，这一次我故伎重演……这才算让李香君接受了这笔钱！
然而，我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竟促成了一桩情缘……
原来，我们一直以为李香君对柳如是的感情是木纳的、感觉不到的。但是，我们却忘了，这个可是媚香楼的李香君啊！能勾动所有秦淮男子心的李香君。
如果她真的对感情麻木，又哪里来的万种风情？
所以，她对柳如是的心思，竟是知道的。
一清，二楚。
所以，她居然以为那些钱是柳如是寄过去的！
当然，这不算太深的误会。因为柳如是是真的想给钱帮忙的，甚至，以柳如是对她的心思，不止舍得花钱，就算是以身相替，她也是愿意的。只是，她没有我当初做李师师时的机灵，呵呵。
或许是上天不忍心，就这样，李香君居然认真地面对起柳如是了。
其实，对于柳如是的心思，她都知道。之所以一直装不知道，只是不想面对！或者说，害怕面对。
可这一次，侯方域的刺激，让她看透了很多。看透了男人的虚伪，看透了世上一定要男女配的愚昧……走到这一步，她已经能看透人生：不过是，快乐而已。
真的，人有时候总是要过尽千帆，才会明白，来这世上短短走一遭，几十年光景转瞬即逝，只是为了，快乐地度过！如此而已。
茅塞顿开，恍如醍醐灌顶。
就在李香君向我写信诉说这段情感时，她居然已经扑向了柳如是的怀抱！
彼时，柳如是已经是钱谦益的妾室，在钱府过着不冷不热不生不死的平淡生活。不平淡的，是钱谦益对她容貌和才情的宠爱。还好，平淡的，是柳如是的内心！
柳如是，能取这样一个艺名的风尘女子，自然有着一颗别样剔透的心灵。所以，她在钱府，竟也能安然度日。
然而某一天，李香君的到来，彻底让她不安然了！
听说，那一天，李香君扑进柳如是怀里的那一刻，曾经恬淡如菊的四夫人，居然在那一刻激动得泪流满面。
听说，那一天，李香君和柳如是在钱府抱头痛哭。
我想，在这个年代，能理解拉拉的并不多。
钱谦益，显然也不理解。
所以，李香君与柳如是的这段情，反而成了钱谦益心中的姐妹情深。这个老男人是真的爱着柳如是的，他见到此景，有些愧疚地以为柳如是在自己后院里不开心，没有真正的姐妹情。所以，他竟诚心邀请李香君常去做客。
李香君和柳如是原本就只是没有发言权的一类人，更何况，她们又是拉拉之爱。所以，对于那份爱，她们是隐忍的、遮掩的，那样小心翼翼保护。
所以，最终，她们两个选择了“朋友”的身份。而真实的关系，只需彼此知道，就可以了。
是的，李香君，成了钱谦益府上的常客，成了柳如是最好的姐妹，同食同饮，抵足而眠……
没有人知道其中的香艳。唯有她们，在不知今夕是何夕地沉醉着。
看到这样的局面，我一面含泪欣慰，一面惴惴不安。总觉得，这是在暴风雨前偷得片刻的安宁幸福。
不过，人生本就不长，有片刻的幸福，就够了吧？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这样的幸福时间持续得更长！
为了更久保住她们的秘密，我甚至时不时指导姐妹们也经常去钱谦益府上去串门。
而最近一直无心接客的卞玉京，更是成为钱府的常客。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但是，上天没有不透风的墙。
再安宁的幸福，都会经历风浪。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风浪打来，让我们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第218章 天秤座：秦淮八艳（十四）（）
阮大铖在京城铺垫了那么久，终于逮到机会，说动了当朝权贵田仰，来要李香君做妾。
李香君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田家权势熏天，又哪里是她一个青楼女子可以抵抗？最终，她只得一头碰在栏杆上，血溅当场！
当时，刚巧柳如是闻讯而来，看到这一幕，便疯了一般，冲上去将李香君揽入怀中。探了探气息，见李香君还一息尚存，便咬牙痛骂来抢亲的众人！
柳如是没有地位，但是钱谦益有。
更何况，钱谦益的夫人死后，柳如是便成了他的继室，成为钱府名正言顺的夫人。如今朝廷动荡不安，内忧外患一大堆，今日不知明日的事，即便是嚣张如田家，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在面对钱谦益这种关系盘根错节的官员时，终究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最终，看看柳如是，再看看已经不知死活的李香君，终于骂了声“晦气”离开。
那些人离开后，柳如是赶紧给李香君找来大夫，止血医病。
我在一旁急得走来走去。
真是隔行如隔山，当初作为一个理科生，对历史完全没关注，更不用说是这些野史了。昔日做上官婉儿时，倒看过之前的各种历史野史，但现在是明清时期，上官婉儿那会看的野史都没用了。而在二十一世纪我又完全没关注过这个。所以，我压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只依稀记得，李香君领衔的《桃花扇》，是个悲剧。
在柳如是的守护下，李香君终于渐渐恢复。
而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柳如是更是直接将李香君接到了钱府。
这一段时间，她们再次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时期。
然而，阮大铖并没有善罢甘休。很快，第二轮报复就已经到来。
阮大铖作为为皇帝编写词本戏曲的人，利用自己的职业之便，要将李香君征入宫中，充当歌姬！
这一次，李香君无法拒绝。
因为，那是帮皇帝干事的。
就算是钱谦益，也爱莫能助。
这一刻，我才深刻体会到皇权的霸道，和平民的无能为力。
就连柳如是，也终于不能再说什么。
因为，说再多都是枉然。最多，能给九族招来杀生之祸，如此而已。
李香君走的时候，大家都是泪水涟涟。尤其，以柳如是哭得最凶。至于卞玉京，也因为回忆起陈圆圆当初的进京，泪水同样止不住。
而其他姐妹，也每个人都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的悲剧未来。
所有的人，不是哭泣，便是沉默。
寇白门，更是狠狠剜了我一眼。
那一眼，冷得我说不出话。
李香君一走，柳如是闭门谢客。
至于卞玉京，又是早已冷了心的。如今见这萧索光景，更是懒怠。
寇白门心中有气，也跟着闭门谢客，即便偶尔接见几个客人，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一时间，这欣欣向荣的秦淮，清冷了许多。
我去拜访顾媚，却得到了另一个让人无语的消息。
如今的顾媚，已经名噪秦淮，成了文人墨客口中的“顾横波”。听说，她的眼里，有秋水横波。
但是，顾横波告诉我，她又要改名了，改为徐善持。
“为什么？”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风尘女子，哪里有取名“徐善持”的？这分明是个良家女子的名字吧？半点风尘味不带，似乎很不合适啊。更何况，怎么连着姓也改了？
“因为我要嫁人了。”顾横波淡淡一笑，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真诚，“恭喜我吧。”
“……”我一时语塞，竟是半句话说不出。
尽管，我来这里就是要将秦淮八艳悉数嫁出。但经历了前面几个人的悲剧，现在对这一句淡淡的“我要嫁人了”，有点接受无能。
许久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对方是谁？人怎么样？”
“他叫龚鼎孳，比我大四岁，算是年轻有为，跟柳妹子家的钱谦益并称为‘江左三大家’，在兵部任职。对我，很好。”
她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知道我那句“人怎样”里代表的含义，也知道我真正关心的是哪些方面。
年龄差距不大，有职务在身，又对她很好……综合来说，算是个不错的人选。我还能说什么。
况且，她本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已经做了的决定，我又能说什么？
就这样，或许也挺好。
我挤出一个微笑：“祝你幸福。”
这个祝福是真心的。甚至，我是真觉得她可以幸福的。有一种女子，不管在任何环境、嫁给谁，都会幸福。因为，她们的心，本就欣荣如盛夏，充满了饱满的幸福。幸福很多时候是自己给的，与别人无关。
我相信顾横波的选择。她，应该是在这么多女子里情商最高的。这样挺好，起码不会受伤。
不过，另一个人就受伤了。
寇白门早就给我说过，这秦淮河上的女人，大都爱的是女人。
顾横波，居然也不例外！
只是，她一直都是淡淡的，能把感情埋藏在心里，我竟一直没发现。
直到顾横波出嫁，寇白门找我再度发飙，我才知道我一直忽视了那个叫做董小宛的女人。
“你是不是有病啊？只想着干那种媒婆勾当！你知不知道，顾姐姐喜欢的人是小宛！”
寇白门对我怒吼。
我这才震惊了。
一来，是不知道向来淡定如水的顾横波，居然也在心里一直爱着一个人。
二来，我也没想到，董小宛居然可以让顾横波动情。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对董小宛动情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真正去调查董小宛，才发现，人家可以在历史留名，真的有其独特之处。
董小宛，是秦淮八艳里唯一真正卖身不卖艺的人！不管老鸨如何威逼利诱，她竟始终保持这个底线。
我比谁都知道：在青楼这个地方，她一个一无所有只能挣钱给病中母亲治病的孤女，想保持这个底线，有多难？
第219章 天秤座：秦淮八艳（十五）（）
是的，董小宛入这一行，只是为了给病重的母亲治病，当然，也为了养活自己。
这，是所谓的“生活所迫”的最真实范本。
而这个女孩，竟生生在这样严峻的“生活所迫”下，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与底线。
对于她，我一开始就是诸多敬畏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敢从她开始入手。
如今回头调查，才发现，这个女子，不止让人敬畏，更让人不得不爱！
她有着无可挑剔的面容，和干净澄澈如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