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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心里的那个结也终于打开了：
是的，既然不想跟男人在一起，那就不在一起好了。既然喜欢女人，那就跟女人好了。反正，是她自己的人生，不是么？
有了所得，便想归程。
不过，射手是很少为自己精打细算的，所以，到准备回来的时候，她发现——盘缠不够用了。
于是无法，只得缩减开支。也就是说，再也没法跟来的时候一样安逸了，只能跟人合租一条船回去，并且，跟大家一起在船上吃大锅饭。
出来抛头露面的大都是男人，鱼玄机没办法，也只能与他们为伍。
好在她先长了个心眼，打扮成男装还将自己的脸涂脏涂黑，又沉默寡言低着头不说话，所以竟是没引起人的注意。
第145章 射手…鱼玄机（十四）（）
不过，有一帮人却十分引人注意。
这帮人说是兄弟几个做生意的，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
原本船上是包了食宿的，按照客人的量，正好安排了两张桌子。
可是，吃饭的时候，那几个人却找茬把跟他们同桌的人凶走，然后，其中一个人装了不少饭菜，端到他们船舱里去独自吃。
这样的事情每顿都要发生，鱼玄机就有些警觉了。
这日晚上，又有一个人跳河。众人捞上来后，发现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从未见过的女子，那几个男人说是他们一伙的，说因为重病所以没让她出来过。
那女子也是昏迷着，也不知是被水淹的，还是真的重病。
后来，终于到了岸，那几个人便抬着那硕大的箱子走了。一步一颠簸，那箱子似乎很沉。
鱼玄机心中一动。
在那个箱子路过自己旁边时，悄悄放了一盒胭脂上去。胭脂盒，裂了一条缝。
然后，她去报了官。
循着那散落脂粉的痕迹，官兵跟着鱼玄机很快找到了那群人！
那群人见了官兵，就丢下箱子没命地跑。
官兵们打开箱子，见里面关着的，居然是几个女子！
显然，是拐卖人口。
那些女子被带到官府描述了盗贼的面相和自己失踪的经过后，便被放回家了。
她们一个个来向鱼玄机行礼叩谢，然后回家。
唯有一人，呆呆站在那。
鱼玄机有些奇怪：“你怎么不回去？”
那女孩低头搓着自己的衣角：“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你没有家人吗？”
鱼玄机问。
那女孩切切摇摇头：“我爹娘在逃难时，已经死掉了。”
鱼玄机心里一窒。
想到自己虽然有父母，却因为自己做的荒唐事，也是无颜再回去见了。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同病相怜之感涌起。她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绿翘。”
那女孩怯怯说。
鱼玄机点头：“以后，你就跟着我，可好？”
那女孩眼睛亮了：“真的？跟着小姐，能吃饱饭么？”
鱼玄机笑了，怜惜地摸摸她的脸：“当然，不止能吃饱饭，还可以穿得漂亮呢。”
于是，从此，鱼玄机有了一个侍女，叫绿翘。
回到长安，原本就因为一路游历将钱花得差不多的鱼玄机，又带着绿翘这个拖油瓶生活。所以，不几天，便眼看没米下锅了。
“小姐……”绿翘有些为难，“我们的米，不多了。”
她终究只是个孩子，亲口说这些柴米油盐的寒酸事，还是尴尬。
鱼玄机笑了笑，懂了。
“没事，明日我们就赚钱。”
绿翘愣愣的。
她不能理解立刻就赚钱的生活。
鱼玄机笑得更欢了，伸手捏了捏绿翘的脸。
绿翘红了脸。
鱼玄机没有骗她。
第二天，她就给“咸宜观”挂上了注解牌匾，并且修饰上一层暧昧的色彩。
来往的男人们，立刻懂了。
她说，咸宜观诗文，静候赐教。
男人们笑嘻嘻进门，跟她谈论诗词。
而谈论诗词的条件，是给钱。
但鱼玄机，只谈论诗词。
男人们虽然失望，却也甘之如饴。
就这样，鱼玄机第一天，就赚到了一个月的家用。
绿翘惊呆了。
鱼玄机再度捏了捏呆呆绿翘的下巴，哈哈大笑。
就这样，鱼玄机挂牌，开始了做半道姑半风尘的生活。钱，越来越多。甚至名气，也越来越大，慢慢，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有个风流才女，叫鱼玄机。
但，她从不与男人苟且。
任何男人都不例外。
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不会客的日子，居然回去青楼找姑娘。
这事是从她手头有余钱开始的。
有一天，她问绿翘她们攒了多少钱？绿翘老实相告，于是她惊讶：“居然已经这么多了啊。”
绿翘抹汗。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理解射手座这种对金钱的无所谓。
而鱼玄机，不止是对钱无所谓，而且一直深信人生应该及时行乐。所以，听说自己又有了很多结余后，便找绿翘提了一些银子，出去……嫖、妓。
这样的日子，甚至一直持续了下来。因为鱼玄机从男人那里挣的钱，可以满足找女人的开销。
对此，绿翘很不理解：“小姐，你为何要如此呢？”
在她看来，不管是跟男人以诗**，还是跟女人寻欢作乐，都是不好的事。而小姐这样用不好的事川黔，然后去干另一件不好的事……不是糟蹋自己么？
刚开始，她以为小姐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么糟蹋自己，也有过劝小姐过正常女人的日子。
但每每小姐都只是捏捏她的脸，笑：“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呀。正常的女人日子，我会死的。”
一来二去，绿翘也确实发现：小姐是真的享受这种生活！
于是，换一种角度来看，她竟渐渐觉得小姐的选择……或许是对的。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可以活得如小姐般潇洒。
但是，很快，第二个潇洒的女人上门了。
只是，以男装的方式。
是的，李福，是当今公主。
当她进门的一刻，鱼玄机愣住了，顿了顿才讥笑道：“李福公子，咱们还真有缘分。”
“不是缘分，是我特地来找的。”李福双眼含笑，认真道，“我说过，我要追求你。”
“我也说过，不可以。”
鱼玄机傲然。
“可是我不会放弃。”
“而我同样不会改变主意。”
同样倔强的两个人，就那样对峙。
最终，李福先笑了：“我是客人，你是不是应该陪我论诗？”
鱼玄机默了默，一撇嘴：“随便。”
于是，绿翘端上茶点，两人开始谈文论诗，吟风弄月。
真正谈下来，鱼玄机反倒有些吃惊了。因为她发现：这个李福不是如自己想的那样只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草包呢，她懂的，居然挺多，甚至，不在自己之下。而她记得李福是会武功的，也就是说——这李福竟是文武双全！
不自觉，对她的排斥之意便少了一些。
没了敌意，两人竟是一直聊到半夜。
鱼玄机看了看外面的月色，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于是起身：“好了，天色已晚，李福公子，请回吧。”
李福却眨巴着眼睛：“我在这睡。”
“……”虽然有预料到对方会耍赖，但还是有些气愤。鱼玄机怒而转身，“我这咸宜观，从不留宿男人！”
李福笑了：“我知道。可是，我是女人呀。”
第146章 射手…鱼玄机（十五）（）
李福笑着拉下了自己盘发的纶巾，瞬间，青丝散落如瀑。
鱼玄机惊呆了。
眼前的人，分明比那柳盈盈还要人间绝色！
不，单论五官，或许她没有柳盈盈的完美，但那份骄阳般的明媚高贵气质，却是足以灼疼任何人的双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是如此。
李福很满意鱼玄机眼里的惊艳，有些自得道：“我便是当今的永福公主！”
看她的样子，似乎在等着被扑上去抱大腿。
而鱼玄机，愣了愣后，站起了身子就将她往外面推：“你这个骗子！骗子！你这个死变、态，给我滚！”
永福公主大囧：“喂，你胡说些什么？！”
难道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后不应该山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然后上来巴结抱大腿的吗？虽然，如果鱼玄机也那么趋炎附势，她会看不起的。但……也不用反过来这么骂自己吧。
“你才胡说！你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骗子！”鱼玄机却是真的生了气，“你是公主很了不起么？你是公主就可以拿人当猴耍？还有，你一个公主，天天扮男人跟踪我，很有意思么！”
永福有些晕了，巴巴解释：“我扮男人不是为了跟踪你，我是真的喜欢扮男人。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扮男人了，因为我喜欢女人呀。”
这下，鱼玄机说不出话了。
原本，她以为永福公主就是个大变、态，一切都是她玩弄权柄的操作！不然，她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姓都知道得那么清清楚楚。
“你听说我，我知道你是从那日酒楼开始的，是你自己主动亲了我啊，出于好奇，我找小二询问你的名字，不是很正常么？”似乎是看透了鱼玄机疑惑，永福公主赶紧解释，“再说，后来在百花楼，真的是巧遇啊。我没有跟踪你，真的没有。好吧，后来其实有，但那是在我跟你表白过之后的事……那时候你被李家赶了出来，又失踪了，而我那时也已经爱上了你，怕你出事，就跟着寻找你的下落……这算有错么？”
情急之下，说得不是特别清楚却极快，显然，不是作伪。
鱼玄机沉默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你……真的喜欢女人？”
“是啊。”
见鱼玄机没有暴怒了，永福公主才松了口气。
“天生的？”
“对。”
“……我是后来的。”
鱼玄机低着头。
永福公主眼里涌出狂喜之色：“你真的喜欢女人？太好了！既然我喜欢女人，你也喜欢女人，那我们……”
“那柳盈盈呢？”
鱼玄机快速说出这样一句话，将永福公主的兴奋打断。
永福公主一愣。
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刻，鱼玄机脑中居然快速反应起那个女子。
“柳盈盈怎么办？你原本就是一对，不是吗？”鱼玄机望着永福公主的眼睛，逼问，“还是，你认为，我们都是风尘女子，配不上你的全心全意，都只是一个个逢场作戏的戏子？”
“当然不是！”永福公主赶紧反驳，“我从来没把你当风尘女子啊！你在我心里，可是圣洁如峨眉金顶白雪一般的存在。”
“少耍嘴皮子。”鱼玄机冷笑，“那柳盈盈呢？她又是什么？”
她讨厌男人，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的衣冠禽兽。如果这个公主也是那样的人，她一样讨厌。
永福公主自然也知道鱼玄机的烈性，所以脸色白了，半晌，才的勉强解释：“我不会选盈盈做我的爱人的。”
“因为她是烟花女子？”鱼玄机嘴角的嘲讽越来越深。
烟花女子，从来就是那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的玩物，只是玩物。或许，她鱼玄机，在他们眼里，也是一样。
永福公主清楚看到了鱼玄机嘴角的嘲笑，却仍然认真答：“因为我不爱她。”
“爱？”
鱼玄机彻底笑出了声。
“是。我可以跟很多女子寻欢，但只会爱一个女子。”
“笑话。”鱼玄机想起了那个曾经跟自己说爱的男子，“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的那个女子？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下一个女子，也会告诉她，我只是你的寻欢之一。”
“我知道。”永福公主望着鱼玄机的眼睛，一字一句，“因为遇到你之前，我会喜欢跟很多女子在一起，那只是……寻欢作乐。可遇到你之后，我只愿跟你在一起，那是一辈子的陪伴，是爱。”
寻欢作乐的放纵，与爱的珍惜，原本就不同。这话，或许其他人不会懂，但鱼玄机刚好懂。因为，她也曾经放纵过岁月，也曾经只因为寂寞而醉生梦死、寻欢作乐。
只是，这话听来，却让人五味陈杂。
最终，鱼玄机道：“你走吧。”
永福公主没有再坚持，只是眼里弥漫上了雾蒙蒙的水气，她认真道：“我知道，我也不否认，我是一个借着天生的身份肆意妄为的人，也不是一个充满善意的人。但是，我欺骗过别人，却从来舍不得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