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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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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姑娘门前坐呀,坐门前;

    ……”

    她声音又轻又快,唱到最后,宋初竟觉调子有些跟不上,只得随着她升上去。

    “小四……”

    唱完时,他无奈道:“你这是忘词儿了,自己瞎编的么?”

    “哪有。”奚画笑道,“这曲儿后面太凄了,就该按着前头的调快快活活地唱完嘛,我老早就想这么改了,只是从前爹爹不准我乱唱。”

    “想不到奚先生还写过这样的词儿啊。”金枝听完,倒觉得讶然,“我以为他会写得更凄美些呢。”

    “这词儿是爹爹写给我的。”奚画说着不由有些得意,“当然得不一样了……你说呢?”她扭过头去问关何。

    后者似乎才回神过来,颔了颔首:“挺好的,只是曲子……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听过?”

    “嗯……不过词不一样,就是不记得在哪里听的了。”

    宋初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又抬起玉笛来,换了另一首婉转的曲子来吹。

    寂寂无人的山涧里,笛声潇潇,幽咽而空灵,在四周缓缓回荡。因得是午后,听他这么一曲,众人都难免有些倦意,听着听着不多时就都沉沉睡去。

    宋初一曲吹完,举目看那周围倒了一片在呼呼大睡,不由轻轻一笑,也收了笛子,倚树而眠。

    *

    不知睡了有多久,耳边隐隐觉得有蝴蝶在扇翅膀,奚画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把停在鬓间的一只菜粉蝶挥走。正低头时,发觉自己身上还盖了件衫子。

    她当即四下里一扫,大石旁关何只着了件深衣,双手抱臂,坐在那儿闭目浅眠,她小心翼翼挪过去,把衫子往他身上一披。

    不过是一个轻微的举动,他却骤然睁眼。

    奚画愣了一愣,瞧他眼底下一片青黑,登时心头一软,随即对他小声道:“没事,你接着睡,还早呢。”

    大约也是困得很了,后者略一颔首,仍旧靠着石头合上双眼。

    微风拂面,火堆已经灭了,奚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其余人还在睡着,她悄悄绕到别处,不敢惊动。然而四下里寻了半天,却没找到尚远。

    奚画抬头在林间走着,忽而便见那一棵老槐上坐了一个人,她覆手在唇边:

    “有寒!”

    尚远闻声微怔,转过头来,正在树下到处找她身影,不想垂眸时见得奚画双手并用,抱着树干往上爬,他瞧在眼里心惊肉跳,忙施展轻功,拉她上来。

    脚跟站定后,奚画才对他笑道:“我会爬树的。”

    “那也不行,太危险了……”

    尚远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开,笑叹道:“怎么不睡?”

    奚画反问:“你怎么不睡?”

    “我睡过了,地上太热,就想着坐这里凉快一些。”

    奚画小心扶着树干在最粗最稳的地方坐下。

    “你今天怎么啦?闷闷不乐的,怎么你和关何都是这样……”她有些不解的摇摇头。

    “一开始……是有些闷。”尚远拿手指挠了挠耳根,随即笑道,“不过听你唱的那小曲倒是很有意思,你家乡的曲儿么?”

    “我生在平江,这里就是我家。”奚画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嗯……也不算家乡的小曲吧,没听附近有人唱过。”

    “哦?可我听这调子,不像是这边的曲子。”

    “不知道,这是我爹爹教我的曲子,宋大哥也会。”奚画将叶片放在唇里吹了两下,可惜没声音。

    尚远不禁好奇:“你爹爹是哪里人?”

    “我爹爹?我爹爹当然也是平江的啦。”她答得飞快,倒觉得好笑,“那不然呢?”

    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尚远倒也没再纠结下去,偏头瞧她捧着那叶子半日没吹出声响来,禁不住笑出声,也抬头摘了一片。

    树叶发出的音色虽不及玉笛通透,听起来却别有一番清新气息在里头,加之那曲子还是她方才唱过的那首,只是比起宋初的调子更为欢快几分。

    奚画越听双眼越亮,拍手就赞道:“你好厉害!就听一遍就会了?”

    “小时候义父也爱吹曲子。”尚远放下树叶,见她笑,也跟着笑起来,“我听久了也就学会了。”

    “有机会可一定要教我……看来宋先生罚你,是罚错人了。”她摇头惋惜。

    午后日头正大,照了树影在她脸上,光影流转间,唇边的笑意就像是阳光一样,灿烂夺目。只是这般瞧着……也觉得心里异常的舒坦。

    尚远微微一笑,轻声问她:“奚姑娘……”

    “嗯?”然而奚画还在鼓捣手里的树叶。

    “我见他们都叫你小四,我也……可以这么叫你么?”

    “成啊,这么叫好。”她觉得顺耳,很是赞同。

    “那好,小……”四字还没出口,嘴里喃喃念了几回,忽然又发觉不对劲,尚远自言自语道:“不行,若和他们叫一样了,岂不是没意思。”

    他思索片刻,当即作出决定:“我唤你阿四,可以么?”

    “阿、阿四?”

    这么新鲜的称呼的确是头一遭听到,不过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区别,奚画不很在意:“……都成吧。”

    “阿四!”叫得真顺口。

    怎料话音刚落,那远处斗然传来一阵鞭炮声响,大约是离此地不远,眼下附近又静悄悄的,声音便震耳欲聋,直把溪边睡觉的一行人全给吵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奚画从林间往回走,没几步就见金枝等人立在柴堆边踮脚不知在朝哪里看。

    “好像前面有人下葬……”

    坟岗在山腰之处,怎么会跑山脚来葬人呢。

    虽是想不通,但经这么一折腾众人也都了无睡意,加上天色也不早,遂收拾行装打道回府。

    正将走到官道上,侧面便瞧得一行抬着灵柩的队伍缓缓朝这边走来,黄表纸漫天飞舞,那棺木旁却有两年迈夫妇,左右携着年幼的儿子一个及笄的女儿,一路走一路哭。

    奚画几人见状,默默避开让道,等其行远后,才听宋初轻叹一声:

    “这些天,龙脊山下葬的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

    “我也发觉了。”丁颜纳闷道,“是怎么回事?”

    “你没见十字口的告示么?”金枝不安地搂了搂怀里的包袱,“近来城里说是出了个采花贼,好几个姑娘都遭殃了。”

    奚画听完不由费解:“采花贼……不是采花么?怎么还杀人?”

    “哎呀,那可是个生性残暴的采花贼。”金枝担忧地望着她,“不仅采花……还要灭人的口。”

    “大约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相貌罢?”尚远毕竟是暂住在孟捕头家中,对此事也有所耳闻,“据悉那些女子失踪后,皆是过了几日在郊外发现尸首的,脖颈处有很明显的伤痕,是一刀毙命。”

    暴尸荒野,想想倒觉得头皮发麻,奚画皱着眉,冷然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滥杀无辜的人,就该逮出来千刀万剐才是。”

    身边的关何背脊蓦地一僵,忽然转头去问她:

    “你不喜欢这样的人?”

    听他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奚画不禁奇怪:“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啊?那不是给自个儿找罪受么?”

    闻言,他未再开口,垂眸默不作声。

    “孟捕头已经派人全城调查,不过贼人狡猾,眼下还没头绪。”尚远朝她几人道,“总而言之,你们平日里都要小心些。”

    “嗯。”

    他们说着话,在往前走,他却只看着自己手,明明是温软的阳光,然而掌心里一片冰凉,连颜色似乎都是红的。

第42章 【一封书信】() 
一晃眼就进入六月了,满池荷花绽放,棠梨初开,一水铺了一层都是花瓣,池里的青鲤红鱼,嬉戏游摆,涟漪阵阵,荷香扑鼻。

    讲堂里,教书的是个年过而立的男子,眼神有些阴郁,拿着一本诗画典籍语调极慢极慢的念。这是书院新来的先生,姓秦名书,副院士令他教习书法字画,眼看也不是个很难学的课程,他教的漫不经心,底下的人也学得漫不经心。

    奚画拿手撑着头,午后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险些没睡过去。

    耳边隐约听着有几人低低耳语。

    “最近怎么觉得书院里安静很多?”这声音,好像是王五一。

    “那是自然,关何和尚远都不在,能不安静么?”

    “哦……原来他俩不在啊,怪不得,怪不得……”

    她闻言抬起头来举目扫了扫周围,果真那两张案几前都是空的。

    奚画翻了一页书,犹自嘀咕:“又跑哪里去了……”

    *

    武陵城城郊,夏日里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隐在百花百草间的,是一座宏阔森严的建筑。

    明月山庄内,老远就听得一个女子的笑声,月牙门前,花厅之中,花深里坐在回廊下,正说着上此在平江城白骨山里的事。

    身边围着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抚掌大笑。

    “啧啧,那姑娘可有意思的很,要不是青衣多事儿多嘴,只怕我还能知道到点别的什么。”

    一旁的青衣扛着重剑,听得此言便是冷笑:“哼,我说他怎么发那么大脾气,原来是这样。”

    西江倚着栏杆,一脸遗憾地耸了耸肩:“看起来你们在山里头似乎遇到不少好玩的事情,真真是可惜,偏生庄主是派我去契丹,要是和青衣换换那就好了。”

    “我还巴不得呢。”后者不以为然地扭过头去,言语轻蔑,“堂堂一个杀手,成日里却顾忌这许多儿女私情,真是没个靠谱的。”

    “诶——”西江尚不及帮关何解释几句,就被人打断。

    “小青衣也不能这么说……”

    廊间正低头看书的红绣将书一合,颔首朝他含笑道,“你而今还小,待你长大了,这些事情总会明白的。”

    “说的是。”坐在房梁上的涉风一脚跳下来,手往西江肩上一搭,以身高优势俯视他,“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什么都不顾忌岂不成了和尚?人家夜北也老大不小了,想着讨个媳妇儿又有什么错?”

    “涉风大哥不愧是过来人。”西江颇为赞同地与他双手相握,似是相见恨晚。

    涉风痛心疾首地抚着胸口:“那可不,现在不抓紧,等你一把年纪了,就得与我一样打光棍……”

    “咳……”这话越发说得离谱了,红绣轻咳一声,刚要开口,那回廊一边就有人冷声道:

    “你们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哎呀。”花深里忙掩着嘴偷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夜北大哥。”西江作死地嗲着声音凑上去,笑嘻嘻道,“几时娶人家姑娘过门啊?”

    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咔咯”两声移了位置,他出手甚快,因为本就是玩笑去的,西江也没留意,这会子给他这么一折,那可疼得钻心又刺骨,连忙一蹦三跳朝红绣跑去。

    “啊啊啊——绣姐救命啊!快给我接接骨,这小子下手可狠了……”

    “叫你活该。”红绣放下书,不咸不淡地拉过他手,两三下接好,又不客气地甩开,“没事少招惹人家。”

    “怎么就招惹了,不过是开玩个笑么,你们开的我就开不得了?……啧啧,瞧他那表情啊,真是可怕的很。”西江闪身到花深里跟前,“双双,你看他啊。”

    后者身子一歪,就将他甩开。

    “连你都不帮我?”

    “我这叫帮理不帮亲。”

    这边还叽叽喳喳闹个不休,厅外就闻得一声轻笑。

    “哟,大家伙儿都到了,热闹得很啊。”

    花厅一旁,叶君生手持折扇,一袭锦衣华服,走路时满身的环佩都碰得叮当作响,甚是好听。

    一见他过来,众人忙敛容收笑,皆撩袍而跪,施礼道:

    “庄主。”

    他把折扇一打,笑道:“得了,自家人,起来吧。”

    “是。”

    应声后,一干人等才点头起身。

    关何正站定脚,就见他颇感兴趣地展开折扇来,徐徐轻摇:“适才听你们说谁要娶媳妇儿了?这么大的事儿,怎的不和我商量商量?好歹也让我吃吃喜酒啊。”

    关何:“……”

    眼看旁边的人身形僵硬如铁,一语不发,红绣遂微笑着打圆场:“庄主误会,方才属下几人不过是打趣夜北随口而言,瞧他……似乎是有心上人了。”

    “哦?”叶君生挑了挑眉,走到他跟前,“真的假的啊?”

    “……”关何头疼地抱拳回话,“属下不曾……”

    “多大点事呢。”还没等他说完,叶君生就拿扇子一横,打断道,“犯不着这么紧张,喜欢个姑娘有什么?你把事情办好,多少姑娘庄主我给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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