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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故而这海运之事,正是宝钗一手料理,这些旧时部属正愁着手头没事干,见状精神抖擞,不过数日工夫,就装束妥当,一众人押送着船队顺运河而下,打算从南方口岸出海,一路下南洋。
海运之事既然已经妥当,宝钗心中又少却一桩心事。正好贾芸那边庄园已渐落成,赶着送了图纸过来,孙穆等人一起观看,又说要择了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备了车子,出城实地勘察一番。一众人正展望未来,憧憬无限之际,宝钗突然开口说道:“只可惜我是不能同大家一起亲往庄子里探看了。”
姚静听她说的奇怪,忙追问其中缘故,就见孙穆在旁叹息一声道:“是来不及了。此事颇为可惜。”遂向众人徐徐言道,不为别的,却是宝钗的婚期已是近了。
因众人看不起冯渊乡下土包子,又觉得这个男人没什么背景来历,好拿捏的缘故,一应备嫁诸物皆是张嬷嬷在张罗,虽然也颇为尽心尽力,但若追究其中底细,一应嫁妆不过是为了宝钗平日的饮食起居不至于太过委屈。至于冯渊这个便宜姑爷会怎么想,无人放在心上。倒是宝钗碍于面子,还时常过问几句,劝说张嬷嬷也要顾全道义。然而除了张嬷嬷外,其余诸人皆是有意无意间忽略宝钗即将嫁给冯渊之事。她们都觉得似宝钗这样的女子,下嫁于冯渊是大大委屈,最无可奈何之举,每每想起这个来,都忍不住要在心中把薛姨妈等人怨上一番。然而薛姨妈到底是宝钗的亲娘,众人看在宝钗面上,也不好过于腹诽,故而为清净起见,索性连冯渊都不提起了。
此时孙穆把事情挑明,言说宝钗婚期就是这几日,众人心中都颇有依依不舍之意。孙穆身为宝钗师父,纵使心中多么不情愿,少不得替她过问一二的,就把张嬷嬷请过来,向她询问宝钗备嫁之事,闻说宝钗已是说定由莺儿陪她嫁入冯家,小红留在这里替宝钗打理生意,心中也不禁赞许宝钗想得周到。
孙穆和张嬷嬷两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一问一答,众人原本还聚精会神听着,然而想起宝钗不日即将嫁到冯家去,心中都颇不自在,不愿意深想。姚静百无聊赖之间,只管嗅那园子里菊花的清香,暗自默念着孙穆夜里总睡不着觉,是否要晒些干菊花做个菊花枕头助她安眠。正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心事间,突然见张嬷嬷向她使了个眼色,姚静一惊之下立即会意,两个人绕到一棵大树后头。
姚静忙问张嬷嬷缘故,见张嬷嬷欲言又止,末了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宝姑娘,却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妥当。”
姚静好奇追问时,张嬷嬷方说,两天前薛家遣了人来寻宝钗了。
姚静不听尚可,一听就气恼道:“把一个好好的女儿逼得净身出户,京城里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是这做娘的心狠,若是那不明白事理,偏生喜欢造谣乱嚼舌根的人见了,背地里还不定怎么编排宝钗如何如何不孝,如何如何不守妇德,如何见了个男人就把亲娘忘了呢。如今宝钗在京城中的名声如同冰火两重天,还不是拜薛家人所赐。事情已经闹到这步田地,薛家人又巴巴赶来寻宝钗做什么?难道是觉得当日对宝钗太过苛刻,赶着来赔礼道歉来了?”
张嬷嬷摇头叹息道:“若是果真如此,姑娘若是听了,还不定有多开心呢,我又怎么会瞒着我们家姑娘?”方压低声音告诉姚静:“薛家有了□□烦了。这次太太打发人来,却为的是求姑娘帮忙的。”
姚静忙问其中缘故,方知道就在宝钗为了海运之事焦头烂额、四处奔走间,薛家出了大事。
任谁也想不到,薛蟠同贾珍、冯紫英等人交好,竟是被人彻彻底底当肥羊给宰了。贾珍和冯紫英等人都算是忠孝老亲王的人,忠孝王爷犯了事没了之后,他们还不死心,又暗中辅佐忠孝王爷的嗣子。常言道兵马未至粮草先行,这谋划夺嫡的事情也是如此。似薛蟠这样不学无术的呆霸王,贾珍肯带契他,也不过是想让他做个出钱的冤大头。偏生薛蟠非但不生气,反而以为这是他们看重他,常向薛姨妈吹嘘着自己虽然不如宝钗善经营,但是却是个能做大事的,将来少不得给薛姨妈挣个诰命夫人来。
薛姨妈嘴上虽然笑言薛蟠糊涂不知轻重,心中到底还是憧憬期盼着的。天底下的无知妇人,因为愚蠢无知,更是把夫死从子的那套言论奉为至宝,因薛蟠支吾着说银钱周转不开,她就动了心思将宝钗的嫁妆谋夺过来,替薛蟠娶了夏金桂做老婆。谁知道夏金桂是薛姨妈拍马也赶不上的厉害人物,算计好的绝户财没入账,不过一个月的工夫,家里的底细反而被夏金桂翻得一清二楚,成为不折不扣的管家奶奶。也正因为管家当权,被夏金桂查出薛家号称的百万之富其实已经所剩无几,遂闹将起来。薛姨妈也慌了神,忙盘问儿子时候,薛蟠起初不甚在意,语焉不详,待到看夏金桂闹得厉害,实在糊弄不住了,方吞吞吐吐说都拿去筹谋大事了,气得薛姨妈直骂他缺心眼。
开弓没有回头箭。薛蟠一口咬定这些银子都是拿去做大事了,又将贾珍他们忽悠他时候,所谓奇货可居的典故颠三倒四说出,薛姨妈是个糊涂耳根子软的人,听了薛蟠的话,当真以为自家儿子便如同战国时候的吕不韦那般,有上商谋国的气势了。她这般怀着渺茫的期盼,横竖也知道那些银子怕是要不回来了,还不如盼着将来事成之后,如同薛家祖宗紫薇舍人一般,有百倍千倍的回报。只是家中银钱将尽,夏金桂不依不饶闹个不停,又该如何是好?
到了这般难以支持的时候,薛姨妈终于忆起当年宝钗在家时候的好处了。从前宝钗在家时候,薛蟠闯了祸,每每都是她对外百般周全,对内百般抚慰,哪里要薛姨妈费神?薛姨妈被夏金桂逼得手足无措之时,打听得宝钗是被孙穆收留下来了,就遣了人过来打探,希望宝钗仍旧如过去那般好说话,肯在关键时候出个主意,把她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
第175章()
孙穆见张嬷嬷有话要同姚静说,原本有意避嫌,谁知没说了几句,姚静在大树底下同她招手,一脸气愤将张嬷嬷所说一五一十转告给了孙穆。姚静一边转述,心中一边气恼,暗怪薛家人言而无信,说好了宝钗净身出户后双方互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的,此时见宝钗刚刚有了点起色,就巴巴赶过来拖后腿。她越想越气,一时按捺不住,便问张嬷嬷道:“既是前两天来过,这等大事,如何瞒着我同孙姐姐?若我在时,必要把那目光短浅的俗妇好生骂上一骂!”
孙穆因张嬷嬷是宝钗奶娘,不愿因追责此事过分损了她颜面,慌忙拉住姚静,不教她说下去。张嬷嬷自己却浑然不觉,她在薛家时候就不受薛姨妈抬举,不过因无路可去,未曾起过离开薛家的心思,一向苟延残喘混口饭吃罢了,并不觉得姚静言语有甚不妥之处。更何况张嬷嬷冷眼旁观,素知这姚静虽然说话不甚舒服,却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连贾母那样见多识广久经战阵的还要给她几分面子在,这样有本事的人,就算被她骂,也是一种体面,脸上也是光彩的。
故而张嬷嬷对姚静的嗔怪不以为意,低了头神情越发谦恭道:“因我们几个看门的老婆子见两位诸事繁忙,恐因这事坏了两位兴致,故而未曾提起。”又道:“说起来这也算是天下奇谈了。太太当日同我们家姑娘三击掌之时,任谁都觉得太太是怕姑娘将来不如意,山穷水尽思回头,往娘家哭诉,多使了薛家的人脉银钱。却想不到没过了几日,倒是太太后悔,巴巴地遣人寻上门来了。听太太那意思,仿佛还盼着我们家姑娘像从前一般知疼知热,把所有的烦心事都一肩挑起呢。也不想想先前薛家做的那些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本不该多说,只是私下里未免觉得太太脑子着实太过糊涂,为姑娘不值。”
张嬷嬷和莺儿娘她们都是薛家老人,虽然在宝钗被赶出薛家之后也跟了出来,却因说顺了嘴,仍然称呼薛姨妈为“太太”,“我们家太太”。姚静起初听了还愤愤,怕张嬷嬷她们仍旧向着薛家,不是一心一意跟宝钗,想逼着划清界限,后来经孙穆劝阻,也就听之任之,无所谓这些了。
此时姚静耐着性子听张嬷嬷把话说完,皱着眉头着急问道:“普天之下的人,凡是有眼睛的,谁不知道这事情薛家做得大大不妥,简直是丢尽了脸面。这些是非功过,不消我们多说。我且问你,既是那薛家打发人来问宝钗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打发的?”
张嬷嬷赔着笑说:“说起来,薛家派来的那个婆子同我也是认得的,虽一向没什么交情,却也说得上话。那日正巧我和莺儿娘在后院门口晒太阳闲说话,她悄悄绕到后门来同我们打招呼,不过试探着说了几句,我们正在不忿间,正巧碰上小红姑娘从外面办事回来,三句两句把那婆子给呛走了。小红姑娘那张利嘴,想必姚先生也是晓得的,有她出面,没有吵不赢的架,何况咱们大大的占道理。”
孙穆和姚静听张嬷嬷这般说,她们也是知道宝钗身边的丫鬟小红见过大世面,嘴皮子利索况且惯会讲大道理的,这才罢了,姚静犹自恨恨说道:“可叹我不在旁边,否则,必要好好说道说道!”
孙穆莞尔笑道:“罢罢罢,你不在旁边便罢,若你在旁边时,还不定节外生枝,生出多少事来!有小红把此事挡了下来,当真是再妙不过了。”
姚静不服气道:“你这是在质疑我口才不如小红利索?”
孙穆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不过说到底,那婆子不过奉薛家之命过来办事的,若你和她争竞,一来失了身份,二来又何必为难一个下人?”一面说着,一面问张嬷嬷道:“嬷嬷办事一向是个妥帖的,若是此事就此偃旗息鼓,必然不至于嚷将出来。如今你特特讲与静儿听,想是其中出了变故不成?”
张嬷嬷面露尴尬之色:“可不是呢,孙师父果是料事如神。”原来,莺儿一家虽是随着宝钗离了薛家,然祖祖辈辈的家生子,根基深厚,又同张嬷嬷这样一向被排挤的人不同,在薛家仍旧是消息灵通。这日莺儿娘见打发走了薛家那婆子,回去悄悄同家里人一说,忙使人留意着薛家的动静,不多时便打听得,原来薛家那婆子哭丧着脸回到薛家以后,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同薛姨妈讲了,气得薛姨妈暴跳如雷,那般小气在意财物的一个人,硬生生把桌上的杯盘碗盏摔了好几个,在家中抱怨着宝钗不孝顺,翅膀长硬了就想飞了。
“因听薛家传过来的消息,以太太那意思,只怕过几天要亲自上门呢。此事绝非我们几个老婆子能拦住的,左思右想之下,特来求姚先生和孙师父讨个示下。”张嬷嬷越发毕恭毕敬说。以她和莺儿娘、林之孝家的商议的结果,恶人还需恶人磨,孙穆固然沉稳大气,却嫌太过和善,只怕拙于应付这种场合,姚静泼辣的一面她们是都领教过的,况且上次宝钗被净身出户时也肯为宝钗做主的,故而方悄悄寻了来。原是悄悄向姚静讨主意的,既是姚静说与孙穆,此事少不得也要大家一起拿个主意。
孙穆与姚静对望一眼,姚静赶紧说:“此事你做得很好。幸亏知会我一声,不然薛姨妈果真寻了来,被宝钗撞见,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风波来,反而不美,还不定宝钗会如何呢。”
孙穆沉吟道:“宝钗那孩子对母亲素来是牵挂的,若是被她知道自家母亲寻了来,只怕心早软了,不念旧恶,只顾孝道,仍旧如从前般一心一意为薛家筹谋了去,倒教你我一片心思付诸东流了。”
姚静听了,也觉得宝钗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越发心烦气躁,不住声嚷道:“太气人了。若是如此的话,才是愚孝呢。”
孙穆叹了口气道:“虽是这般说,但二十四孝中多的是卧冰求鲤、扼虎救父之类,那孩子从小喜欢读书,难免不照了书中的以为是圣贤之理,为人处世。”
几人正说话见,突然又看见莺儿娘一脸慌张地走了过来。姚静心里正在不自在,忙叫住问有什么事,却见莺儿娘看了看孙穆,又看了看张嬷嬷,末了向姚静叹道:“我们原本还想着太太就算一时受小人蛊惑,大户人家的体面总是要的。想不到堂堂薛家居然到了这步田地!”一面说,一面忍不住用帕子拭泪。
孙穆见莺儿娘十分感伤,忖度着必是有新的变故,正待问时,莺儿娘一脸含羞忍耻的模样,向两人道:“今日竟是太太亲自来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毕竟不好应对,来向两位讨个示下,究竟告诉不告诉我们家姑娘,事情总要有个章程。”
姚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