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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猪手,蟹黄酒-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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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的,毕竟不好应对,来向两位讨个示下,究竟告诉不告诉我们家姑娘,事情总要有个章程。”

    姚静听莺儿娘说薛姨妈亲来了,不由得大怒,暗道:天底下居然有脸皮这般厚的人!待到听莺儿娘问是否告诉宝钗时,也顾不上同孙穆商量,直接嚷道:“早就三击掌一拍两散的了,如今又告诉她作甚!如今她肩头事务繁多,若告诉她岂不是添乱?何必要她左右为难?”

    孙穆也在旁边道:“此事须得我们几个瞒下,不必告诉宝钗方好。一来怕她心软念旧,大家因了这个不快,二来那孩子素来心思重,凡事都想着必要面面俱到的,若是让她知道了,岂不添了一桩心事,反而不美。”又问道:“薛家太太既然来了,你们可曾迎她进花厅用茶?”

    莺儿娘慌忙道:“未曾呢。未讨得两位示下,我们如何敢擅专?如今车子还在门外候着呢,门房传消息来,我才过来问两位的意思。”莺儿娘和张嬷嬷几个一向是颇守本分的人,知道此间名义上的主人是姚静,连宝钗住在此地都只算是寄住,更何况她们?故而事事谨慎小心。

    孙穆看了姚静一眼,笑道:“到底是宝钗的亲娘,又是你们的旧主,怎好拦在门外,岂不失了礼数?你们快迎她进来,到花厅奉茶,我同静儿换了衣服就过去。”莺儿娘忧心忡忡地应声,同张嬷嬷一起退下了。

    这边姚静向孙穆道:“你素来稳重,行事从未吃过亏的。如今薛家居然这样出尔反尔,也少不得好好奚落他们一番了。”

    孙穆叹了口气道:“只怕宝钗面上难看。虽说此事瞒着她,但到底是她母亲,总不好太过的。”两人一路商议如何应对,反复斟酌此间分寸,不多时都换过了见客的衣服,往花厅而来。

    却说薛姨妈因新娶了夏金桂,一番夫妻斗法、婆媳争斗下来,惊觉薛家家财已被挥霍得七七八八,夏金桂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如何肯依,三天两头哭闹不休,寻死觅活,将个薛家闹腾得家宅不宁。薛姨妈如何见过这种架势,无奈之余,复又想起宝钗的好来,故而遣人前来打探。

    那受命前来打探的刘婆子也是薛家老人,平素和莺儿娘她们有些不对的,在她们面前碰了个软钉子,又被小红铁口铜牙好一阵奚落,溜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溜溜的。这刘婆子心中郁气难消,在薛姨妈面前回话时,不由得暗暗地加油添醋,将莺儿娘她们的推辞谢绝之情态说得更是声气高了十分,又愤愤说:“连那小红也跟着抢白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话,我老婆子也不敢学说给太太听,怕污了太太耳朵。”

    薛姨妈听了刘婆子加油添醋的一番话,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在薛家时候,我看着还好,想不到跟着宝钗离了薛家,竟然都变了心肠!说不定都是宝丫头在后面暗中指使,若非如此,她们如何能有这个胆子?”

    刘婆子虽是对小红她们嫉恨异常,但当年是被宝钗弹压惯了的,知道宝钗的本事,故而羞恼之余,倒也不敢多说宝钗的坏话,只推说没看到宝钗。只是她越是这副模样,薛姨妈越是气愤,更兼被夏金桂闹腾得不行,这日竟带了丫鬟婆子上门来寻宝钗。

    薛姨妈在门外车子里等了许久,门房才请她进去坐在花厅里喝茶,身边只得刘婆子伺候着,不由得心中顿生凄凉之意。待到孙穆和姚静从外头进来时候,薛姨妈却正扶着刘婆子泪落如雨,旁边张嬷嬷垂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第176章() 
孙穆和姚静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惊讶。

    孙穆见过的贵妇颇多,飞扬跋扈者有之,面和心狠的有之,无不人前注重仪态,极少看见似薛姨妈这般不顾一切嚎啕大哭的。姚静素来见惯了薛姨妈愚蠢却自以为是的模样,本是怒气冲冲而来,要好好奚落她一番的,没想到一眼望见老妇人妆残泪啼的样子,也是目瞪口呆,不好十分与她争竞。

    孙穆心中念头飞快:难道薛姨妈山穷水尽之时,终于想到宝钗的好处,为从前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吗?她这般思量着,已经在反复推敲。如果薛姨妈心肠回转,是否应该从中说合,要薛姨妈同宝钗两人言归于好。若从中隐瞒不告诉宝钗,以宝钗那孩子心中对薛家的依恋,只恐酿成终生之憾,若告诉宝钗时,又恐薛姨妈只是一时起意,将来仍旧待宝钗如草芥一般,岂不是可惜了这孩子?

    谁知未及孙穆细想,在薛姨妈一旁伺候她的刘婆子已经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太太也莫要难过,这天底下的事情,不如意者十之□□。似太太这样的,老爷那般能干,年纪轻轻就没了,这只能应在前世定下的劫难了。幸得留在一双儿女,太太还可守着熬着,满心盼着儿女长大,互相扶持,将来她老来也有靠。谁知到了这一步,老天爷还不肯放过她,好容易一双儿女长大了,偏偏女儿不孝至此,太太又有什么法子?”

    孙穆听薛姨妈只管哭泣,底下服侍她的下人却阴阳怪气,竟然怪罪宝钗不孝顺,将所有不顺心的事情都赖在宝钗头上,心中又是诧异又是气愤。正待分说几句时,偏薛姨妈不开口,她若同一个没见识蠢笨无比的下人争竞,岂不失了身份?若是不说话时,以薛家这种百年大族的门风,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无主子暗中授意,一个做下人的,怎么敢这么睁眼说瞎话,往宝钗身上抹黑?

    姚静却不管这么多,见明明是薛姨妈授意下人肆意诋毁宝钗,心中大怒。她原本没那么多身份规矩的条条框框,立即反驳道:“这话从何说起?当日薛家太太同宝钗击掌立誓的时候,旁边王家贾家都看着呢,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也要讲道理,孰是孰非,再明白不过了。那时候说好了从此各不相干,如今薛家太太不过遇到一点为难的事,就跑到我家门前来哭哭啼啼,是何道理?”

    平心而论,姚静这话句句在理,不过她过于气愤,说得太急,场上的人又压根没打算跟着她的话走。那刘婆子听了这话,装作没听见似的,头一低,退到薛姨妈身后,薛姨妈只管抹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整个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薛姨妈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

    姚静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被孙穆保护得太好,来京城之后,一些人情世故的事情又有宝钗从旁协助打点,故而渐渐得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更何况荒村野店里粗鄙妇人之见的逞凶斗狠她倒是见识过,却从未想过一个豪门世家的当家主母会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装可怜,狼狈地蛮不讲理却理直气壮。

    孙穆看着一味装可怜扮弱势的薛姨妈,一时间心如明镜。她见惯了各种伎俩,薛姨妈的想法倒也不难猜,无非是自家也知道明明已经划清界限,此时却出尔反尔要女儿再出钱出力太过难看,故而绝口不提这些事,只是授意下人一味哭诉女儿不孝,好指着孙穆这边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唤了宝钗出来。其实这种伎俩不过是雕虫小技,只要横下一条心来晾着她,坐上几个时辰的冷板凳,也就老实了。只是中间却夹了个宝钗,这事情就难办了。

    孙穆想到这里,突然见姚静向她使眼色,孙穆会意,两个人悄悄退到一边。姚静皱眉道:“似她这样糊涂昏昧的,原该晾着她,等到哭得没力气了,只怕也就算了。只是若让宝钗知道,心中不定怎么怪罪我们去。”

    孙穆摇头苦笑道:“此事怎敢告诉宝钗?若是她得到消息,定然似从前那般为母分忧,你我平白做了恶人。”

    两人思虑至此,面面相觑。姚静莫名烦躁,只觉得这本来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完全是薛姨妈出尔反尔,不讲道理,可无论己方怎么应对,都似有不妥之处。若要唤出宝钗来,以薛姨妈的偏心和昏昧,还不定要受到多大的委屈,若是刻意隐瞒,似这般拖时间拖下去,只怕瞒不住,反而不美。正在思忖间,突然见张嬷嬷远远地从那边廊下走了过来。孙穆就问张嬷嬷道:“宝钗如今在做什么呢?”张嬷嬷回答说,方才去看过,正在后院做绣活呢,又言莺儿娘悄悄说给莺儿,叫她缠住宝钗,不叫上前院来。

    姚静长吁了一口气。宝钗此时忙活的绣活,却是为了出嫁准备的嫁妆,原本是姚静一意反对的,她认为不过是嫁给充当幌子的冯渊,无须这般郑重其事。须知刘姥姥和莺儿一家他们已是将从前棉线铺和绸缎庄的生意重新做起来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间,然为宝钗准备嫁妆里的绣品已是绰绰有余。做大事的人,岂有事必躬亲的道理?交由底下人做也就是了。偏宝钗执意如此,说什么礼不可偏废,令姚静心中十分不屑。然而此刻,姚静却颇庆幸宝钗的固执——宝钗所住的屋子正是整个庭院最幽静的一个小院子,离这里隔着几道花木呢。做绣活时候需要静心,再把房门掩上,这里不管闹出什么动静来,都听不到。

    “虽是如此,也要尽早打发了这位方好。”孙穆忧心忡忡,“论说理,咱们原是不怕的,可她也知道自己理亏,不肯细说,一味坐在那里哭,暗中指使个下人代她说项,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仔细说来,这手段确是进益了。偏生是宝钗的母亲,总不能闹得太难看。不然咱们有一百种方法治她的。”

    姚静想到此处,方品悟出孙穆的为难之处:“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怕打老鼠时候伤到玉瓶罢了。可难道咱们竟由着她作妖不成?你平日里何等人物,竟然会为了这个作难?”她眉宇间满是不平之色,因鄙视薛姨妈偏心昏昧,想也不想就把薛姨妈贬低为老鼠一样的角色。

    孙穆的目光意味深长:“父母亲族,原本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我朝以孝治国,宝钗又是个聪明孩子,从小读遍圣贤书的,越是如此,只怕越是难以释怀。我纵有一百种一千种手段,若公然把事情挑明,给她母亲没脸,这叫什么事?”

    姚静懊恼道:“难道竟叫她得意不成?”

    几个人正说话间,正赶上刘姥姥带着女儿小刘氏和几个婆子来寻宝钗说棉线铺的事情,见孙穆和姚静站在花厅外头这般模样,只当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客人,吓得也不敢说话,只蹑手蹑脚过来,预备着同几人打了照面就往后头去,正好听见姚静这句话,心中纳罕不已,面上赔着笑说道:“这是怎么了?”

    孙穆看了看刘姥姥,忙把面上的烦恼之意收了起来,将事情来龙去脉同刘姥姥说了,刘姥姥刚听了几句,就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事!两位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好直接同那刘婆子对质,又顾着宝姑娘的面子,不好直接挑明了同薛家太太撕破脸,难道竟不能遣了旁人去不成?”

    张嬷嬷在旁道:“你说得何尝不是。怪只怪我们这些人,一个个缩手缩脚的,连话都说不囫囵……”

    刘姥姥忙笑着说道:“几位嬷嬷固然能干,到底是薛家的旧人,又在宝姑娘身边服侍着,这个事情也是不好出头的。否则旁人倒要疑心你们不顾念旧时情谊,或是宝姑娘暗中指使了。只是这等小事,又何须你们亲自出面,且由我来同那婆子说几句话。”

    孙穆素知刘姥姥虽然上了年纪,但人情练达,是极难得会来事的一位老人家,她愿意出面担当,自是极好的,只是想起薛姨妈身边那刘婆子的嘴脸,又有几分担心刘姥姥吃亏。正在这时,姚静已经忍不住说道:“姥姥你有所不知,薛姨妈身边那个刘婆子,极其可恶,闭着眼睛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孙穆再料不到姚静居然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不由得又惊又喜,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姚静却没留意孙穆在看她,只管为刘姥姥担忧不已。不想刘姥姥却连连摇手,一派胸有成竹:“几位成天都只和高门大户的太太小姐打交道,见惯了斯文人,也难怪一时觉得棘手。我们市井里去得多了,地痞无赖什么没见过,又何曾怕过这个?你们何曾见过我们乡下村妇骂架的场面?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众人商议片刻,主意已定,刘姥姥就带着女儿王刘氏及其余几个婆子,由张嬷嬷在前面引路,几个人大模大样也进了花厅。

    薛姨妈见孙穆和姚静寻了个借口暂离,只留自己在花厅饮茶,料得两人必定在背地里商议对策。她这次厚颜前来,只因家中被夏金桂闹得实在没办法了,本来也有几分心虚,见孙穆和姚静迟迟未归,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就示意刘婆子在花厅门口打探,张望动静,想不到刘姥姥等人竟然也往花厅来了,张嬷嬷又是奉茶,又是捧果盘,论待遇竟不下于薛姨妈。

    薛姨妈在旁看了,知道这刘姥姥也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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