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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哩。”
茜雪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竟看不出来?咱们姑娘为了大爷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亏了?”
宝钗听到此处,生怕她们东扯西扯,说到薛蟠身上,忙笑着从里屋探身出来,扬声道:“喝酒归喝酒,怎么说话声音越发大起来了?这外面的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起了争执哩。”
莺儿和茜雪慌忙起身告罪,宝钗先望向茜雪,替她理一理额前的乱发,笑着说:“平日里我见你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只当你跟莺儿一样善饮,想不到这才几杯,脸上就见□□了。幸亏我嘱咐厨房做了酸汤,你倒是多喝几碗,醒一醒酒方好。”
茜雪低头只管看自己的脚尖,低低应了一声。
宝钗又向莺儿道:“你也是。平日里我看你还好,怎的才几杯酒下肚,就妄议起主人来了?这府里不比金陵老家,背地里说的话能传遍荣宁二府两条街去,我平素叮嘱你谨言慎行,难道都忘了不成?”
妄议主人这个罪名可是不小。茜雪和莺儿都惊出一身冷汗来,就要跪下告罪,宝钗眼疾手快给拉住了,笑着说道:“我刚才是唬你们呢,做不得真。你们平日里是何等样人,难道我竟不知不成?若是那乱嚼是非的,也就不会这般相待了。只有一样,我方才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原本是说姚先生的,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哥哥头上了,岂不是越扯越远了?”
第87章()
莺儿和茜雪对望一眼,都低了头不应声。
宝钗便笑道:“以我从旁观之,这只怕是咱们平常人说话时候常有的毛病。原本是为了这个事过来说话的,说着说着却扯到别的上头。更叫人惋惜的是,因在别的事上想法不一样,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竟为了这个争论起来。争得天昏地暗,生了好一肚子的闷气,到头来,却发现一开始想说的那件事才只起了个头呢。”
莺儿和茜雪不解其意,只是静静听着。宝钗又说道:“然则世上百样米养百样人,各人想法见识自然各自不同。有时原本也没什么对错可分。可世人非要争个输赢对错出来,吵得不可开交,纵然吵赢了,却把先前的初衷给忘得干干净净。或是为了这点子意气之争,两个朋友心里存了不自在,岂不是因小失大?“
莺儿和茜雪忙说:“姑娘放心,我们两个心里是知道的,玩笑而已,断然不会往心里去。”
宝钗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为我好。我也看不惯那姚先生说话时候的样子,不过仗了几分小聪明,就把天底下人都当做傻子一般看。可看不惯归看不惯,难道因为这个,就不和她往来不成?这不是做生意的道理。咱们家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多认识个人多条路。若是看不惯一个人就不和她往来的话,路只有越走越窄了。想来她定然也看不惯我,但还不是跑到这里来寻我。可见连姚先生都知道这个道理了。你们两个难道连她都不如?”
茜雪道:“她来寻姑娘,自是因为有姑娘可以出得上力的地方。可求人办事居然这副模样,活该她处处碰壁,一事无成。”
宝钗笑笑道:“你们又怎知不是我求她办事呢?”
莺儿大惊道:“她到底有什么能耐,竟得姑娘如此看重?”
宝钗叹了口气道:“只因她要做的事,我刚好也想做而已。”
莺儿和茜雪对望一眼,皆有惊容。两人沉默了片刻,莺儿才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先前姑娘不是说那姚先生志大才疏,一派妖言惑众,其实并不能成事吗?”
宝钗道:“是。直到此时,我仍旧觉得她志大才疏。她的想法固然是好的,要为天底下的女儿家寻一个安身之所。只不过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许多艰辛。她凭着夸夸其谈把人都哄了过去,却无力安置妥当,这般顾头不顾尾,纵使一时顺遂,早晚要出大纰漏。不过,近日我病了这么一场,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咱们女孩家在这世间,能靠父兄、靠夫君子孙固然是好福气,但若是真个有一条退路,岂不是更教人心安?我想独木不成林,她一个人毕竟独力难支,就算加上孙嬷嬷也是有限,但若我从旁替她照看照看,果真成事的话,岂不是利人利己?”
这却是宝钗的真心话。自忆起从前的事之后,她便为大观园中诸姐妹的悲惨命运忧心忡忡,只觉得头顶似悬着一柄利剑似的,彻夜难安。
大观园诸姐妹,如颦儿、迎春、探春、惜春等人,或绝世才貌,或温柔无争,或心志高远,或单纯稚嫩,她们本该是温室里最娇艳的花朵,却被风刀霜剑所迫,或泪尽早夭,或嫁人不淑,或和亲异国,或缁衣乞食;再如鸳鸯、司棋、晴雯、袭人等丫鬟,一个个或玲珑剔透、或爽利大方、或心灵手巧、或谨慎稳重,她们本该有各自的坚守,各自的归宿,却被世情所累,或被迫殉葬,或遭侮辱、践踏至死,或被当做一件玩物随意配人……
还有宝钗自己,迫于无奈嫁给贾宝玉,又接连遭遇母亲和兄长背叛抛弃,最后饥寒交迫至死……
女儿家若只管一味娴静温柔,不问世事,只管闭起门来相夫教子,打理宅院里那一亩三分地,当真就能现世安稳了吗?纵使博得公婆看重,姑嫂和睦,夫君敬重,又岂能高枕无忧?一朝大厦将倾,女儿家再心灵手巧也难为无米之炊。若家宅败落,食不果腹之时,又该何以自处?
若果真女儿谷侥幸建成,这方净土自然就是女儿家的退路。是以宝钗思虑多日,才将孙嬷嬷和姚静请了来,试探其言辞才能,以期再做打算。
当然,话不投机半句多。宝钗起先也未料到,和姚静说话竟然是这般艰难。因姚静对宝钗带有成见的缘故,说话时候总要趁机寻宝钗的不是,两人竟未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辩白许久,等到好容易送走了李纨,打算同姚静细细商谈的时候,姚静却已经不告而别了,那女儿谷的事却只是起了个头呢。
莺儿一向惟宝钗马首是瞻,闻此言眼睛睁得甚大,却一时半时说不出话来。此时小丫鬟们叩门进来,送上厨下新做的酸汤,宝钗便住了口不说了,直吩咐两人喝些酸汤醒醒酒,再做打算。
正在这时,陈义家的却来房前问道:“姑娘可在房里?”宝钗心中一紧,知道陈义家的老实巴交的,向来是有事说事的作风,想来定然是家里头或铺子里头有什么要紧事了。忙吩咐她进来回话时,却听她说,是她家小三子使人过来报信,说上次那位长公主殿下又微服跑到外头溜达了,正在绸缎庄里坐着喝茶呢。小三子不敢擅专,特传了讯息回来请宝钗定夺。
宝钗听罢也是一惊,心中突突的直跳。
她自问和这位长公主殿下没什么交情,况且前世里这位长公主殿下虽然一时风光,结局却是惨的狠,被人揭发和甚么天理教的教徒内外勾结,没几天就暴毙而亡了,想来多半是皇家赐死人时候鸠酒或者白绫的做派。
因了这个缘故,宝钗这辈子仍旧想离此人远远的,免得惹上干系。故而姚静几次三番要她走长公主的门路,全被她严词拒绝,不肯留丝毫余地。
只是,按小三子传过来的消息看,莫非这位长公主殿下果然是赏识自己?不然何以几次三番前来?无论赏识也好,或蓄意生事也罢,一个拿捏不当,就会得罪了贵人,为祸不小。
“既是这样,茜雪你在家看门,莺儿你去寻张嬷嬷,要她收拾停当,咱们快些去绸缎庄看看才好。”宝钗想到这里,急忙吩咐道。
一房人正心急火燎的预备着出门,岂料刚走到大门口,忽见林黛玉带着紫鹃从那边甬道上过来了。
宝钗一下子愣住了。
自始建大观园以来,薛家就搬离了梨香院,另选了东北角上一处幽静的院落,较从前倒离姐妹们远了许多,因此大多时候都是宝钗去王夫人处或是贾母处寻姐妹们玩耍。更何况黛玉素来体弱,原本就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此时却大老远跑过来,着实叫人惊讶。
反倒是黛玉先打招呼,笑着向宝钗道:“哟,我这是来得不巧了。宝姐姐这是往哪边去呀。”
若是平日,有客盈门,宝钗自会放下手中事情,盛情款待贵客。可是此时却是不成。
那位长公主殿下圣眷正宠,想来不是个轻易好打发的主儿,陈三年纪轻轻,做生意尚可,要他出面应对这等贵人,却是难为他了。
因以宝钗恨不得胁下生双翼,瞬间飞至绸缎庄前去解围,便是黛玉亲自前来,却也顾不上了。
自宝钗忆起前世之事,就对黛玉有几分躲闪之心,此时不知为何,更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淡淡笑道:“妹妹有所不知,是那绸缎铺子里出了点要紧事,外面打发人过来说,我少不得赶紧过去一趟。妹妹平日难得来一趟,这却是不凑巧了,实在是没法子的事。母亲此时却也不在。妹妹走了这么远的路,想来也累了,不若进屋坐一坐,品一品茜雪泡的枫露茶,再吃几块知味斋新出炉的黄金丝,如何?”
黛玉闻言脸色变了数变,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难道我是为吃这碗枫露茶才来的?是,今日之事确是不凑巧,是没法子。只是前番我命雪雁再三请你过去,你每每应承,至今仍不见踪影,也是不凑巧,没法子的事吗?”说罢不听人言,竟然转身拂袖而去。
紫鹃也在一旁叹息道:“宝姑娘,你莫要怪我们家姑娘小性。我们做丫鬟的,此时却要说上一句公道话。我们家姑娘前些时候调制了蔷薇硝,不敢一个人享用,特特命了雪雁请宝姑娘过去,想送给宝姑娘一些。想不到宝姑娘你每每应承,总不见过去。她今日好容易身上好了些,就带我一起给宝姑娘送过来。宝姑娘今日却又赶着要出门。纵使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哩,何况我们家姑娘?故而她恼了。宝姑娘想来必是有急事,我们自是不敢耽误了,这只匣子里装的就是蔷薇硝,是我们家姑娘命我带过来的。我们家姑娘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宝姑娘看在蔷薇硝的份上,多多包涵罢。”
宝钗望着紫鹃手中捧着的装蔷薇硝的檀木小匣,默然不语。
紫鹃是贾母送来服侍黛玉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极力促成宝黛姻缘,因此一直对宝钗诸多敌意。此时她的言语虽有几分咄咄逼人,却有理有据,份量极重。
莺儿在旁听紫鹃如是说,面上有不忿之色。宝钗自家却有些理亏,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亲手接了那檀木小匣,命茜雪收了,向紫鹃道:“替我谢过你们家姑娘。还请转告你们家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不是在先,怨不得她有怨气。只是铺子里确是有要紧事,脱身不得,容我来日再去赔罪。茜雪,你好生招待紫鹃!”
一面说着,一面带着张嬷嬷、莺儿等人出去了。茜雪忙着请紫鹃往屋里坐,紫鹃愣了半晌,叹道:“我原先盘算着她们两个必是暗地里偷偷较劲。想不到如今一个总躲起来不肯见人,一个却赶着过来关心,倒把那位小爷丢过墙去了。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个以为她们姐妹情深呢!”
茜雪此时酒意渐醒,笑眯眯的回答:“紫鹃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气得紫鹃恨声骂道:“这小蹄子倒装没事人!我因想着咱们几个打小就在一处长大,彼此投缘要好,才敢在你面前讲这话。想不到你如今倒装模作样起来!罢了,你只管把这话说出去,就说是我说的,有什么不是,我来领!”说罢就走开了。
茜雪笑嘻嘻看着紫鹃远去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眉宇之间竟有几分忧色。
第88章()
皇宫里出来的人,宝钗前世里见多了。
一个个抱着雁过拔毛的想头,三天两日往贾府门上借银子,要东西。把个管家奶奶王熙凤愁得跟什么似的,任凭她再怎么精明强干,也变不出这许多银子来。
贾家被抄家时,其实早成了个空壳子。堂堂国公府,积累了上百年的财富,半数因子孙不肖挥霍无度,半数却要落到修建大观园以及应付这些人的敲诈勒索上头来。
是以宝钗赶去见长公主殿下时,听她言语间对银钱颇为留意,便时刻存了她极可能开口勒索银钱的念头。
岂料事情全然不如宝钗所料。这位长公主说话间竟是十二分的客气,没住声的夸赞宝钗,又隐隐透出意来,想要一起入伙做生意。
宝钗只觉得啼笑皆非。
原本宝钗之父教导宝钗生意经之时,能够和皇家的人搭上关系,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为此哪怕多费些银钱,处处吃亏也不介意。
只是宝钗前世里亲耳听说过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凄惨结局,恨不得早早撇清关系才好,免得拖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