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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以后,她便形单影只,一个人躲在寝阁里形影相吊。
念及往昔种种,又看今宵,容夫人长逝,容策沙场浴血奋战,容衿将要踏入这无边险恶深宫,而容徵,与她相见不如不见。
一切都在时光长河里分崩离析。
剩下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他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容妆,他就是容妆的天。
而容妆,依偎着他才能存活。
眼眶里仿佛有泪光闪烁,火炉里的炽芒透着水光不再真切,朦胧成一团。
乔钺靠在软榻上,声音带着一丝懒散的唤道:“容妆。”
容妆擦了擦眼睛,走过去垂眼望他道:“皇上有何吩咐?”
“今儿除夕,你不用拘束。”
“是。”
“陪朕,去梅园走走。”乔钺说着已起身,一双墨眸灼灼的望着她。
梅掩白雪,暗香摇曳,落在容妆眼里皆失了兴致。
容妆只是心绪所趋,抚着解语笛,吹了一曲《忆流年》,笛声萧瑟凉悲,催的人直欲落泪。
踏着落雪‘咯吱’声响一声覆过一声,宛若与笛音点滴相和。
乔钺折了梅枝把玩在手里,冷着眉目淡淡道:“过往就是过往,不要被牵住了心,看不清眼前的路,才是你的深渊。”
“是,奴婢明白。”容妆收回解语笛,悬于腰间。
乔钺突兀的问道:“你可听过我母亲的事?”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一方嫣红灼目的园子里,仿佛从天际传来了颤音,加深了浓重的寒冷与低沉。
静默了一会儿,容妆如实答道,“听过,先帝云妃巾帼不让须眉,是阑廷开国以来第一位上过战场的嫔妃。”
乔钺嗤地一笑,容妆跟在他身后,并未看清神色,只是觉得那笑声里有一丝寒凉与怅然。
他说:“再与众不同,到底也逃不脱一死,且是选择了最懦弱的死法。”
“情势所迫也未可知。”
“不急,不急,昭然之期可见。”乔钺的声音微不可闻,落在容妆耳中,却又是一番计算,她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缄默在这冰天雪地里蔓延开来,偶有风过,吹落雪压梅枝的声响。
这是和乔钺一同过的第一个年。
梅雪掩映里,他清冷如霜的眉眼,容妆当铭记。
离开寒梅园的时候,已经深夜了,天际浓稠如墨,宫道上灯盏长明。
乔钺来到了颐宁宫。
封铭也在,容妆与乔钺踏进大殿内时,发现封铭正陪着贤太妃闲谈,而贤太妃脸上亦是慈爱的笑容。
封铭也难得如此温和的笑。
封铭跟随乔钺多年,自是把贤太妃亦当成了母亲一般对待,否则也不会伴她守岁。
乔钺笑着临贤太妃而坐下,看着封铭道:“你如果再不来,太妃怕是都要传召了。”
贤太妃嗔笑道:“可不是嘛。”
封铭笑着,贤太妃眼风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皇上啊,你瞧封铭跟随你这么多年,还没娶妻,你是不是给赐个婚才是?”
尚不等乔钺回应,贤太妃的目光落在站在乔钺身旁的容妆身上,突然加深了笑意,借着灯明,容妆几乎看清了她眼尾的两道深深纹路,听她道:“我瞧着容妆这姑娘就不错,聪慧端庄,皇上必是无心收为嫔妃,否则也不至于等我开口,而铭儿骁勇磊落,俩人倒真是天作之合,皇上你看呢?”
乔钺的脸色变了一变,垂眸思索着什么,容妆心下一颤,偷觑了乔钺一眼,忙对贤太妃道:“太妃说笑了,奴婢已过了婚嫁之龄,王爷若是娶妻,自当是有无数的妙龄少女供他选择。”
贤太妃方要反驳她,容妆忙续道:“奴婢已下定决心一辈子追随皇上,不作他想。”
乔钺瞥了一眼容妆,神色缓和,冷冽的眉宇间满意的浮上了一丝笑意。
贤太妃不再说话,封铭却道:“容妆可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何必妄自菲薄,而且你这么忠心,皇上可定当珍惜才是,至于本王,早就曾想过,必要娶一个两情相悦的心爱女人为妻,一生相敬相爱,举案齐眉。”
容妆赞许的点点头,眉眼间漾起了一丝笑意,款款道:“王爷是有心之人,容妆祝你夙愿得偿。”
封铭瞧了乔钺一眼,又对容妆笑道:“你这赞扬的让本王都不好意思了。”
他转而对贤太妃,漫不经心的询问道:“太妃,不知先帝这后宫之中,可有一心爱之人?”
容妆暗暗一惊,目光定在贤太妃脸上,这也就是封铭,他与太妃之间有多年亲情存在,任是换个人都不敢问这等隐秘之事。
容妆明显看到贤太妃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想掩饰,却掩饰不住,目光止不住的闪烁,明显有异常之象。
容妆侧目看了一眼乔钺,见他亦望向自己,目光交汇,有一丝相同的意味流转在眉目之间。
贤太妃有事相瞒。
而贤太妃并没有回答,以突然头晕打了掩饰,由侍婢扶着起身,回到了内殿歇息。
封铭撇撇嘴,不想一个问题把场面弄僵至此,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乔钺尴尬笑笑,却不再敢发出一言。
离开颐宁宫的时候已经是新年的第一个时辰了。
乔钺坐在御轿中,容妆在侧,路上时,乔钺撩起明金丝轿帘,沉声问道:“你可发现贤太妃神色迟疑?”
“是。”容妆看他一眼,借着宫人提着的灯盏明亮,她很清楚的看到乔钺脸上的异样光芒,“皇上,可是怀疑什么?”
“你心中有数。”乔钺的眼底是一片深寒,“朕看贤太妃既然这么喜欢你,那你以后就多去颐宁宫走走,不止能随了太后的欢喜,也许,还能遂了朕之意,明白?”
“自然明白。”容妆微微一笑,弯起的眉眼有一丝从容与了然。
二人相视,眼含的意味不言自明,乔钺放下金丝轿帘,容妆看见的是闪着冷光的锦缎,心中暗自思量着,乔钺如今,是打算着手调查云妃之事了,而贤太妃自是首当其冲。
夜寒风紧,冷月如钩,唯闻抬轿的宫人步伐整肃,一步步稳稳的踏在宫道上的声音,长燃的宫灯掩映下见树影婆娑斑驳,各处一片喜庆嫣红,容妆却丝毫不觉得暖。
目光直视前景,耀红交错,一望无际的蜿蜒宫道,没有尽头,恍惚觉得比时光还要长许多。
第22章 各妃入宫()
新年伊始,年号更替,是为承衍元年,也是乔钺登基称帝,名符其实的第一年。
新的嫔妃终于入了宫,乔钺在锦绣殿一一接见了她们,这里是历来选秀的御选之处。
正如殿名所说,大殿里锦绣繁华,而入这殿内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万千锦绣集于一身。
此次入宫的有六人,而让容妆侧目的,只有容衿与白寰之女白清嫱。
白清嫱的眉眼间透露着傲气与张扬,同她姑姑太后白翾一脉相承。
还有殿阁大学士夏归年之女,夏兰懿。
肃远将军曲重斐之女,曲玉戈。
太傅苏炀之女,苏令芜。
吏部尚书之女,沈茗禾。
容妆暗自计算着这几人家世,皆是如此之重,承衍后宫,就此将难再平静。
容妆侧目,看着那眉宇间略显不耐的男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憋闷,这么多面若桃花的美人立于面前,他竟能生不耐,果真帝王的心思,她这等俗人,难猜啊。
内仪司早已定下新秀事务,皆是按照太后的意思来办的。
因是第一批入宫的嫔妃,位份都不低。
附:《嫔妃品阶》
皇后
正一品:皇贵妃
从一品:贵妃
正二品:(四妃)德妃贤妃淑妃丽妃
从二品:妃
正三品:昭仪昭媛
从三品:淑仪淑媛
正四品:婉仪婉媛
从四品:贵嫔
正五品:婕妤
从五品:嫔
正六品:容华
从六品:贵人
正七品:才人
从七品:美人
正八品:宝林
从八品:选侍
正九品:常在
从九品:答应
容衿被封为昭仪,正三品,封号夕。
而白清嫱为丽妃,正二品的四妃之一,高容衿两级,太后这是想让白清嫱能够压制着容衿。
其余人皆是嫔,无封号,以姓为号。
这一切都是太后定夺的,她莫非太明显了点。
容妆听到容衿的封号时,不禁笑了,夕字为号,太后是想暗指容衿的前途落日夕阳么,就算如此,那么她的侄女白清嫱,也决不是明媚晨光。
日子长着,何必在这些小琐事上计较,反倒失了她一国太后的大方气度。
而乔钺,特意提升苏令芜为四妃为首的德妃,乔钺还亲自赐了离玄景宫还算近的‘凌云宫’居住,方显出苏令芜独一份的殊荣。
当然,也是众矢之的,如此一来众人必将猜忌乔钺用意,凌云之字,又是否暗藏凌云直上之意。
容妆暗暗放心,幸亏这第一个露出锋芒的人不是容衿。
宫里都在纷纷猜测着,到底哪个会是头一份儿的恩宠,嫔妃入宫头三日不可侍寝,要三日后行过册封礼才揭晓。
容妆笑笑,她不必猜也知道,必是苏令芜。
新晋嫔妃入宫,也没能挑起乔钺的一分喜悦之色,他依然一如往昔的淡薄模样。
容妆各宫去送赏赐,最后到容衿的寝宫,夙玉宫。
容妆到的时候已经黄昏了。
太后以及各处的赏赐都早下来了,跟随容妆而来的宫人抬着御赐的物品留在殿外,由夙玉宫的主事姑姑清点着入档。
内廷司给夙玉宫分配的宫人有十二个,还有容衿从家中带来陪嫁侍婢‘拂晓’,一共十三人。
容妆环顾四周的景物,并不奢华,却是清雅安谧的好地儿,太后在住处上倒没亏待容衿,到底是容家的女儿,面子上总得过得去不是,各宫为迎接新晋嫔妃,已经修葺一新,夙玉宫亦是。
容妆挥退了宫人,走进正殿内,撩起稀疏的金点玉帘,见容衿独自坐在主位上发怔。
单薄的身躯瘦弱孑然,容妆微微心疼,直接走到她身边,唤道:“衿儿。”
容衿站起来迎接她,发髻上的步摇乱颤着发出微弱泠音,她欢喜道:“姐姐,你来了……”
容妆扯住她的手,亲腻道:“瞧瞧你,怎么这短短数日竟清减了这么多?”
容衿叹了一口气,脸色发白,“姐姐,我从没想过我会入宫为妃。”
“我知道。”容妆为她理理鬓边垂落的发丝,捋顺了金步摇上缠在一起的穗子,目含愁绪道:“事已至此,你要好好的走下去,不用怕,一切有姐姐在。”
容衿怔了一怔,旋即豆大的泪珠唰唰的从眼眶里滑落,放声哭了出来,容妆拍着她的背脊,柔声安慰道:“当今皇上年轻有为,举世无双,是天下间任何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你该高兴些,千万不要当着别人面前这个样子,这宫里可不是容府。”
容衿直起身,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喃喃道:“可是羽铮……”
“没有!”容妆提高了音色打断她,“从今以后你的夫君是皇上,而叶羽铮只是皇上的臣子!”
容衿神色一怔,旋即以袖拭泪,决然了神色道,“姐姐,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是容家的女儿,我没有那么软弱!”
容妆点点头,放柔了口吻道:“就该如此。”
容妆离开夙玉宫,宫门沉沉阖上那一刻,容妆回过头,夙玉宫里的景物一点点隐匿下去,渐渐成一条罅隙。
最后是一片沉寂。
容妆的心思亦仿佛随着这沉重的殿门而沉淀,她并非想让容衿彻底断了俗世心思,也并非想让她就此沉浮于后宫荣华之争。
但是目前她只能这样提醒容衿,不要颓然下去。
而叶羽铮,容妆从来就没觉得容衿能够真的舍弃,十几年的情意,若能就此断了,她就不是容衿。
人若无情,万物皆难匹敌。
偏偏这个理儿,世间大多数的人知道,却做不到。
如今只要容衿能够安稳的在这阑廷后宫扎下根,至于其它,走一步看一步,无论如何,她都会帮容衿,不会留她独自面对,不会让她承受孤独。
容衿甚至需要叶羽铮。
这宫里人心险恶,嫔妃间勾心斗角,由此一个真心以待的御医便尤为重要,叶羽铮是唯一一个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容妆甚至想到,一定要想办法劝乔钺,让叶羽铮能够例外侍奉夙玉宫,但暂时急不得,叶羽铮身份乃是御前侍奉,若此刻突然被乔钺派遣同侍夙玉宫,岂非令容衿成为众矢之的,众妃的眼中钉了。
只希冀将来能够有个适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