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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既然知道我是为她而来,也该相信我不会轻易放弃。”闻人语的声音
柔和低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我不把房子租你,你也另有办法接近我家小乐了?”陶沐雪的火气来了,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阿姨,你既然相信我能够做得到,为什么不相信我能让她幸福呢?我是认真的。求您给我这次机会,也给她一次机会。难道你忍心看她这样子下去?”闻人语收起笑,目光平静而坚定。
于是两名女子静静对峙,一个以爱为盾寸步不移,一个以爱为矛寸土必争,为着同一个不知内情的人。
良久,陶沐雪深深叹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是做妇女工作的,女子相恋的事,也是耳闻眼见了不少,只可惜那些都是悲剧的案例。我不能绝对的判断那是错误的,只是走上那条路必定艰辛。我实在是不忍看着欢乐一步步越走越远。”
“阿姨,您是个好母亲。如果不是你的包容与爱护,欢乐她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很感激你,时至今日,仍把她保护得那么好。可她终究是要长大的啊。她一直有着自己的坚持。”
“我又何尝不知?可她始终拒绝男人,拒绝成家。我本以为终于一天她会放下心中的结,找个老实男人成家生子,从此安稳一生。可这一等就是十年,我越等越怀疑自己的打算是不是错了,她是真的有可能一个人走完一辈子的。”一想到郝欢乐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样子,陶沐雪眼睛都湿了,“哪怕她恨我也好,我也想强迫她嫁了。”
“可您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吗?”闻人语握住了陶沐雪的手,“阿姨,知女莫如母,你狠不下心把她最后的坚持也抹杀掉,所以就放任她抱着念想度日。你让她平日多照顾糖糖,也不仅是为了激发她的母爱,向她潜移默化些相夫教子的观念,更重要的是为了让糖糖与她更亲近,日后也能有人照顾。如果欢颜还有第二个孩子,您甚至连过继都想到了吧。您连后路都替她考虑过了,为什么不试着让她敞开心扉再爱一次呢?至少,请给我一个靠近她的机会。”
“我可以相信你吗?你会不会是另一个她?”陶沐雪垂下眼抹去泪痕,抽出被握住的手,有些蹒跚地向床铺走去,转身折返时她手上多了个月饼铁盒,脸上的厌恶与痛惜模糊不清。“打开吧。”她的声音异常低沉,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大量的心力,颓败的神情令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闻人语神情肃穆的打开了铁盒,里面安安静静地堆满了凌乱的纸条。随便摊开一张,就能看到模糊的字迹记录的只言片语。那些字迹不难看出出自同一人手,不像郝欢乐肆意洒脱、犀利霸道的字迹,字体工整,棱角圆润,即便纸条已泛黄折旧,仍能看出当时的干净整洁。留笔的应该是名女子。能随意留下诸如“今晚要洗头,记得帮我打两壶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你坐第二排,我在第六排,纸条课间传,午饭约不约”、“你要是流/氓,那我就是流/氓兔,啵儿一个~”此类留言,还被珍藏了十数年的,自然只有是那个人。
闻人语好看的眉峰轻蹙,仍细细地看着,仿佛透过那一张张皱巴巴的纸条,看到那时的郝欢乐,那时的那个人。
“你也看到了,阿乐的心里一直藏了个人,一个女人。她那时很单纯,大一的寒假回来就一直念叨一个女生的名字。我只当她找到了个好朋友,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搬家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五个这样的盒子,为了断她的念想,我通通扔了,却鬼使神差的留下了这一个。毕竟这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她的眷恋啊。她发现丢了东西后发疯般地回老房子寻找,即便是在房子出租又收回以后,她也还会偷偷地回去搜寻。我真是恨透了她的长情,这都多少年了,真要抱着一段回忆到老么?”
闻人语的目光死死盯着一张相对完好的纸条。引她注目的不是上面苍劲有力,风骨尽现的字体,不是那“我愿用整个生命起誓,将你的微笑作为唯一的信仰。”幼稚矫情的誓言,而是那三个以干涸凝结黯淡沉重的血指印,怕是发誓完就直接戳破三指印下去的。十指连心,偏就真有人不怕疼的。她将右手三指轻轻的盖在纸印上,摩梭着早已冷却的温度。
“让你看这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我家小乐心结太重,自己都走不出来,何苦再牵连一个人。”陶沐雪偏过头躲开时隔多年仍显刺目的血迹,深呼一口浊气。
“知难而退?就凭这个?”闻人语将那张纸仔细叠好放入口袋,语气有些冷,“我还知道她曾经将这些纸条的内容配上卡通头像抄了厚厚一本的日记本送给那人当生日礼物。还有给那人写匿名情书顺便送上自己饿了一个月省下早餐钱买的一盒金装德芙。还熬夜了一星期亲手打了条四捆毛线混搭的围巾。甚至那人还给她的夹子,她也能握在手心睡一整晚。还为那人搬出校外大醉一场……她为那人的付出,远比收集这些纸条要多得多。“
“你——你是谁?”陶沐雪被这一顿抢白震惊了,不只是为自己女儿的痴傻,更为对面那人的痴情,终是一声叹息,“傻孩子,都是傻孩子,为什么她就不能早点遇到你?”
“我比学姐小一岁呀,阿姨。而且,即便遇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闻人语的声音很轻,甚至比呼吸还微弱,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淡淡的悲凉。
陶沐雪费力咳了好几声才堪堪忍住了上前拍拍肩摸摸头的安抚动作,果然这个看脸的世界,美人忧伤也是格外的惹人怜爱,瞧得她差点就要扯着她家郝欢乐的耳朵进来拜堂了。她努力摆正心态,站好立场,“即便你们老早就认识,郝欢乐一直对那人念念不忘,你也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她。可那毕竟是以前的情分罢了。我家欢乐相貌顶多算是清秀,身材呵呵,才情一般,收入寒碜,我们家条件累起来也不过泛泛。但你不同,无论气质相貌还是学识见地收入能力,人中龙凤也不为过,绝非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能够攀上的。莫说你是女子,即便是男人,我也不放心把欢乐交给你的。你有更广的天地,可不要被年少时的悸动蒙蔽了双眼啊。”
“阿姨,凤择良木而栖。若我是那凤凰,那欢乐就是我归宿的梧桐。”闻人语恢复了淡然从容的神色,“或许该说我本就要做那树上开的花,您所谓的不凡,不过是为了吸引她的目光而已,从来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她不喜甜食,无辣不欢,最大的爱好是宅在家里打电玩,看小说,只穿牛仔裤,不穿高跟鞋,痛恨没口袋的衣服,不爱喝水,每月都会参加月捐,非常护短……我的目的,是这样的她。普通平凡却很温暖很可靠。”
陶沐雪一时语塞,在头脑中罗列又迅速撤销了n种方案,终于神情纠结地提出了条件,“你是律师我不和你拼口才,光说的没用,要我答应,你得先同意我这些条件。”
“愿闻其详。”闻人语淡淡一笑,似乎无论什么条件都能坦然受之。
“一年。我要你在一年之内和她在一起,她的年岁,实在不能再拖了,如果连你也不能给她幸福,那让她彻底死了这心,安安分分嫁人生子也好。”
“好。”
“在一年期内,即便她接受你了,你也不能碰她。我知道这样也许很不公平,但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为她留得最后那点余地。”
“好。”
“还有,还有就是——你要开张10万元的欠条给我,若一年后你们分开了,也不至于令她人财两空,如果你们在一起了,这钱自然归还,我再备上礼金。”陶沐雪提到钱神色愈发不自然,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
闻人语就轻轻的笑了,不同于先前的神色自若淡笑,开心而放松,“阿姨,您真是个好母亲。10万的彩礼应该是我出,而且应该是这个数。”不等回应,她就刷刷刷的在纸上写了张远高出10万的欠条,恭恭敬敬的递上陶沐雪身前。
第35章 干戈玉锦郝欢乐()
三十二
陶沐雪看着那串明显多了好多个零的数字,脸上由震惊转惶恐,又由惶恐转为担忧,她随即撕毁了那张借条,“这钱太多了我不能收,收了就成卖女儿了。不过你却让我看到了有钱人的可怕,万一真有一天,你会用钱打发她怎么办?
“阿姨,我只是——”这一出,连闻人语也意料不到。
“够了,如果是别人,我或许就同意了。可你实在太优秀,而我家欢乐,正是吃了优秀人的亏。如果真要证明你的诚意,比起金钱和财富,你或许要交出些把柄到我手上。”陶沐雪一脸阴沉,扭过头避过闻人语的视线,良久,才一字一顿极低极缓异常艰难地提出要求,“或许,你可以发张私密照给我。”
语毕,一室死寂。就好像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一般。她不忍去看那女孩子的神色,身为妇女工作者,她大半辈子用来维护妇女儿童的权益,想不到退休了竟然主动去羞/辱、要挟一名女孩子,还是个好女孩。她僵硬的背过身,颤抖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不用全/脱了,只要能让人尴尬的就好。我存着,只想警告你记着这么一回事,真心待她。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律师,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再然后,她深深地垂下头,一手挡脸,一手捂心,不去听身后悉悉索索的衣物脱/落声,以及那穿透耳膜刺破良心的“咔嚓”声。像是等了半柱香,更像是等了一个世纪,身后传来没有半点温度的声音,“好了。”
她迟疑的转过身,看到那干净优雅的孩子衣服上仍未消去的褶皱,有些恍惚;那本应在高处翱翔的人物是妥协了吗?以这样屈/辱的形式,以这样难堪的姿态,倔强又执着的妥协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是自己赢了?闻人语这么优秀的姑娘,最终还是顺着自己的算计交出了最后的底牌。这是,输给自己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安静的躺在那人干净白皙的手上,却仿佛一把陌生的枪,黑洞洞的枪眼死死盯着自己的月匈膛。
最终,她垂下了能够拿到最后王牌的手,有些无力有些欣慰,“罢了,删了吧。阿姨相信你,你是好孩子。”
闻人语冰封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诧异,“阿姨,你说什么?”
“我说,阿姨喜欢你,相信你,把那东西删了吧。”也许是闻人语为了郝欢乐能做到这种程度令她动容,又或是那难得的迷茫之色令她心软,陶沐雪笑着拍了拍那人衣服上不应存在的褶皱,“其实你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嘛,是我太过分了。请原谅阿姨刚才被猪油蒙了心。”
八风不动的闻人语这些竟有些小娇羞,白皙的脸上添了抹殷红,只小声的说,“阿姨是个好妈妈,我一直知道的。”
“你早这般娇俏的小模样,阿姨又怎么会狠心伤你。刚才吓坏了吧?是阿姨委屈你了,别往心里去,别往心里去。要发泄你就去找门外候着的那个。”陶沐雪此刻却越瞧这准媳妇儿越上眼了,连立场都站不稳了。
“阿姨”闻人语小声抗议,那标准的小媳妇脸基本坐实了陶沐雪心中的定位。
“好了,为了不让外面那位等急了,我们还是把合同给签了吧。”陶女士毫无准婆婆的威严,不断的拿闻人小媳妇打趣,毕竟害羞起来的闻人语,可真真是不多见的。陶女士此刻那股子猥/琐/劲,还真和郝欢乐是一毛一样,果然遗传是强大的。
于是,在郝欢乐不知道的情况下,甲方乙方结束了一场没有输赢的战争,化干戈为玉帛,甚至搭建联盟,共同致力于如何对付她的伟大事业中。这一次,投入的是爱,收获的也同样是爱。
当郝欢乐把手机捂得发烫的时候,陶女士携闻人语双双走出。一个笑容满面容光焕发,一位浅笑柔柔,娉娉婷婷,全没了之前诡异的隔阂。这二人母女情深情深意长演的又是哪一出啊?郝欢乐抓破头皮也没想通,索性挂了张笑脸问道,“这么高兴,合同是谈妥了?”
陶女士觑了自家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闺女一眼,高傲的扬起下巴,“自然妥了。你老妈我出马,有什么事摆不平?”
“那租金……”郝欢乐悄悄瞄了一眼闻人语,小心翼翼的试探,千万别收多了啊,那可就弄巧成拙,本末倒置了。
“怎么?还担心我坑了小语不成?”陶女士看着胳膊肘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