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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停好自行车,在跷跷板的一端坐下,伸手招呼弟弟来陪自己玩。
许正比自己重了不少,挨着靠前的一格才勉强达到平衡。虽然早已过了玩跷跷板的年纪,身体离开地面的时候还是感到难以描绘的快乐。许平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兄弟俩在无人的街心公园里欢闹一阵,弟弟一本正经蹬跷跷板的样子,让许平觉得非常有趣,两腿猛踩离地的动作,从板子的这一端看来,非常像上扑的青蛙,虽然是一只英俊过人的青蛙,但是许平还是决定把这个感想留在心里。
他从跷跷板上下来,遗憾地发现滑梯坡道太窄,自己已经挤不进去了。还好秋千的座位很宽,并排的有四个,便拉着许正一起去坐。
两手扯着绳索,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就慢慢荡起来。他抬起头,看到夜空的繁星,想起小时候,夏天的夜晚全家一起在院子里乘凉,他和弟弟手拉着手躺在凉席上,看到银河斜斜地划过深蓝的天空,自己被宇宙璀璨的美所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转头看向许正,发现弟弟只是坐着,并不荡秋千玩。
他慢慢地停下绳索。
路上的机动车不见踪影,偶尔有踩着自行车的人从路灯下驶过,地上的光影像水一样分开又聚合。人行道一边的围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墙内的老旧住宅楼上透出点点灯光。
“小正。”
“嗯?”
“哥哥要去上大学了。”
许正低低地应了一声,并不了解哥哥这句话的含义。
“不会马上就去,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九月就要离开家,搬到学校的宿舍去住。”
许正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许平。
“大学会念四年,毕业之后也许会继续深造,研究生,博士生,算下来又要六七年,我觉得自己对读书很拿手,未来大概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许正抓着绳索没有开口。
“这件事虽然还没跟爸爸商量,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支持的,因为大家觉得读书做学问是一件很高尚的事。”
许正低头想了想,道:“那我跟哥哥一起。”
许平沉默了一阵,慢慢开口:“小正,虽然你不一定能理解,不过这个世界是有自己的规则的。有些事每个人都能做,有些事谁也不准做,还有些事只有一部分人能做。上大学就是属于只有一部分人能做的事。”
许正想了很久,摇了摇头道:“我不懂。”
许平笑了笑,道:“不懂也没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很奇怪的,每个人都用看不见的规则来束缚自己,这些规则虽然看不见,却有很强大的力量,一旦被破坏,其他人就会集体来攻击你,有时候哥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许正低下头去,用脚尖一下一下铲着地上的沙子。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画画啦,唱歌啦,什么都可以。”
许正抠着绳索上的纤维道:“我想跟哥哥一起。”
许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酸酸涩涩的,好半天才道:“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想做什么?”
许正想了很久,闷闷地道:“不知道。哥哥去哪儿了?”
许平仰头看着夜空半晌,道:“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你身边了,你要怎么办?”
“我去找。”
“如果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呢?”
许正呆了呆,回答道:“我找哥哥。”
“如果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呢?”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许正慢慢俯下身,两只手紧紧抓着头发。
一辆汽车从马路上驶过,白亮的车前灯惊扰了树上的夜鸟,它“呱”的一声扑棱棱地飞走了。
许平拍拍裤子从秋千上站起来,道:“算了,不用想了,都是些没意义的问题。”
他伸手去拉弟弟:“我们回家吧,时间不早了,晚上我还有些卷子要做。”
许正却没有顺着他站起来。他从两手中间抬起头,叫了一声:“哥哥。”
许平微笑道:“嗯?”
许正像炮弹一样从秋千上弹起来,重重地撞上许平。许平措不及防,被撞得后退两步,一跤栽倒,兄弟俩骨碌碌地在地上滚成一团。
许平在地上磕得浑身疼,忍不住给了弟弟一拳:“发什么神经!”
许正紧紧地搂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第23章 第 23 章
二十三。
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地上有虫子咬,能锈坏,也有贼挖窟窿来偷。
只要积攒财宝在天上,天上没有虫子咬,不能锈坏,也没有贼挖窟窿来偷。
因为你的财宝在哪里,你的心也在哪里。
眼睛就是身上的灯。你的眼睛若亮了,全身就光明。
你的眼睛若昏花,全身就黑暗。你里头的光若黑暗了,那黑暗是何等大呢。
——马太福音
许平写得一手好字,在初中的硬笔书法比赛上还拿过一等奖。奖品是一个笔记本,翻开内页盖了老大的“奖”字图章,还有教导处主任的贺词:祝——许平同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个本子后来被许平一页页撕下来,教许正折纸玩。
对于不需要抽象思维理解的东西,许正学得并不慢。对折,拉开,压平,翻转,兄弟俩抱着一堆纸飞机,在微风和煦的下午从家里的阳台送了出去,看它们像蒲公英的花絮在风里翻飞滑翔。只有最初的那个被扯坏的纸飞机留了下来,许平在机翼上用钢笔写着“许正,1985年7月”,然后珍而又重地收进盒子里。
类似的纪念品,盒子里还有不少。
蓝色的铁制糕点盒,是不知道哪位影迷送给爸爸的礼物。珍贵的舶来品,写满了花体的陌生语言,里面的点心每一颗都是用洁白的蕾丝镂空纸包着,爸爸一口也舍不得吃给了六岁的弟弟,弟弟却献宝一样地全部拿给自己。
许平把盒盖压紧,放进柜子里。
自己和弟弟房间的灯已经熄了,许正大概睡了吧。
他把手按在门把上,想一想,又收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许正一直沉默着,许平好几次起了话头,弟弟都像没听见一样不发一词。
按照往常的习惯,自己在客厅的桌上写功课,弟弟在房间里摆弄收音机。这一晚,许正抱着收音机坐在沙发上就是不肯离开。开始是忽大忽小的调频声,一会儿有低沉的男声播报整点新闻,一会儿突然跳出高亢的女音唱《我的祖国》。许平惊得用钢笔尖在卷子上戳了一个洞,墨水污了好大一团,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小正,进屋去玩,哥哥在忙。”
许正抬了抬头,没有答应。
收音机的声音停止了。许平埋头写模拟卷,也就没在意弟弟的小小不听话。
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是很复杂的几何证明,许平从几个方向去推都碰壁了,草稿纸画了满满三大张还是没有头绪,许平烦躁得头发都抓下来几根,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今晚的计划连一半都没有完成,烦躁的情绪像毛毛虫一样让他浑身都不对劲儿。
许平转头去看弟弟。
茶几上、沙发上铺得到处都是收音机的零件,改锥钳子散落一地,红红黄黄的线连接着机壳上的电池和老式线路板,扬声器被整个拆了下来。许正放着乱摊子不收拾,正围着沙发团团转。
“怎么了?”许平皱眉问。
许正低着头不回答。
虽然理智提醒自己不要管弟弟了,赶快做卷子,许平还是像得了强迫症一样地推桌站起来。
“找什么?我帮你。”
固定线路板的四颗螺丝掉了一颗,体积比绿豆还小,又涂上了黑漆,掉在水泥地板上几乎无迹可寻。许平趴在地上,手伸进沙发底下一寸一寸地摸了很久才找到。身上沾满了灰,膝盖也跪得酸疼,把螺丝交给弟弟的时候,却连一声谢谢或一个微笑都没有得到。
许正从哥哥手心里拿过螺丝,好像很不高兴似地坐回沙发上继续默默拼组他的收音机。
许平愣了愣,皱着眉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忍了。
浪费了四十分钟,回到桌前还是对大题束手无策。看着表已经到了弟弟的就寝时间,一整个晚上一事无成让许平产生了相当大的挫败感。
他把笔丢到桌上,筋疲力尽地对许正道:“准备洗澡睡觉了。”
如果说之前弟弟对他的无视被许平当成了自己的错觉,那么此时他几乎可以确定许正是在故意跟他对着干了。
脱衣服的时候用力太大把衬衫的扣子绷掉了两颗,许平看不下去来帮他却被突然抬高的胳膊打到眼睛;说了很多遍不准碰热水,稍微一转眼许正就去拧水龙头,弟弟没出事,伸手帮他挡的自己却被烫到手臂;强忍着疼痛给弟弟洗头洗澡,许正却像多动症一样不停地打翻洗发水和香皂盒。
第三次从地上捡起香皂的许平有些生气了:“你搞什么鬼?!”
许正低着头没说话,湿淋淋的头发软软地塌在面庞上,尽管身体已经健壮得像个年轻男人,脸孔还带着孩子式的纯洁。
许平忍了又忍,还是把怒火咽了回去。
他用力地搓着弟弟的头发,明明知道这样会扯到许正的头皮,却希望赶快把弟弟洗干净打发去睡觉。
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从早到晚高强度地模拟考、讲卷子、模拟考,被班主任找去谈话,接弟弟,被弟弟的老师找去谈话,碰到闹学‘运的黄帆,弟弟吃醋,自行车摔坏了,跟弟弟坦白了自己要上大学的事弟弟似乎很难接受,弟弟在跟自己闹脾气了……
到这个钟点,许平的体力和耐心已经逼近底线,他最希望的事就是赶快钻进被窝,什么都不用想地睡个昏天黑地。
可是弟弟显然没有体贴哥哥的意思。
硬压着被洗完澡,弟弟的表情明显比之前更臭了。许平关上水,让弟弟出来擦干。许正湿漉漉地站在浴缸里,拉着他衬衫的袖子,脸却撇向一边道:“哥哥跟我一起睡。”
许平顿了顿,垂下眼睫道:“不行。”
“哥哥以前都跟我一起睡的。”
许平抖开放在架子上的浴巾,冷淡道:“以后不会了。以后你要学着一个人睡,也要学着自己给自己洗澡。我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许正低着头沉默许久,突然伸手猛地推开许平,光着身子湿淋淋地跑了。
许平被推得坐倒在地,起来时只看到地板上的脚印。
他拿着浴巾和换洗衣裤追出去,弟弟正敞开大腿很爷们地坐在沙发上晾着自己的鸟。
许平一瞬间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都绷断了两根。
“把腿合起来!你那是什么样子!”许平气得朝弟弟大吼。
许正睁大眼睛瞪着哥哥。
许平毫不客气:“看什么看?!你还有理了?!”
许正撇开头不看哥哥。
许平把内裤丢在他身上,道:“赤身裸体的像什么样子!把内裤穿上!”
许正默默地握着内裤半晌,猛地把内裤甩到地上。
许平先是一愣,继而火冒三丈。
“捡起来。”
许正慢慢地斜过脑袋拿眼看他,许平第一次发现智障的弟弟可以露出这么桀骜不驯的表情。
“你捡不捡?”
许正毫不在意地转回头去。
许平被气得笑了。
“许正,你现在要是把内裤捡起来穿上,我就当今晚上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你要是不捡……”
许平的话没有说完。
许正偏着脑袋想了想,从沙发上站起来。许平以为他要去捡内裤,刚要松一口气,就看见弟弟一脚踏在内裤上,示威般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跳起来用力地踩了又踩。
“哥哥是骗子!骗子!”
许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许正毫不顾忌地大喊:“我不穿内裤!哥哥不喜欢我穿内裤!哥哥喜欢我的鸡鸡!哥哥晚上趁我睡觉偷摸,我知道的!”
许平仿佛被雷电击中天灵盖,惊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自从做了那个不堪的春梦以来,许平就搬出了自己和弟弟的房间。即使这样,有时候半夜还是会从绮梦中惊醒。跟弟弟温柔地接吻,脱掉衣服互相用手抚慰对方的肌肤,只是这样都可以让自己在梦里兴奋到发抖,好像连眼泪都要止不住地流出。明明知道是错的,在白天拼命地压抑自己,到了无人的深夜就全部爆发出来,一边叫着在隔壁熟睡的弟弟的名字,一边拼命地自慰,只要想象着握着自己性‘器的手是弟弟的,就会很快兴奋地射精。白天扮演着照顾弟弟的好哥哥,夜晚却下流地迷恋着弟弟的身体,一再地下定决心要停止这种不堪的行为,却止不住一错再错。
“我的鸡鸡给哥哥摸,哥哥跟我一起睡!”什么都不懂的弟弟这样大声地说着。
许平抱着自己的脑袋浑身发抖。
“闭嘴。”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