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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谢瞳眼见着绥王正在一点一点归于虚无,只觉得一颗心也在慢慢变冷,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沾湿了小安子头上青纱的冒顶。
“公主,陛下自知绥国已守不住了,只能以死向绥国历代先皇请罪,可公主不过才十六岁啊……”小安子亦是满面沉痛,死死抱住谢瞳的双腿不放。
“只要公主去求安王,凭公主和安王的交情,公主一定可以有……有活命的机会的啊!”
谢瞳被小安子的话久久钉在原地,喃喃道“去求……他?”
小安子点了点头,悲痛道,“公主,陛下已经没了,殿下……这绥国皇氏血脉只剩下公主一个人了啊!”小安子缓缓松开手,目光却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第38章:生离()
“去求他?对!我去求他,求她放了王兄……放了我们绥国……”谢瞳喃喃道。
是她的一念之差毁了了绥国,毁了她至亲之人,是她一手葬送了绥国江山。
她想要赎罪,可她能做什么呢?她一介女子,纵是到手有刀剑,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除了去求钟离澈,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可怜她一身傲骨,终究要为仇人折腰。
突然,小安子惊呼道,“公主小心!”
谢瞳还没回过神来,小安子已经扑向她的身后。
‘噗嗤~’一声轻响,是刀剑没肉的声音。
谢瞳回身是,小安子已跪倒在雪地之上,瞪着惊恐的一双眼,是死不瞑目的模样。谢瞳颤抖着用手捂住嘴,泪水再一次滑落,小安子那么懦弱怕死的一个人,却因为她……
谢瞳抬眼,面前是不知何时围拢而来的安国将士。
钟离澈站在绥国城墙上,低头冷眼看着城下已被安国大军围困的谢豫,冷声道,“谢豫,你若此时投降,朕或许还可留你一条性命,你若仍负隅顽抗,休怪朕下令将你即刻屠杀!”
谢豫还是如与他校场初遇时那般身着银袍金甲,只是那银袍浸了血,金甲穿了洞。
他的头盔已不知何时被打落,一头乌黑的发散着,狼狈不堪。
谢豫抬头,满是血污的脸上绽开一个森冷的笑,“我生不能保卫疆土,死又有何惧?你负了瞳儿,又毁我家国,你必不得好死!”
钟离澈眼里闪过一丝阴冷,正要下令将士诛杀谢豫,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怒喝,“钟离澈!”
钟离澈一愣,缓缓回头,隔着纷纷大雪,他们终于再次相见,只是物是人非。
谢瞳一身大红嫁衣,站在那漫天漫地的白中,犹如一滴溅上白宣的朱砂,红得刺人眼瞳。
“瞳儿?”钟离澈脸上闪过一丝惊艳与欢喜,正准备过去,却在看见她手上提着的剑时,脚步一滞,向旁边的副将递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去,从谢瞳手中夺下剑来。
钟离澈这才走过去,笑着要去牵谢瞳的手,谢瞳下意识想躲,但又生生忍住了,任由他执过自己的手。
“瞳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钟离澈说着,抬手解下身上的黑氅披在了谢瞳肩上。
谢瞳抬眼,眼前仍旧是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容,但却不是那个她熟悉的人了。
她闭了闭眼,寒风凛冽,扑在脸上有如刀割,良久才启唇道,“放过我王兄吧,还有我绥王宫的宫人将士,是我糊涂,误信了你的话,可他们是无辜的。”
钟离澈的手顿了顿,良久才轻笑一声,伸手替她掸去肩头落雪,“好啊!”
谢瞳猛的睁眼,目光直直撞进他的眸光深处,一如那个温柔的夜晚。
“当真?”谢瞳不信。
钟离澈弯了弯唇,离开她的身前,走到了城墙边。金红丝线绣就的龙袍,仿佛折射着冰雪的冷光。
他伸手指向犹在城下做困兽之争的谢豫,“绥国已经臣服,朕可以不杀他,”他回首,看向愣在原地的谢瞳,温柔浅笑,对着谢瞳张开双手,“但你……得到朕的身边来。”
谢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抬脚向他走去,脑海里全是云澈躺在病床上,执着她手时温柔的语调,“瞳儿,我三日后便要回国了,届时,我必十里红妆来聘,娶你为安国王后。”
可是,她没有等来他的十里红妆,却等来了绥国百里烽烟又起。
笑话,都是笑话,她的爱,她的执着,她的期盼,统统都是笑话……
一道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
谢瞳的脚步顿了顿,忽的笑出了声,笑声中却透出无限的凄凉。
她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以为,我们还回的去吗?”
钟离澈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旁的副将喊道,“王上,谢豫自裁了!”
钟离澈心头一紧,下一刻,左腹便是一痛,钟离澈不禁低呼出声,谢瞳如冰似玉的声音响在耳畔,“伤过一次的地方竟然还会觉得痛吗?钟离澈,我真后悔,后悔我当初刺的不是你的心口!”
接着,他便被大力推开,谢瞳跃上墙头,黑氅披肩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大红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只即将乘风而去的飞蛾。
“王上!”副将走过去,扶起钟离澈,一旁的弓箭手也已搭好弓箭,只等钟离澈一声令下,便可将谢瞳射成筛子。
“退下!”钟离澈捂住左腹,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潺潺而出,染红了足边的白雪。
“可是王上……”
“朕说退下!”钟离澈吼道。
副将捏紧拳头,不甘心的看了眼城墙上的谢瞳一眼,便带着所有的安国将士退了下去。
偌大的城墙只剩下谢瞳和钟离澈两人。
谢瞳低头望着城下谢豫的尸身,却流不出一滴泪,她的泪早已流干了,她早已无泪可流。
谢豫以一种面向苍穹的方式倒在皑皑大雪大雪上,一袭金甲破烂不堪,上面是斑驳的血迹。
而他的手里正紧紧捏着一只玉哨,那是谢瞳七岁那年,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他一只,谢瞳一只。所以当刚刚那道口哨声响起,谢瞳便知道,她的哥哥也要离她而去去了。
可她的心早已疼到麻木了,伤到极致大概就是如她这般模样吧,无痛无泪,如行尸走肉。
“哥哥果然是恨瞳儿的,直到死也不肯同瞳儿说句话,但哥哥确实应该恨瞳儿,瞳儿自己都恨自己,恨自己有眼无珠,执迷不悟……”
——你可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兄是害怕哪天,王兄不在你身边,你会受到伤害。
——你便安心做你的新嫁娘吧。父皇那儿……我会去说,还有所有其他的一切,王兄都会安排好,王兄会送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只要我最爱的妹妹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哥哥愿意付出一切。
那些话犹在耳边,可转眼间,她最爱的王兄已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一生污垢,死后也无人收敛,而这一切竟都是拜她所赐!
第39章:殉国()
绥国千里城郭匍匐在她脚下,纷纷大雪已下了七日,绥王宫仿佛穿了丧衣,举目望去皆是凄惨的白,但饶是这样,也掩不去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十里红妆,当真是十里红妆,却是用血染就的红妆。
寒风刺骨,冷气侵髓,但谢瞳却觉得无比畅快,她的心头有一把火,一把足以焚心成灰的火。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下来!”钟离澈突然有些心慌,手颤抖的厉害,脸色苍白若雪。
谢瞳手里还提着那把刚扎进钟离澈左腹的匕首,嘀嗒嘀嗒的向下滴着血。
谢瞳叹了口气,用飘渺的嗓音道,“我这一生,短短十六年,如同白驹过隙般,到了临了,却只剩下孑然一身,想来真是可笑。”
谢瞳抬头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有雪落到她的脸上,转瞬之间,便化作水珠。
她猛然回身,大红的裙裾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的背后便是绥国的巍峨宫殿,万里山河。
钟离澈随着她的动作,心头也是一惊,却是强装镇定地扬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煞白着一张脸,慢慢走向她,然后伸出右手,“瞳儿,你听话,不要做傻事好不好?你并不是孑然一身,你还有我!”
“你?”谢瞳反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难道你要让我,跟灭自己家国的人安稳一生吗?”
钟离澈捂着左腹,额角似乎有汗滑下,他痛苦的皱着眉,伸出的手猛地颤了颤,虚弱道,“我知道,是我算计了你,自我们相遇那日起,一切便都是我的计划。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我的余生补偿你。”
“补偿?好啊!”谢瞳一头长发在风中翻飞旋转,如同墨色的蝶纷飞。衬的她的脸愈加苍白。
她缓缓伸出手,向着钟离澈的方向,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温柔若云间月。
钟离澈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来,不顾流血的伤口,疾步向她走去。
瞳儿,这一次,我一定会践行我的诺言,用我的余生祈求你的原谅。
就在他快要触到谢瞳的手时,谢瞳却猛地翻手拽住了他,嘴角的笑越来越深,却刻满了彻骨的恨意。
“钟离澈,我要你记得我,好好的记得我!”
她说完便松开了手,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
“谢瞳!”
钟离澈扑过去,拽住了她大红的衣袖,原本寓意吉祥的凤穿牡丹花样,在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钟离澈用尽全力拉着她,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伤口的血越流越多,浸透了他金红色的龙袍,仿佛一朵妖娆至极的红花。
钟离澈紧咬牙关,拼命的冲谢瞳摇头,不要,不要死……
谢瞳的身子半吊在城墙上,一双眸子一瞬不移的盯着钟离澈,良久才道,“你毁我家国,我本该恨你,我本该用你的血祭我父王,王兄的亡魂。可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报复你,我要让你怀着愧疚过一辈子。钟离澈,不要忘了,我是因你而死……”
谢瞳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抬起手,那手上还握着沾血的匕首。
“不要……”
钟离澈艰难的发音,泪水突然涌出,随着彻骨的寒风,滴在谢瞳的脸上……
阿澈,永别了……
‘嘶啦~’一声轻响,谢瞳嘴角绽开最后一个笑,身子再次开始下坠。
钟离澈的手上只剩下半副衣袖,那上面还有用金线绣成的半朵牡丹,栩栩如生,仿佛在寒冬怒放。
钟离澈怔在原地,觉得全身的力气就在刚才被抽离的一丝不剩,他怔怔地退后两步,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原来竟是真的,‘繁华一梦,爱恨两空’,到头来,只是我一个人在妄想罢了……”他说着,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王上……王上……”
谢瞳躺在大雪上,觉得全身就像散了架般,到处都疼,疼的钻心。
她的嘴里,耳里,都在不停的向外冒着血,甚至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流血,她甚至能够听见,血一点一点流尽时细微的声响。
世界寂静如夜,她瞪着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苍穹。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的一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坐在梳妆镜前,喜娘一边替她绾发,一边唱着古老的嫁歌……
她应该穿着嫁衣,牵着王兄的手,款款走向侯在城门下,微笑地云澈……
她应该笑着坐在灼灼花树下,看云澈舞剑,偶尔替他拭汗端茶……
她应该时常回母国,和小榕坐在廊下赏花,云澈和王兄笑着品茶……
她应该有个孩子,眉眼像云澈,笑时却像她……
可上天却同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让她从云端坠入地狱,从此万劫不复!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云澈一身大红的喜服,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一双眸子跟那晚一模一样,包纳了苍穹的深邃,也沾染了星光的温柔。
她也笑了,嘴角勾起,喃喃着说了一句什么,可惜那声音太微弱,微弱的如风下将息的烛火,根本无法听清。
风声温柔,将那一声如叹息般的话音带出很远很远,她说的是——“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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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悄然蔓延开来,冷千风抬眼打量了尹初妆半天,却见她一直低着个头,也瞧不见神色如何,心里疑虑着是不是刚才那个故事太过悲情了些,正要开口劝慰两句往事随风之类的话,就听见尹初妆淡淡的开了口,语气干干的。
“钟离澈呢?他的结局是什么?”
冷千风叹了口气,倒没见的有多伤情,仍旧是那副寻常模样,“有人说,那把匕首其实是淬了毒的,没过多久,钟离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