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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词扑哧一笑,“你看我有这个能耐吗?”
“没有。”芳年老实地摇摇头。
“你替我寻一寻长安城在宫里待过且擅长梳头化妆的教习嬷嬷。”
“四娘想找出宫了的老宫女教那些青楼女子化妆?”
“不仅化妆,还有举止礼仪,另外安排一位愿意教授她们的秀才,教她们背诵诗书,胸无点墨,总要装点门面才行。”荆词悠悠道,她脑子里早已将一系列的事情都规划好了。
…………
翌日。
城东罗家邸店。
一名三十多岁的宫女耐心教近十名忸怩作态的女子言行举止,宫女脸上有一道疤痕烙印,据说武周时期在宫里犯了错,被逐赶出宫。
从行为开始,她依次教她们走路、行礼、端茶,紧接着是如何说话、哭、笑,样样皆讲究一个字,雅。
可惜,这近十名女子天赋不高,学得极慢,且犯懒惯了,坚持不了多久就不住唠叨抱怨。
“哎哟喂,我的脚好疼啊,能不能休息会儿啊?”
“就是嘛,都练了半个时辰了,我的腿都快断了。”
“就是就是,我这小嘴都快笑僵。”
青楼女子们一坐到凳子上,其余人见状,纷纷坐了下来,不够凳子的甚至席地而坐。刚练了丁点儿的模样,瞬间原形毕露。
荆词和芳年看在眼里,不禁隐隐担忧,生怕教习宫女一个气恼罢工。
幸亏,教习的宫女极其耐心,一遍又一遍地讲解、示范……
“好了,都起来,咱们再练一遍。全部给我起来!从头复习一遍,怎么走的,腰别扭来扭去……”
荆词默默地朝芳年点头,竖起大拇指,暗暗庆幸,别看这宫女其貌不扬,脾气不好,但难得很可靠,有足够的耐心。岂料,当荆词还沉浸在庆幸中……
“不行了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一青楼女子瘫倒在地。
“唉,我也好累啊……”一女子直接一坐到了桌上。
教习宫女见状,将手中的枝条一甩,扔到桌上,“罢了罢了,我不教了,朽木不可雕也!”
“哎,别、别呀,你再耐心指教一下行吗?”芳年赶忙起身,“我们再加些银子,你忍耐一下可好?”
教习宫女指着哀叫连连的女子们,“就这副模样?怎么教?猪都比她们聪明勤快。”
“你这分明是折磨人。”女子揉着自己的嘴巴道。
“说我蠢我也认了,反正我不练了。”她们干脆破罐子破摔。
“你瞧瞧!”教习宫女看向荆词,满脸讽刺,“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剔除不掉,钱我就不要了,另请高明吧。”说罢,她头也不回大步地走向门外。
荆词无奈地摇摇头,刚想开口,瘫坐在地的女子便道:“我看你也别指望我们了,若人人都聪慧勤奋,我们早就像梦娘一样吃香喝辣了。”
“就是就是,我一个烧火的才没那么好命……”
“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日日磕瓜子晒太阳,大不了被妈妈骂几句。”
对于此,荆词也甚是无奈,起身面无表情道:“先回去吧,下午再过来,有先生教你们背诵诗书。”
…………
午后。罗家邸店。
荆词下马,正欲走进店内,一书生迎面走来,见着是荆词,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抱拳道:“她们连字都认不齐,如何背得了诗赋?在下尽力了,另请高明吧。”
“哎,那个……”还未等荆词说完,书生已经无奈地摇着头急忙离去。
荆词与芳年对视一眼,无奈至极。
“四娘,那怎么办?”芳年看向主子。
荆词快步走进店内。
浓妆艳抹的女子们正有说有笑围在桌前嗑瓜子,七嘴八舌好不热闹。书卷被她们拿来垫瓜子壳。
荆词终于气馁,果真就是朽木不可雕也啊!
好一会儿,荆词喃喃,“看来……只能行下策了。”
…………
是夜。
荆词去文漱斋,找了些记载古今当代宫廷服饰的书卷,细细起来,一边看,一边在书案上作画,将书中的细节一一画下来。
“四娘画的什么啊?”
“衣裙啊。”
端着茶水的芳年讶异,“这、这是衣裙?我怎么觉得像符咒啊……”
“什么眼神,明眼人都知道是衣裙。”荆词纠正她。
恰巧青女端来点心,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是衣裙啊。”
荆词见她们如此反应,眉头不禁微微皱起,颇为气馁,“真的不像吗?”
芳年和青女不约而同摇头。
荆词弃了画笔,苦恼地支着脑袋,为何老天爷连丁点儿的绘画天赋都不给她呢,她少时习画明明足够努力了……
她原本将调教那些青楼女子之事打算得甚是完美,以为一切会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不想连连受挫,一天下来,竟一事无成。
现在不仅莫氏妓院的老鸨追究责任,听闻昨日宗家管家真想到杨府讨说法之时,马车在路上撞了人,如今也被追究责任,故而宗家这几日才一直无声无息。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与宗家较量()
最终,荆词不得已翌日去笙院寻求杨薇娍的帮助。
“直接给我不就好了,何须自己折腾一番。”杨薇娍笑着道。
书案上,几幅美丽的襦裙服装图案在纸张上呈现出来,活灵活现,将每一个细节展示得甚为细腻。
荆词盯着眼前被杨薇娍一蹴而成的几幅画卷,摇头啧啧感叹,“三姐丹青妙手,直叫人叹为观止。”
“不过是依书卷记载所画,哪有那么夸张,得了,你快去忙你的事吧。”
“好咧。”
荆词拿着画卷随即出门,骑马朝长安城最好的布庄而去。她将画卷拿给布铺老板过目,由他挑选质材最符合用途的上等布匹,待一一搭配好后,带着青女早早寻好的长安城最好的布庄两三位绣娘一同前往东城罗家邸店。
绣娘们一一为那十位青楼女子量,测量之下发现十个女子的竟很接近。女子们因着有新衣裳穿,无不兴奋。
“今日起你们要练习站立与行礼,只需要把这两项练好,便成功了一半。”荆词一袭男装,负手粗着嗓子对众人道。
“你确定?有那么简单么?”
“你说的啊,只要站立和行礼。”
“只要不累就成……”
荆词示意,一位教习婆子随即走到众女子面前,手里执着一根细长的干柳枝,轻轻一扬便是唰地一声,与空气摩擦声音尖锐无比,若打在皮肉上……她们光听着都疼。
“这、这是作甚……”女子们见状咋舌。
教习婆子面无表情,冷冷道:“接下来几日,还请各位姑娘们配合,哪位要是犯懒,我手中的鞭子可不会留情。”
“那不成,哪能动粗啊,咱们可是靠脸面吃饭的,打坏了你赔得起么?”
“就是就是,你凭什么动刀动鞭……”
唰唰唰
教习婆子轻轻挥了挥手上的柳条,几道声音甚是吓人,女子们立刻止住了声。
“姑娘们若是怕打坏了自己的花容月貌,那大不了我不使鞭子,用银针如何?”教习婆子扯着嘴角冷笑,“银针最多不过留些不大不小的针眼儿,不会有大碍。”
“嬷嬷不必顾忌,”荆词出声,眨巴着眼道:“我府里各种名贵的药材多得是,就是把姑娘们打残了,在下也绝对救得回来,嬷嬷尽管随意鞭打就是。”
“你们好狠毒的心啊……”
“我们不学了,我们要回去……”
“不学了不学了……”
女子们嘀咕着想往门外逃去,教习婆子眼疾手快肥硕的大手一挥,唰
“啊”
“好痛啊”
女子们连退几步,鞭子立刻撕裂了两三个人轻薄的襦裙。
“想不挨打就全部给我站好了!休要犯懒!你们这些人,贱命一条罢了,小心我让她横着出去。”教习婆子抽搐着脸上的横肉睁大眼瞪着每一个人。
女子们当真被吓着了,纷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此人只怕比妓院的老鸨妈妈还要狠辣。
“人听好了,由高到矮站成一排。手脚麻利点儿,没吃饭么!”教习婆子来回走动督促,“抬头挺胸站直了!”
片刻,待女子们站了一会儿,婆子方转身对荆词低声道:“请郎君忙自己的事去吧,三日后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有劳嬷嬷。”
…………
荆词尔后回府,换了一袭紫色襦裙,略施粉黛,命王管事备了些厚礼,最终带了芳年和青女一同踏上马车前往宗家。
事情过去好几日了,此时上门最为合适。
“四娘,您为何不着男装?咱们这样宗府的人会不会觉得咱们轻视他们?”芳年颇为不解。
“放心吧。”
不多时,马车停在宗府门口。门房通传,片刻将荆词等人引入雕梁绣柱的宗府内。
宗府恢弘大气,与一般侯门相差无几。
前堂,丫鬟、小厮立于一旁,两个男子坐在上座,一个三十来岁,另一个二十来岁,皆冷眼看着一步步走入眼帘的人。
“荆词见过二位宗郎君。”荆词携芳年、青女一同行礼。
年纪较轻的男子难以置信,讥笑道:“杨家竟让一个女人来?把我堂堂宗府当什么地方?”
“女人的事自然由女人来解决。”荆词神色自若。
男子咋舌,睁大眼瞪着她。
另一个年纪较长的男子干笑几声,“二郎有所不知,不是杨家看不起我们,而是整个郑国公府如今只剩下女人,咱们该体谅。”
“宗大朗错了,家父健在,杨府并非只剩下女人。再说,女人怎么了?则天大圣皇后掌管朝政多年,把大唐治理得国泰民安,这不也是女人么?”
“你来宗府是废话么?”年纪轻的男子翻了翻白眼,语气有些不耐烦。
荆词扬了扬手,小厮随即捧着一摞礼盒走上前,荆词淡笑,“我在此为婼姨娘的作为向宗二郎道歉,此事的确是我家姨娘有错在先,杨府已经竭力查探那女子的下落,一旦抓获,但由宗二郎处理。”
“哼,说得轻巧,贵府放走的人,贵府舍得抓回来?当我三岁小儿好骗不成!要抓回来早就抓回来了,怎会到现在还没丝毫音信!”
“杨府哪及贵府神通广大,说抓回来就抓得回来,人总要细细地找,她犯的罪逃不掉,责任总得负,但是在此之前,我先替婼姨娘赔不是,做了不当之事。”
“赔不是有什么用?我的伤是你道歉和送几盒礼就抵得过的?有本事让那个婼娘过来她代替她妹妹服侍爷,爷高兴了兴许不追究,否则我让她好”
“婼姨娘贴身服侍家父来不了,今日杨家替她赔不是。”荆词面无表情盯着他,宗家都是聪明人,不想与杨家作对,只一口咬住婼姨娘,说到底那才是目标。
宗二郎睁大眼睛瞪着荆词,蓦地一巴掌拍到桌上,“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只要婼娘,婼娘在我手中,还怕那个贱人不回来?”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婼姨娘是杨家的人,不能动。礼我已经赔了,人我也会派人手加紧寻找,宗二郎若女人的事使宗家与整个杨家为敌,值得么?”荆词冷色,直直盯着他。
“杨家一个侍妾,与宗家为敌,值得么?”宗二郎亦冷下神色,正视荆词。
四目对视,二人眼神交替,电光火石间,暗含试探与较量。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终于做成了一件事()
“哎”宗大朗扬了扬手,淡笑道:“莫不足挂齿之人伤了两家的和气。杨四娘入坐,咱们坐下来心平气和慢慢谈”
荆词对他微微点头,才走到椅子边坐下,丫鬟随即为她斟茶。
“我听闻那个婼娘不过是伺候令尊的胡姬一枚,如今令尊卧病则并非她伺候不可,杨四娘何必为区区一枚胡姬费心思?”宗大朗看着荆词,依旧笑意淡淡。
“宗大朗,令弟要的是那青楼女子,她若真在乎她姐姐,岂会让她姐姐身陷囹圄?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哪一点值得二位郎君大动干戈?宗杨两家都是有脸面的人家,若为一个青楼女子争执不休说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宗大朗看荆词一心求和,神色蓦地缓了缓,“二郎,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算了?”宗二郎睁大眼睛盯着兄长,“如何能算?我不甘心让那个贱人就这么跑了!”
荆词见状,扬了扬嘴角,眯眼道:“如若此事被长宁公主插一脚,堂堂中书令的儿子一个青楼女子纠缠不休,届时闹到皇后面前,宗家要如何下台?”
“哼那你杨家也逃脱不了包庇的罪责!”